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不見晴雪請罪人
榮國府內是折梅插花,煎茶遊戲,而京華城西的王家宅邸之內,再沒這等閒情逸緻的。
王子騰見到這雪天,心情便愈發的煩躁、暴怒!
他可懶得管王夫人賈府內宅那點爭鬥,王子騰心中是青雲平步的大局。
王熙鳳就從不以這等小事煩擾王子騰。
前些日子王子騰讓賈環帶了帖子拜會左都御史張子任,對方隻言片語也未回復。
又聽聞因治理河道、查徹科舉舞弊一案,朝堂之上有傳言今上欲以張子任兼直隸總督。
左都御史兼直隸總督,這年後若是成真,王子騰豈能不知其中含義,張子任早晚為六部尚書,入閣不遠矣!
又因不久前,受馬道婆一案牽連,雖案情未公布於眾,可龍椅之上,東內之中的老聖人皆有旨意傳出,尋了由頭申斥牽涉的國戚、勛貴。
令王子騰想不到的是,自己也在此列!
賈政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員外郎,蹉跎了這麼多年,寸步未進,自沒什麼要緊,可自己在武官中是位高權重,自然深受影響,王子騰心中怒濤無處宣洩。
sto9.c🍍om最新最快的章節更新
砰
書房內,坐在椅子上沉思半晌的王子騰,面上不見任何波動,毫無徵兆地猛然將手中的青花壓手杯擲出。
落地粉碎,可見力道之大。
「將王仁給我喊來!」
王子騰手指握拳,嘴巴只微微張開,語氣卻不容置疑,看似平淡的言辭比這冬日的風還要凜冽。
那青花壓手杯摔在地板上,滾燙的熱水和殘渣碎片不少都濺到了左手位王子勝的衣袍,鞋子上。
王子勝稱是,不敢多說一字,直到出了王子騰書房才齜牙咧嘴,掀開衣物瞅了一眼。
但也只是看一眼,不敢耽擱,便怒氣沖沖地去提王仁過來。
.....
話分兩頭,榮國府榮慶堂,賈母西暖閣。
將內宅諸事安排妥當的王熙鳳才過來不久,與黛玉、寶玉陪著賈母玩著近日京華城內時興的斗花牌。
另有一桌則是迎春、探春,賈環則帶著惜春,此外便是被賈母喊來湊數的李紈。
與賈環屋內隔開的小暖閣不同,賈母的西暖閣內是一整個套間,有熱炕,也有熏籠,幽香淡淡,寬敞、舒適無比。
賈母戴著眼鏡,身子微微往後傾,瞧著手裡的花牌,笑道:「這花牌倒是比馬吊、骨牌簡單許多,難怪你們這些小人兒愛玩!」
賈寶玉捧哏道:「老祖宗說得極是,這冬日悶在屋子裡倒是多了個打發時間的玩法。」
王熙鳳聽聞寶玉的話心底哂笑,對方的關注點總是那麼與眾不同。
上次賈寶玉大論『寶珠、死珠』一事,鳳辣子可還沒忘乾淨。
眼波流轉,王熙鳳對黛玉笑道:「林妹妹這斗花牌倒是比外面的精緻好些,那歸置的盒子看著可是黑檀木?」
黛玉一聽便知王熙鳳是在旁敲側擊這斗花牌的來源。
出了張花牌,黛玉狡黠道:「不愧是鳳姐姐,我竟沒瞧出這斗花牌還有那盒子的稀罕來!」
王熙鳳還沒開口,賈寶玉接話道:「這斗花牌與十二地支月份對應,倒是貼切、風雅的緊!」
原來這斗花牌,編一到十二數,數字旁又有對應小字:柳、杏、桃、槐、榴、鳳仙、荷、桂、菊、芙蓉、葭、梅;另有主牌花神三位,按此大小,其餘規則與現代撲克相同。
三春也早便收到了一副斗花牌,自是知曉出處。
探春看了眼對坐的賈環與惜春。笑道:「風雅與否倒是不知,想來制出這花牌的人定是個淘氣貪玩的!」
迎春就問:「只是不知這牌使用何種紙張製作,竟這般精美!」每副牌都畫有對應花卉圖案且配詩一句,抱廈那邊的可並無這高雅精緻。
