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雷霆巨變
第339章 雷霆巨變
裴元這一年多來,和陳頭鐵一起出生入死,賭上身家性命的事情都幹了不少,感情很是深厚。
對陳頭鐵的弟弟,天然的就有些親近感,便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陳頭鐵答道,「他叫做陳心堅,出來做事少,不太懂事。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千戶多包涵。」
裴元拍了拍陳頭鐵的肩膀。
不愧是兄弟倆啊。
想著陳頭鐵都三十的人了,還是靠著程雷響耳濡目染才開竅,裴元對陳心堅什麼情況,大致心裡有數了。
再想著程知虎那傢伙,雖然是程雷響的老爹,好像也不是什麼知情識趣的啊。
記得當初第一次去智化寺的時候,還是靠著那個叫做智信的知客僧幫著圓場,才把事情順順利利的辦了,好處安安穩穩的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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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期待這兩個傢伙待人接物,照顧他裴千戶的生活,還不如去問問智信要不要轉會。
智化寺的僧人前些日子都籌錢外放,去做了各寺住持了。
裴元就對智信印象很深,就把他留在了智化寺當住持,關鍵時候還能撐撐門面。
現在智化寺已經成了千戶所北方局的駐地了,每日都有持械的錦衣衛在山門把守,兩側的鐘鼓樓高處還有巡哨輪崗監視,尋常香客早就對防守森嚴的智化寺敬而遠之了。
既然這樣,倒不如掛靠到錦衣衛來領一份錢。
裴元回了智化寺,就找來那智信詢問。
智信聽了,臉上神色如常,向裴元笑道,「裴千戶是和我佛有緣之人,貧僧代佛護持,本就是積累功德,身向正果。還談什麼錢。」
裴元聽完便說,「我看看僧錄司有沒有什麼好位置,只是不能急於一時。」
想到以後身邊帶著智信,也不差一個醍醐和尚,便向智信詢問道,「本千戶之前帶來的那幾個淨心寺的僧人呢?」
智信和尚聽了微有異色,答道,「那醍醐和尚喜愛佛法,每日手不釋卷,卻又貪戀享受,有些余錢便去買酒買肉。侯慶等錦衣衛的武官,若有宴請,也來者不拒。此人的所作所為,讓貧僧很難評價。」
「至於其他淨心寺的僧人,畏懼錦衣衛的威勢,大多還算中規中矩。」
裴元估計那醍醐和尚還是有些精神分裂的後遺症,現在局勢安穩,不如再看看了。
當天下午,陳頭鐵就把他的弟弟陳心堅領了過來。
裴元瞧了瞧,人長得很樸實,或許是讀過書的原因,看上去比陳頭鐵靈性一些。
因著年輕的緣故,很給裴元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質。
裴元看了喜歡,便道,「你明日就來我這裡做事吧,趁著你哥哥在這裡,帶你好好認認人。他們都要顧及你哥哥情面的。」
陳心堅聽了很是高興,連忙道,「卑職以後就聽千戶的。」
陳頭鐵在後面踢了他一腳,訓斥道,「胡鬧。」
陳心堅當著以後效力的千戶,被陳頭鐵掃了面子,臉上微怒的瞧了過去。
裴元哈哈大笑,對陳頭鐵道,「領他去見孔續,給他個『卑職』。」
陳頭鐵又踢了陳心堅一腳,「還不快謝謝千戶。」
陳心堅生的晚,陳頭鐵這個長兄都三十了,陳心堅這個幼弟才十五。
陳頭鐵從小帶著陳心堅長大,真是當兒子養一般。
陳心堅知道自己八成是弄錯了什麼,趕緊向裴元道謝。
裴元擺擺手,讓他去了。
現在還沒人知道陳頭鐵會離開的事情,因此對陳頭鐵把弟弟塞進來的行為,都沒什麼太大反應。
大家都明白,陳頭鐵以後也會是和程雷響一樣,是正三品往上的前程。
也沒人敢計較這等事,合適不合適了。
晚上的時候,不等裴元打上門去,谷大用身邊那個叫做武慶的小太監就找了過來。
裴元詢問了一番,原來谷大用仍舊在宮中隨侍,一時抽不開身,又怕裴元亂來,只能讓武慶先過來通通氣。
