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誤解

  「……一扛扛起，有田有地……二扛上肩，添子添孫……三扛上路，買屋買鋪……」

  黃昏分界，鄉間小路上過來一行人，三男一女一匹騾。

  

  女子側身坐在騾背上，身上的衣裳半舊不新，黃褐色的臉上掛著對新生活的憧憬，懷裡抱著一隻籮筐，裡面裝著她的嫁妝。

  許大牽著韁繩，肩膀半榻，穿著有些不合身的衣裳，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著，許二江、胖子兩人走在兩側，如同護衛，一路唱著歌謠，聲音在空曠的田野傳盪，分外歡快。

  誰能想到，黃桑里的沒用許大郎居然娶妻了，妻子還是隔壁村的一位小嬌娘。

  可謂羨煞旁人。

  三人里，尤以許二江最為高興。

  有了嫂嫂，往後自己出遠門，就不怕大哥孤家寡人沒人照顧。

  旁人欺負的時候，丈人家也能幫襯一二。

  接親的路上沒有吹吹打打，有的只是三人漢子嘹亮的歌聲。

  進村的時候，先前拿過大許二江糖豆的孩子站在路邊，在孩子王的組織下，齊齊喊道：「新娘子，娶進門，許大家，享福哩！」

  孩子的聲音純淨，喊出來的歌謠聽著讓人喜愛。

  許二江主動接待這幫小客人，從褡褳里抓出一把炒米，分發給孩子們。

  胖子挺著腰，向孩子們問道：「俺可聽說黃老爺家要開席面，你們怎麼不去？」

  孩子王捧著一把炒米，小心翼翼地裝進口袋裡，得意回答道：「俺們爹娘還在家裡打扮，墨跡的很，就帶著大家來等大郎叔，到時候一喊俺們，俺們就去了。」

  「是哩，俺娘說黃老爺家裡要來仙師，要請村裡的人吃席。」

  有孩子收了禮物，大聲補充道。

  仙師？

  許二江聯想到下午搭話的貴公子，黃老爺不會就是他的親戚吧。

  想到這裡，腦海里不由冒出過去看一看的念頭，回頭看了眼大哥大嫂，又將這個念頭打消。

  許大牽著騾子在前面後，後邊跟著一群蹦蹦跳跳的孩子，他們嘴裡咿咿呀呀地唱著。

  聲音吸引了左鄰右舍，他們紛紛探出頭來看，一些相熟的向他恭賀。

  許大笑著一一抱拳回禮。

  ……

  天黑了，黃家大院卻燈火通明，前院是忙碌的僕役們，村外大道上黃老爺親自領著家眷迎接。

  圍觀的村里人站在路兩側，把村口圍了起來，他們伸著脖子，想要見一見仙人長什麼樣，一個個望眼欲穿。

  沒過多久，在黃家家眷有些煩躁的時候，黑暗掩蓋的大道上，漸漸顯露出一道人影。

  眾人臉上一喜，黃老爺納頭就拜，嘴上高呼：「太爺萬壽！」

  圍觀的村人聞言跟著跪了，齊齊唱道：「恭迎仙師大老爺。」

  魏無涯怔住，匆忙的腳步不由停了下來，一臉疑惑地看向眾人，仿佛臉上在說：我們認識嗎？

  半響沒有動靜。

  黃老爺抬頭，眼睛餘光瞥見站在路中間的青年，不由嚇了一跳，眼睛往上移動，看到青年陌生的臉時，他的臉上漸漸浮現怒意，剛要發作，就被突如其來的驚懼取代，轉而叫喚的更大聲了：「恭迎仙師大老爺。」

