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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竹影下,倆人閒談

  一連過去七日,岳天青臥床受綠竹翁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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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真經療傷篇在身,他的內傷尤早好於外傷,下身又未有傷,漸而能下床行走。

  這些日子,除卻一直有種身處虎穴的警醒、不能安神外,岳天青更擔心自家爹娘、還有妹妹靈珊。

  要曉得他七日前才在洛陽露面,這麼多天突然失去蹤跡,他們定然擔心不已,覺得自己是出什麼事了。

  只是綠竹翁和他裝普通老人,他也不好教竹老幫忙打探武林中的消息。

  至於任盈盈、根本就從未露過面。

  只常聽見緩緩琴聲、亦或是同竹老琴簫合奏從外面傳進。

  倆人琴藝確實非凡,心神順著樂聲蕩漾,教他這緊繃的心神都能安下。

  見任盈盈不想見自己,岳天青反而放下心,他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一日,岳天青已經能起床。

  久在床上坐著吃飯,好不容易能起床,便和綠竹翁對坐吃飯,桌上只有白菜豆腐,粗茶淡飯的很。

  岳天青暗戳戳的想:『自己一個病患,應當喝些骨頭湯,吃些雞鴨魚肉進補才對,哪成想這六七日,俱都粗茶淡飯的很……』

  綠竹翁看出他眼中泛泛,放下酒杯問道:「岳少俠可是覺得久食粗茶淡飯無味了?」

  岳天青回神,搖頭微笑道:「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

  「承蒙竹老相救,有幸居此世外桃源養傷,每日照料、還有琴簫樂聲淨人心神,是岳某的福氣,怎會無味?」

  掃過碧綠竹林,岳天青很是欣賞模樣。

  綠竹翁哂然一笑,有幾分被言明心跡的竊快,自顧自斟酒道:「倒也談不上福氣,你來到我家門外,或許就是咱們相見的緣分罷!」

  接著他又問:「說到琴簫樂聲,你也腰間掛簫,可通樂理?」

  岳天青露出些羞赧,解釋道:「說來慚愧,我雖隨身帶簫,卻是不會吹奏。」

  「只是覺得竹簫好看,順手也可作武器,附庸風雅而已!」

  綠竹翁聽他如此說,不由怔住片刻,滯滯道:「原來是這樣,倒是老頭子我冒昧問這話了——」

  「不過少俠能如此坦蕩回答,老朽也是佩服啊!」

  他確實無語,從未想到有人能如此坦蕩說出三因。

  簫好看、能當棍子打人、附庸風雅,也虧岳天青好意思說出口。

  岳天青吃著菜道:「倒也不是我想說實話,只是你二位都是通悉樂理的高人,若是我再扯謊騙人,豈不當即就會被拆破?」

  綠竹翁哂笑點頭道:「有理,要是你說會吹簫,我自是要考較你一番。」

  岳天青笑而不語,只吃著飯菜。

  綠竹翁似又是無意道:「好像你還沒有見過我姑姑,每天都聽她的琴聲,怎麼也不見好奇?」

  岳天青答道:「小子雖不好奇,卻也想當面言謝救命之恩。」

  「只是……」

  「雖年齡差好幾十歲,到底男女有異,姑奶奶足不出戶,說不定是身體抱恙,只怕提到便是冒昧,故此也不敢問了!」

  這話說的極為合理有禮,教人不好質疑。

  任盈盈——岳天青自是不想見,她也不會教自己見。

  綠竹翁詫異的看著岳天青,又追問道:「這話我認同。」

  「只是老頭子還是不解,你為什麼不好奇?」

  岳天青皺眉一瞬,不想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轉而笑道:「因為能教我好奇的事很多——」

