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修歸來

  修仙者可怕嗎？

  如果問出這句話的人本身就是修士，他會覺得莫名其妙。

  如果是凡人的話，他會用最真實的肢體語言回答你。

  許大坐在炕頭，許二靠在門後，兄弟兩人相顧無言。

  良久，縮在被子裡的新婚妻子打破沉默，輕聲呼喚道：「大郎~」

  許大神色凜然，望著妻子貼耳低低說道：「別說話，你先睡。」

  妻子眨眨眼，輕輕嗯了一聲，把頭埋進被子裡。

  「二郎，怎麼回事？」

  許大拉著弟弟的手，蹲在地上小聲問道。

  「大哥，這個仙師我認識，午後在渡口鎮見過，當時說了兩句話，不知道怎麼就找了家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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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二擔憂道。

  昔年，渚靈島上曾有一個修仙世家，該家族實力雄厚，幾乎年年都能誕生靈竅子，在百年不到的時間裡，發展成附近最大的家族，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家族高層接連失蹤。

  直到突然有一天，整個島上的人，都死了。

  上百萬的凡人，一夜之間被屠戮一空，動手的正是這個家族的一位築基修士。

  後來這名修士被誅殺時還在揚言，人乃世間第一大藥，而族人甘願奉獻生命，助他自己一人得道，是為真正的大道。

  後來，這名邪修隕落後身體化為一座大山，永遠矗立在島上。

  也從那時候開始，各大修仙勢力，才共同擬定修士不能屠殺凡人的律令。

  但從始至終，修士就沒將凡人放在眼裡，以至於大部分修士皆視凡人如螻蟻。

  動輒打殺，滅人滿門。

  更有一些變態打著煉心歷劫的幌子，肆意虐殺凡人為樂而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凡人對修士的恐懼，是來自靈魂深處，並不會因為你是誰而有所改觀。

  鍾離氏作為渚靈島的主人，在他們刻意的宣揚下，這種觀念已經深入人心。

  兄弟兩人對突然找上門的魏無涯，更多的是恐懼。

  許大嘆息一聲，從門外照進來的月光，灑在他沒有血色的臉上，動了動乾巴巴的嘴唇，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自己殘破的身體，到底是擋不住仙師的神通法術。