賈環低頭看著惜春手裡的牌,出聲道:「梁,宗懍《荊楚歲時記》載:五月五日,四民並踏百草,又有鬥草之戲。這斗花牌想必出自此典,而這紙牌瞧著像是福建的厚竹紙製作而來!」
黛玉、探春、寶玉三人聽得嘖嘖稱奇。
賈母一早便瞧見黛玉拿來的黑檀木盒子,這可是海外來的貢品,聽聞只近幾年西南之地才有栽種,她都不曾見過多少這類物件。
如今的府內誰能弄到這等東西,不問可知,賈母看著說笑的寶玉,內心複雜。
一眾人正玩著花牌,忽有小丫鬟進來通稟:「稟老太太,前頭二老爺請環三爺到前廳議事!」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停了手上的動作,先是看向賈母,又看向賈環。
既是前廳,定然不是尋常事。
見眾人目光看來,賈環忙起身,朝著賈母行禮,笑道:「許是有人慕名來訪!」
說著瞧見賈母和眾人那搖頭失笑的表情,又道:「許是有好消息,孫兒這就去為祖母探聽一番!」
見賈母頷首,賈環一振衣袖而去,頗有些紈絝意味。
賈母指著賈環離去的背影笑道:「你們可莫要學他那鬧天宮的模樣,這已經有了兩個孫猴,可再鬧騰不得!」
眾人聽得一陣說笑,也有不少心裡驚奇納罕的。
賈母心裡高興,前幾日賈政與賈環一道來請安時,她已經知曉朝廷有意調賈政外任學政官。
她自是清楚學政官職的含金量,只因吏部、工部一直未發文,故而並未提起過,此時聽得賈環言語,心裡隱隱有些期待、歡喜。
王夫人除了按例每日晨昏定省外,近些日子不大來賈母處。
東宮內的老太妃前些日子召見了賈母,責令對王夫人嚴加管教,當然也包括趙姨娘等內宅,不過趙姨娘是個沒誥命的,老太妃自是不知。
王家聲勢漸漲,賈家式微,這些時日又有賴家、周瑞家、馬道婆之事,賈母心裡愁悶,只盼著能見見喜慶之事。
...
西暖閣里歡聲笑語,榮禧堂前,南向大廳內卻是氣氛詭異,不聞人聲。
賈環過了穿堂才到南向大廳後的過道前,就見賈璉遠遠地迎了過來,熱情地拉住賈環,在檐下,以一種非常奇怪的表情低聲道:「王仁過來了!」
也不理會賈環一臉懵的表情,賈璉拍了拍賈環的肩膀,一臉玩味地笑道:「我去給老太太報喜,環兄弟自去便是!」
說罷,便朝著賈環來的方向,往榮慶堂前廳而去。
甫一入大廳,就見賈赦、賈政俱在,當然,還有刻薄長相的王子勝,穿著艷麗、骷髏一般的王仁。
「大伯、父親!」
賈環立在中央行禮,頓了頓,又朝王子勝、王仁略一拱手:「舅舅、姻兄!」,態度敷衍之極。
賈赦如同憋了半天一樣,撫掌笑道:「好!不愧是我賈家兒郎!」
此話一出,旁邊的王子勝、王仁二人俱是臉皮一抖,火燒一般。
賈政清咳兩聲,眾人這才坐定。
「你與親家兄弟間存在些許誤會,有你二舅舅上次所言,今日當冰釋前嫌!」賈政端坐,面上不見喜怒,緩緩出聲道。
王子勝聞言,急忙笑道:「正是,都是自家人,哪有外道話?合該多親近親近才是!」
說著,王子勝不停地給王仁使眼色,一旁的王仁臉色潮紅,袖中的雙拳緊握,有些顫抖。
賈環這才明白,好嘛,原是來負荊請罪的!
看來最近的發生的事對王子騰影響不小,畢竟到了他那個位置想再進一步,殊為不易。
賈環心底冷笑,王子騰或者說王家真有認錯、俯就心態?
這王仁就算真被禁足兩個月,王子騰若決意表態,也早便該來道歉了,哪裡就需要拖延至臘八。
負荊請罪?吾不曾見!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