  「臂如……」他一拋手裡的筷子,又接住道:「萬物為何都會落下。」

  綠竹翁沉默片刻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自然法則,萬物都是如此,有甚麼好奇的?」

  他不理解、明明是司空見慣之物,岳天青好奇、天天有人在隔壁,能聽琴聲、卻又不見其人,他反而不好奇。

  岳天青搖搖頭道:「非也,單說煙、有青煙裊裊,可上九霄,卻又有沉香,香如水往低處淌。」

  「這二者看似一樣,秉性卻截然相反,其中定有其理,非是自然法則可以囊括。」


  「若能研究其理,豈不奧妙無窮?」

  「比方說,尋一個大大的球,灌注向上的氣體,咱們就能隨之上九霄。」

  見岳天青言之鑿鑿,綠竹翁眯眼順著答道:「孔明燈!」

  岳天青點頭說:「孔明燈也算是一種,總之天地大道無窮、自然法則奧妙無窮,能教人好奇之事數也不盡。」

  「姑奶奶在房裡足不出戶,我尚能想明白原因,便不好奇了!」

  稀里糊塗,岳天青亂扯一堆,企圖矇混過去。

  綠竹翁點點頭,又說:「只怕你想明白的原因,並不那麼真切。」

  岳天青放下筷子,說道:「其實我很好奇,所以——」復而大聲,站起身沖左邊竹屋道:「想見這位姑奶奶一面,當面言謝多日聆聽琴音之恩,不知是否方便麼?」

  「這個……」綠竹翁有些遲疑。目光飄向屋子。

  左邊屋子裡傳來聲音道:「不方便,我不見外人。」

  其音清脆的很,絕不是老婦,顯然就是任盈盈,岳天青心中已有十足把握,便站起身行禮道:「請恕岳某無禮,那岳某就在此謝過了。」

  屋裡噤聲,岳天青對綠竹翁無奈笑笑,表明就算自己好奇也無用,一切都在不言中,又坐下吃起飯。

  綠竹翁都被他這淡然姿態驚到,久說不出話。

  良久後才說:「岳少俠武功應當不錯,江湖中可有甚麼值得你欽佩之人吶?」

  眼裡露出茫然,綠竹翁回憶道:「曾經我也闖蕩過江湖,只是後來……厭倦了,也不曉得江湖中現在又有哪些英雄豪傑?」

  岳天青緩緩搖頭說:「江湖和廟堂一樣,熙攘皆為名利武功,陰險詭譎險惡,哪有什麼豪傑?」

  「他們都比不得竹老你,在此逍遙自在!」

  這真是岳天青心裡話,沒有絲毫吹捧之意。

  綠竹翁一笑,岳天青放下碗筷接著說:「竹老,救命大恩,銘感五內,近日照顧那更不必說——」

  「說來無禮,小子這次遭人暗算,只怕父母也能猜出一二,眼下正擔心不已,現我既已行走無礙,未免教家中擔心,還想先告辭。」

  「這恩情,只能來日再來報答了!」

  這話是有幾分真情,另外便是岳天青不想在此提心弔膽下去。

  如這般小命繫於他人之手,還真是頭一遭。

  綠竹翁看向岳天青還慘白的面色,道:「你才能勉強下床,何至於此?」

  「家中父母之事,你莫要擔心。」綠竹翁笑眯眯道:「小老兒在洛陽城認得不少人,早將你被救下的消息傳出,你放心好了!」

  岳天青心中頓時一緊,問道:「竹老,你是如何傳的?」

  他怕綠竹翁直接說出是魔教所為,那他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綠竹翁抿酒道:「只說有人救下一個叫岳天青的少年,至於何處救的、何人救的,卻是沒人曉得。」

  「眼下許多人都在城中搜尋你——」綠竹翁嚴肅道:「只怕你這傷病模樣出去,遇到上次暗算你的人,很難脫身吶!」

  岳天青眸光閃爍,猜測綠竹翁此舉何意思。

  綠竹翁一笑,又問道:「你可是覺得我在此處蹊蹺,覺得我像魔教之人?」

  他見岳天青這幾日都不甚安心,現在又模樣緊張,便想試探一二。

  岳天青見他問起,猶豫一下,還是點頭說:「確實蹊蹺,洛陽城繁華的東市,能有如此大的僻靜竹林——」

  「要說竹老你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篾匠,小子是不信的。」

  稍一頓,岳天青又說:「而且竹老你敢救我,還能教嵩山那些人沒有找上門,又視錢財如土,每天卻依舊編竹籃、篾席。」

  「從這些地方我都都能看出你的不普通,但魔教……」

  又稍稍停頓,岳天青接著說:「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我覺得竹老你不像是魔教中人。」

  綠竹翁暗自驚異,沒想岳天青僅憑這幾點,就斷出他不是普通人,但被他一說,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