  家眷、村里人一聽都懵了，迎接的不是太爺嗎，怎麼不叫太爺？

  「叫啊，快叫啊。」

  黃老爺跪在地上的腿左右擺動，踢了踢旁邊的兒子，在心裡大叫道。

  父子像是心靈相通，在他剛在心裡默念完，兒子的聲音就響起來，宛若天籟。

  「恭迎仙師大老爺！」

  其他人聞聲附和。

  魏無涯挑眉，這是把自己錯認了，收回托在手裡的白毫，回應道：「諸位，本仙師過路，你們繼續。」

  話落，他穿過跪倒一片的人群，往村子裡走去。

  幾乎所有人家，都是全家老小去村口迎接黃老太爺，現在村里還亮著的，僅有幾家，其中就有新婚燕燕的許家。

  哐哐哐~

  院外的敲門聲吸引了正在院子裡劈柴的許二江，他丟下柴刀一邊往大門走，一邊回應。

  「誰啊，大半夜的？」

  「我是……過路的行腳商人。「

  魏無涯回答道：「今晚鎮上的客棧都滿了，過路的時候看見村里燈火亮堂，就走過來看看……順便尋個地方留宿，明早便走。」

  「哦，俺家人滿，你……」

  他開口就要拒絕，話說到一半，就被大哥的喊聲打斷。

  「弟弟，外面是誰啊？」

  「大哥，是個腳商。」

  「怎麼不叫人進來？」

  許二江語塞，自家大哥啥都好，就是心太善，他走到門背，拔下門栓，正要開口警告一番，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你，走親戚的兄弟。」

  他有些驚喜，打開門把人迎進來。

  然後，臉上閃過一抹驚疑，歡迎的動作僵在半空，失聲道：「仙師？！」

  是了！

  來不及質疑他是腳商，還是走親戚的，白天胖子的猜想再次在腦海浮現——貴公子是仙師。

  魏無涯點頭，然後張開手，一點白毫在掌心浮現，笑著看向許二郎道：「真是好巧，怎麼，不歡迎我？」

  「歡迎，歡迎，仙師裡邊請。」

  許二江回過神來，忙將他迎進家門。

  「不必這般拘束，像今天剛見面的時候一樣……對了，我叫魏無涯。」

  踱步進門，望著三間低矮的房子，他的目光落到主宅窗戶上，笑著問道：「看來，家裡是有喜事啊？」

  許二江雙手垂在兩側，低著腦袋，不敢抬頭看，聽到聲音還將名字在心裡念了一遍，一想到大哥臉上更加害怕，「仙師，小人不敢，前面不知您是仙師，恕小人冒犯……」

  他的話回到一半，不放心的許大匆忙穿衣，離開『新房』，看到衣著華麗的魏無涯，熱情道：「貴客裡邊請，弟弟，你好好接待，俺殺雞去。」

  許大並不是愛慕虛榮，他只是單純人好。

  魏無涯沒有拒絕，朝許大拱拱手，感激道：「不勞你費心，我今晚借宿一宿，明早就離開。」

  許大問道：「貴客可是用過晚飯？」

  「是，已經在渡口鎮用過，如今天色不早了，還是快快回房休息，免得著涼。」

  魏無涯如沐春風，臉上溫和的笑容讓許大心安，他點點頭，帶到弟弟的房間，推開門，點起一盞松油燈，挑大燈芯，把屋子照得明亮。

  「家裡就二郎的屋裡最乾淨，貴人不嫌棄的話，就在這裡過夜吧。」

  「好，麻煩了。」

  魏無涯頷首，打量一圈屋子，滿意地點頭。

  許大笑容謙恭，主動退了出去。

  「貴人若有什麼事，可以喊二郎去辦。」

  從屋裡退出來，腳下一陣踉蹌，許二江眼疾手快扶住，這時新婚妻子走到門口，手扶在門口望著倆兄弟。

  「走，把大門關上，先到我屋裡頭。」

  許大拉著弟弟手說道。

  許二郎點點頭，腦袋嗡鳴發燙，現在他滿腦子疑惑。

  「我有這般可怕嗎？」

  許二江房間裡，魏無涯自語。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