按照武慶的說法,谷大用已經給皇帝說了李福達的事情。
朱厚照對李福達的事情聽得很認真,但也覺得這是蘚疥之患。
谷大用見朱厚照是這個態度,果斷的下了猛料,提起了當年彌勒教叛亂時,想要打開邊關,引達虜小王子進來的事情。
朱厚照果然勃然大怒,令人去內閣尋有關李福達之事的奏本,想要看看此事原委。
谷大用得手之後,立刻就讓武慶出宮通報了,至於後續如何,連他也不清楚。
裴元聽完立刻來了精神。
李福達案牽扯到彌勒教,這是和白蓮教並稱的兩大邪教,只要朱厚照的目光關注到此事,必然會來向自己詢問究竟。
到時候就可以趁機提起羅教的事情。
眼見天下四處捅婁子,內閣還在捂蓋子和稀泥,勢必會引起朱厚照的激烈反彈。
那關於羅教的事情,就有得到政策加碼的希望。
但願吧……
第二天,裴元一早就爬起來等消息。
結果一直等到中午,仍然沒聽到什麼動靜。
別說朝堂上沒什麼風聲傳出來,就連谷大用那裡也沒讓心腹小太監出來報信。
裴元怕自己的消息不夠靈通,還特意跑了大慈恩寺那邊一趟。
結果一片風平浪靜。
難道是朱厚照又慫了?這不應該啊。
等到又過了一天,就連程知虎都按照裴元的命令,見完程雷響回來報到了,裴元才聽到了一個震撼的消息。
通政司通政使丁鳳,貶去南京,由兵部侍郎李浩,兼掌通政司事。
裴元對此大吃一驚,這朱厚照怎麼把槍口瞄準通政司了?
這通政司可是朱厚照很重要的一個山頭。
朱厚照在宣府搞第二中央的底氣,就是這些通政司出身的官員,按照歷史的發展,朱厚照在未來的兩三年內就會加快在宣府的布局。
按理說,他的一些思路這時候應該已經成型了。
這時候收拾通政司,豈不是自亂陣腳?
而且通政使丁鳳,按照原本的歷史下一步就該去擔任兵部右侍郎,然後提督宣大軍務了。
這身份和地位,在朱厚照的第二中央,幾乎可以當成首輔來看了。
現在就這麼幹脆利落的拿掉了?
這對裴元這個知道歷史的人造成的震撼,可能要遠遠大過任何人。
裴元趕緊讓人再去聯繫谷大用,接著又下意識的想到了那個做人毫無底線的左參議魏訥。
裴元心中有些忐忑。
魏訥現在等死而已,什麼事都有可能做的出來。
這件事該不會和他有關吧?
通政司的人員調整,讓裴元這等有心人察覺到了不對。但是對於大多數官員來說,通政司仍舊是他們心中那個只有一堆麻煩事,卻沒有什麼權力的事務部門。
然而,到了午時,另一個消息卻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朱厚照親自前往梁儲的府邸探視,並且極力慰留。
離開的時候,梁儲滿面紅光的送了出來,親自扶著朱厚照的車駕走出了一段。
這下讓所有關注前段時間梁次攄案的人都大跌眼鏡。
原本天子以極大的果決,直接拿掉了右都御史王鼎,強硬推進梁次攄案的進度,再加上樑儲自己又走了昏招,不但有欺君之罪,還和錦衣衛的張容暗中勾結,讓所有人都覺得梁儲要徹底完蛋了。
沒想到局勢忽然如此風雲變幻,那梁儲竟然眼瞧著是要死灰復燃了。
這讓很多這些天把梁儲看成落水狗猛打的人都慌了神,六科給事中李鐸,十三道御史許鳳等人連忙上書,質問天子之前已經下令嚴查梁次攄案,以及梁儲縱子殺人的事情,如今天子這般作為,「何以平天下之政,而服天下之心乎?」
結果天子毫不拖泥帶水的就給了答覆。
「梁次攄案本無定論!」
「梁儲輔國有功,與梁次攄事無關。」
朱厚照的前一句,直接兜頭向那些在大慈恩寺聚集的士子們潑了一盆冷水,直接來了個透心涼。
這些天,見到梁次攄案有望坐實的那些士子們,一直在稱讚朱厚照的公正英明。
結果朱厚照一個「梁次攄案本無定論」,一下子把他之前的所有表態都掀翻了。
不少士子無所適從,還有一些如霍韜之輩還心態失衡,乃至失聲痛罵。
好在,明朝罵皇帝不是什麼大事,不然不少人就得牢獄裡走一遭了。
朱厚照的後一句,則是向朝臣們發出了強烈的信號。
要知道梁儲回家待參可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日子朱厚照都沒動靜,很多人都以為梁儲要徹底完蛋了。
沒想到朱厚照突然決定要保梁儲。
難道是天子忽然下定了決心,要參與對內閣事務的爭奪?