  不由點頭誇讚說:「江湖傳言不虛,岳少俠是極為聰敏的。」

  「明明看透,卻又一切盡在不言中,什麼都不說,怪不得嵩山派視你為眼中釘,冒險也要將你除掉。」


  轉而,綠竹翁又反問道:「岳少俠,不知你對魔教如何看?」

  岳天青沉默片刻,道:「魔教麼?」

  「我長這麼大,只見過一個魔教長老,名叫曲洋,他與嵩山派的劉師叔私交甚好,因琴簫知音結識,倆人說是連床夜話也不為過。」

  「為此曲洋叛出日月神教、劉師叔金盆洗手,洗手大會當日……」

  岳天青將當天事情大致說過一遍,略過曲非煙一事,只道倆人最後還是死的無怨無悔。

  「這次事中,要說魔教惡,我也不覺嵩山派正在哪裡,況且他們這次還出手暗算我,算不得堂堂正正。」

  「只是……」

  岳天青又緩緩道:「魔教惡人也多,難以一一言說,各地犯下罄竹難書的惡行,也都不是空穴來風,其惡還甚嵩山許多。」

  「魔教中若真是有善人,也該像竹老一樣,早日脫離那鬼蜮之地才好。」

  「看來岳少俠也認定我是魔教之人了!」綠竹翁笑呵呵道,絲毫不以為意。

  轉而又說:「岳少俠真是花言巧語的厲害,我明明是問你對魔教如何看,卻只冠冕堂皇的說出一堆事實來——」

  岳天青見他依舊追問,曉得這問題需要思忖,不能說除惡務盡、也不能說魔教之中的好人亦可當做朋友。

  猶豫片刻之後說:「那曲洋長老確實是好人——」

  「只是……曲洋長老再好,劉師叔也因此家破人亡,這事說來都可悲。」

  岳天青收斂臉上惋惜,頗為嚴肅道:「總之……我絕不會效仿劉師叔結交,縱使魔教之人好過天上仙神菩薩。」

  綠竹翁繼續問道:「那若是魔教之人對你有救命之恩呢?」

  他兩眼炯炯,似是很在意岳天青的答案。

  岳天青猶豫片刻道:「救命之恩自當相還,可若是他人藉此威脅到我親人身上,我定不會像劉正風那樣認死理。」

  「就算先殺救命恩人背負罵名,再還命、也不可能釀成劉宅那般慘劇!」

  這話算是表明心跡,教他們不要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綠竹翁嘆口氣,道:「原來是這樣,那岳少俠之前自說不通琴簫,應當也是察覺出老頭子我身份有異。」

  「不想和我交流樂理,落得和曲洋和劉正風一樣下場罷?」

  岳天青搖頭道:「在下只略通吹簫,從未請師父學過,多是自娛自樂、至多吹給我那不通樂理的妹妹聽,從不示人,也不怎麼用心,這話絕無一字虛假。」

  「至於竹老你的身份,我什麼都不曉得,只曉得你救過我,若是他朝江湖再見,那當別說。」

  綠竹翁所問都得答案,也沒想自己身份一早就被看穿,他這人說話又滴水不漏。

  不住嘆服道:「左冷禪……謀劃十幾年統一五嶽,只怕還要落空在你身上。」

  「只是—」

  綠竹翁打量著岳天青,稍頓道:「依你的性情,這條路多半也是痛苦的。」

  莫名,他在岳天青身上嗅出同類之味,看著也格外順眼,並不覺他是追逐權勢之人,如此被裹挾著往前走,自然痛苦。

  岳天青不禁點點頭,沉吟說:「那也沒有法子,誰教我是華山掌門的兒子?」

  「我自有義務攘衛我派,無論前面如何,那都是我應當背負的。」

  他十分不想摻和這些勾心鬥角瑣事,在他心中,江湖應是身懷絕世神功、瀟灑負劍、縱馬行俠仗義、一任快意恩仇……

  去攀登最奇崛的峰巒、喝最烈的酒,甚麼西域、海外、南蠻、蒙古都去週遊,用足跡丈量出這個江湖的大小,將常人不敢想、不敢幹、不敢去的地方和事情都做一遍,才不愧對這個俠字——

  說來他自覺和令狐沖還有些相像,也想像他那樣肆意瀟灑,只是他曉得前景,被拴在華山而已。

  故此話雖決絕,岳天青眸子卻黯淡下去。

  「啪啪啪~」

  左邊屋子忽然響起一陣掌聲,引倆人抬頭看去。

  「岳少俠說的好,只怕也早對我這個『姑奶奶』的身份有疑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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