  就當房間裡再次陷入死寂的時候，大門響了。

  來得是個乾巴瘦小的老頭，他沖許家兩兄弟道：「怎麼還在家，快去黃老爺家裡吃席面，他太爺回來了。」

  「怎麼回事，好好說說？」

  許二把他拉到門外的牆角下，出聲問道。

  「咳咳，黃老太爺多半成了仙師，頭髮眉毛全白了，臉卻像嬰兒，水嫩的很，俺遠遠瞅了一眼，比縣裡的縣君老爺還氣派。」

  老頭一臉嘚瑟，說著說著臉上浮現崇敬之色，仿佛說的是他太爺。

  聽到老頭的話，許二心裡有了想法，拉著兄嫂，跟著老頭去吃席，明天下午再回家，到時候仙師早就離開。

  以此避免因礙眼而被打殺。

  三人匆匆離開，獨留下空蕩蕩的房子。

  魏無涯本來就是休息的，接連動盪，加上舟車勞頓，哪怕修士的身體也遭不住。

  剛才發生在門外的對話，一句不拉都聽的一清二楚。

  可是他不在意。

  ……

  黃大山的天資並不出眾。

  苦修八十餘載，如今還是個凝氣修士。

  如今眼看著突破無望，便想要落葉歸根。

  帶上新結的道侶，重新回到了黃山里。

  站在露天的後院裡，抬頭望著深邃的夜空，在心裡不禁感嘆歲月不饒人。

  「太爺~」

  黃老爺拿著一件貂裘大衣，小心為黃大山披上。

  「世祿啊，我這次回來，是有一個想法。」

  眼看突破無望，長生路斷，黃大山內心深產生了讓後人繼續修仙，建立長生家族的野望。

  「太爺您說。」

  黃世祿低眉順眼，表現的極為尊敬。

  世界太奇妙，黃家老一輩的人都死絕了，而今突然冒出來一個太爺，還是人人畏懼的修仙者，怎能不叫人歡喜和討好。

  黃大山抬頭，白須在夜風下輕輕搖晃，他深吸一口氣，道出心底的想法。

  「我欲建立一個修仙家族，傳承子孫後代，而你從明日開始，就要協助我，在黃上里立足……切記，此事不可張揚，我讓你做黃家的族長。」

  「太爺，這是為何？」

  黃世祿不解，正值家族飛黃騰達之際，豈能不誇耀，但對太爺的話還是聽了進去。

  黃大山面上雖然不喜，但對這個後輩還是耐心解釋道：「但凡新建修仙家族，不說上宗的反應，光是覬覦仙法的凡人武夫，你知道有多少嗎？

  在沒有自保之力的時候，我們需要隱藏起來，直到家族裡出現新的修士，有了一定的實力自保，如此才能維持家族繁榮昌盛，否則稍有不慎，就是滅族之禍，你明白嗎？」

  「是太爺，世祿明白。」

  這是黃世祿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修行者，還是自家祖宗，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他對老祖的話十分服從。

  打發走這個大腹便便的後輩，黃大山踱步來到了前院。

  如今他還在，即便有凡人武夫來，也是不懼，因此黃家立足第一步，就需要他展示武力。

  賓客們見黃家老太爺出來，下意識納頭就要拜，被黃大山輕描淡寫地止住，他望著在場的賓客，大部分都跟黃家沾親帶故。

  「諸位，往後黃世祿就是黃家族長，望諸位族人鼎力相助，遵從他的命令……若你們誰反對，便請出族譜。」說話的時候，黃大山氣勢磅礴，浩大的威壓一瞬間席捲全場，登時所有人心裡都生出一個念頭，黃上里要變天了。

  「當然，我黃家從來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有功之人，到時候我定不吝賞賜。」

  他的話落，一石激起千層浪，有人憧憬富得流油的仙師會賞賜什麼寶貝，有人根據他修士的身份聯想到仙法，一時間大多數人竟然期待起來。

  自從黃大山返回故鄉的那一刻，其實黃上里已經變天，變成了黃家的天。

  這不光是權勢的統治，更是武力的威壓。

  畢竟，仙師凌駕於一切之上。

  自古以來，想要落葉歸根以後，想要建立家族的修士數不勝數，而最後真正建立起來的，寥寥無幾。

  黃家若要建立家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修煉苗子，後人里要有靈竅子，守住家業。

  否則百年以後，便免不了被瓜分的下場。

  許家三人來得晚，原本都不打算過來，結果家裡來了一尊瘟神，他們不得不厚著臉皮跑過來吃席。

  平日裡關係不對付的幾家，鼓著勁陰陽怪氣。

  不光是許大許二，連帶新娘子一頓挖苦嘲笑。

  許二郎暴怒，在大哥沒注意的空擋，抄起一條凳子就砸了過去。

  「你再罵俺大哥和嫂嫂，信不信俺把你的嘴打爛。」

  許二郎本就是天生神力，長大以後力氣比牛都大，剛才還在最臭的人被丟過來的凳子一驚，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緊接著雙方爆發衝突，幾家人像是商量好一般，逼了上來，許二主動將哥嫂護在身後，一臉兇相。

  很快，他們鬧出的動靜吸引了黃大山。

  在一個老僕役的陪同下，他走出前院，來到了院外，見到了上百號同鄉。

  「怎麼回事？」

  陪同僕役厲聲呵斥，吃人的目光在人群里來回掃地，最後落在許二郎身上。

  「怎麼又是你，許家二郎……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你想大鬧黃家嗎？」

  僕役狐假虎威，當頭扣下一頂大大的帽子。

  黃大山聞言皺眉，若真有人不服鬧事，他也不會吝惜法力。

  許大在心裡暗叫壞了，當即拉著妻子、弟弟跪了下來，哭訴道：「老祖宗為俺們評理啊，我爹本姓黃，後來被迫改姓，我兄弟二人本就是黃家人，哪裡會鬧騰啊。」

  「這話當真？」

  黃大山看向陪同老僕役。

  僕役不敢撒謊，只能將實情吐露。

  黃大山聽後心下瞭然，神情淡漠地對在場眾人說道：「往後，他們兩人，就是我黃家分脈。」

  眾人聞言一陣譁然，卻沒人敢出聲質疑。

  黃大拉著妻、弟大聲叩謝老祖。

  黃大山頷首回應，勉勵幾句重新回到後院。

  待黃大山離開，許家兄弟並沒有追究，此事便不了了之，時隔多年，他們家又改回了主家姓，身份成了旁支。

  一時間，人人羨慕，一個個忍不住低聲議論。

  許二郎對此不以為意，他甚至是厭惡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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