給人做神秘手套的監察御史孟洋,見狀直接跳出來猛咬,上疏言稱,「文淵閣者,機務所出,尤慎任人。近者大學士李東陽以體衰請辭不允,大學士梁儲屢被論劾遲留不去,意圖身尚在朝,可以彌縫私事。蠹政病國,殆不可言。伏望陛下准李東陽榮養,貴儲並賜罷黜。」
大家一看,入閣管事的大學士,現在要一口氣要趕走兩個,楊廷和這是果斷反擊了啊。
接著又看第四學士費宏。
費宏你怕不怕?
朱厚照依舊很快給出了答覆。
——「以洋排陷大臣命錦衛鞫治。」
都不等到錦衣衛抓人審查,第二道旨意,就乾脆利落的下來了,
——「降為廣西桂林府儒學教諭。」
朱厚照處理的如此雷厲風行,讓不少大臣們大感意外,也越發意識到了這件事的烈度,恐怕遠遠超過朝臣們的想像。
不少人仍舊稀里糊塗,根本沒人敢把這件事和丁鳳貶去南京聯想到一起。
很多原本躍躍欲試的想要渾水摸魚的,也都搞明白了事情的輕重。
怕了怕了。
之前躺平許久的梁儲,聽說有人彈劾他,立刻上疏回應。
曰:「臣生長遠方,質薄氣弱,老疾之人,而復屍大臣之位,宜決去者一也。今在內閣同事者,如大學士楊廷和、費宏皆一時良德,同心輔政。顧如臣者,才德既微,被劾已數,宜決去者二也。又況大臣有過,言官當劾,今孟洋下獄遠謫,臣既待罪請留,而天聽未回,宜決去者三也。」
梁儲的奏疏一上,費宏覺得這老傢伙還特意點自己,實屬多餘。
他就很冤枉。
但是老實人費宏也不好說什麼,總不能就那麼直接的挑破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吧。
梁儲這封奏疏別看著說的和和氣氣,但是誇讚楊廷和與費宏,卻是故意和孟洋並列。
針鋒相對的意味可以說是很濃了。
原本的時候,梁儲的精力全都放在死保梁次攄上。
隨著梁次攄案一點點陷入僵局,梁儲也一點點把自己困住了。
他如今已經年邁,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兒子,什麼名望地位,都值得放棄。
所以他之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儘管有些謀劃,立足點仍舊是試圖引動局勢,干擾梁次攄案。
如今天子直接來了一句「梁次攄案本無定論」,一下子徹底解放了梁儲。
隨著梁儲毫不示弱的回應楊廷和,朱厚照也在梁儲和楊廷和與費宏之間,果斷選擇了站隊,參與進了他從未涉足的內閣爭鋒。
——「卿職居輔導,才德允稱,精力有餘。多事之際,方切倚毗,豈可偶因人言,輒自疑沮,宜亟出供職,以副眷注,至意再不必辭。孟洋既有旨矣。」
簡單短促的攻防過後,朝臣們才悚然而驚,看清楚了眼前的局面。
在文官清流們不能依靠之後,梁儲為了保住梁次攄的性命,已經像前大學士焦芳一樣,選擇了諂媚天子,和楊廷和對立。
而楊廷和在經歷了不肯下台的李東陽、以及死賴著不去的梁儲反覆拉扯之後,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他已經明確要直接下手,接過那些自己想要的。
監察御史孟洋跳出來咬李東陽和梁儲,就是他給出的信號和最後通牒。
可這種鬥爭,之前一直是大明天子極力避免的。
這固然可以瓦解掉朝臣的陣營,但是卻會在政鬥中,讓主動或被迫站隊形成小團體,在互相的鍛打中,越發純粹凝實。
這些東西出現在朝堂,就會像是病變一樣,成為永遠消化不掉的東西。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