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秋明勁
方才虎崩天狼狽敗逃,而落葉峰頂還留下不少江湖人士。他們無一例外,也都是奔著聖人真意來的。雖然有虎崩天落敗在前,但他們也不會就這麼輕易離開。
沈藥師收了玄相神通,環視一周,看了看周圍這些江湖人。從那些人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們雖然忌憚沈藥師的實力,但並不打算就這麼走人。於是,沈藥師沉吟片刻,他抬頭對眾人說道:「諸位英雄好漢、修士俠客,在下有個提議,不知可否一聽。」
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紅髮黑衣、面相嚴肅的青年男子說道:「既然是沈藥師的提議,倒也能洗耳恭聽。」有人帶頭,其他人等也都紛紛表態。
「在下有些粗淺修為,不如我為諸位主持護法,諸位列座於石壁之下輪流感應,共同領悟這聖人真意。諸位也省得爭搶,也免了相互提防的精力。我一視同仁,不會讓任何人造次,以防干擾諸位領悟。」沈藥師高聲說道。
眾修士譁然,議論紛紛。沈藥師親自護法,這可是難得的事情。而且還是一齊領悟,也省得彼此爭搶和提防了。有玄相境九重巔峰的沈藥師坐鎮,量誰也不敢再學那個虎崩天做愣頭青。在場的人也都是混江湖的,大多能想到這一層。有些傢伙稍有不服的,看周圍人的反應也就順應了下來。
這下還是那個紅髮男子,他高聲說道:「這個提議不錯,在下應了。」說著,他大步走上前來,在石壁下尋了一處草地,盤腿坐下。陸商和江參,他們兩人也上前坐下。其他人見狀,也都紛紛答應並上前尋位置打坐。不一會,十幾號人就在這石壁下各自盤腿打坐,排了個整齊。沈藥師回頭招呼,兩個小傢伙:「苹兒,雲澤,你們也去。」
青苹聽話上前找了空地,打好坐,掐好訣。而雲澤卻愣住了,他對沈藥師說道:「先生,我調用不了玄力,不能外放玄力去探知。您忘了?」
「並不是調用不了玄力,就一定毫無感應。聖人真意是高手大能施展玄術的殘留。而能大量殘留痕跡中彌久不散的,並不是一般的玄力。而是那位大能玄力中最精密的一股玄力。那種玄力,玄門百家將其稱作,勁。」沈藥師解釋道。
「所以?」雲澤歪頭問。
「所以,這股玄力密度純度之高,就算你只會吐納法,只要用心運功,也能從周遭元氣之中,有所吸納,吸入體內不就能感應了。就算用不了,吸收一點對你的經脈也有好處。」沈藥師拍了拍雲澤的肩膀,向石壁那擺了擺頭示意他快去。
雲澤只能信沈先生說的話,走到苹兒旁邊,跟著他們打起坐來。他回憶昨天沈先生教給他的吐納法,在呼吸之間,慢慢進入修煉狀態。他沒想能體悟到什麼,就當鞏固昨日所學修煉一會了。他待呼吸進入有律循環後,緩緩閉上眼,用心感受身體的呼吸變動。
沈藥師看眾人都入定了,便施展玄術,用玄力凝成一圈障壁將人圍護起來。確認安全無虞後,他自己也饒有興趣地看起了石壁上的題字。雖然大家看起來都閉上了眼,但實際上那些玄修的玄力如遊絲般探向石壁,各自探查,互不相讓。而元修們也拼命吸納石壁周遭的元氣,以求能感受到這聖人玄力的奧妙。
但畢竟是道行高深,沈藥師第一個看出來門道,他喃喃自語道:「秋明勁嗎?氣力生於肺金,走手足陽明經而外發。這位前輩修的是金行玄力,而非如色澤看上去一般朱紅的火行玄力。用瞳目類玄術仔細看,這石壁字跡的朱紅里還泛著一絲金色。那不是朱紅,是赤金。」不過他不打算說出,他想看看有多少人能自己發現。
很可惜,事實上在場依然有不少人在運行火行功法,試圖牽引和吸納。甚至還有人在運血系功法,鐵血含金,算是搭上點邊吧,但血系功法是水中流金,於兩儀之中屬陰,領悟陽性玄力難有收穫。青苹周身玄力是無色,她還沒有定下進階功法。而雲澤身上玄力運動十分微弱,畢竟是元修中的貔貅體,目前只能練吐納。不過也正因為這兩小傢伙現用的功法沒有屬性,也不至於被排斥,多少能有點收穫。
很快有些經驗更多的傢伙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其中以那位紅髮男子和另一位紫衣女子為最先。想必這二人也不是什麼尋常人物。自這兩人發現後,聖德宗的陸商與江參也發現了。還有三四人,有所領悟。其餘一半人等都一無所獲,便放棄了領悟。他們有人說著,這就是個普通的題字,根本沒有什麼聖人真意。這樣聲音多了,有人自覺無趣,便主動離開了。而剩下的人,都盡全力感知研究這位聖人留下的玄力。
當然,雲澤這邊是先吸收附近元氣,再從中感應,過程相當緩慢。但是,他也發現自己這個歸元貔貅體還是有好處。吸入煉化的玄力雖少,但大都留在了丹田內,很少隨著呼氣逃逸。感應到這些身體狀況後,雲澤就不再憂慮其他,踏踏實實地吐納修煉。
至於,青苹這邊,她不知是不是不適應這種玄力,所以並沒有什麼收穫。她堅持了一會後,還是沒法解開這種玄力內部的物質構成。於是乎,她滿不在乎地結束了冥想。因為她本來對聖人真意也沒什麼興趣,畢竟她是要去藥谷祖地取功法的。到時候,祖師爺爺還不知道會給後世弟子留下什麼好東西呢。
就在青苹結束冥想站起身來一蹦一跳地跑到師父面前抱怨沒有什麼收穫時,雲澤又對這股玄力中的勁力有了些感悟。他按照沈藥師教的方法運功吐納,呼吸之間周圍的元氣緩緩地吸入體內。一開始,秋明勁入肺部與肺部的先天玄力產生了些碰撞。而後,從肺金之位散至全身。到達脊柱之時,這股勁力和雲澤體內另外兩股殘留玄力,產生了交融。一股玄力是至剛至陽,正是明心宗那位覺教大師所留;另一股玄力是至邪至陰,想必是當初殺其父又傷其母的江湖惡徒所留。而秋明勁是陽中少陰之玄力。這股勁力,既助長了陽之玄力,又有陰之玄力緩衝。它既助陽剛之力壓制了陰邪之氣,有不至於用力過猛損害人體內的陰陽玄力的平衡。
雲澤感知到,他那阻塞的經脈居然有了一點變化。雖然陰邪之力只消散了一點,但丹田附近的奇經八脈還是通暢了那麼一小點。看來將來只要多吸收一些類似的勁力,應該能打通丹田周圍封閉阻滯的經脈。有了這一小點的好轉,雲澤心裡卻是十分的高興,因為還有希望。他繼續吸收著天地元氣,希望多吸收一些勁力進入體內。這些勁力會隨著天地元氣中的自然玄力進入丹田積累下來。簡而言之,雲澤的丹田現在和其他修煉者丹田一樣,是個鼎爐。這個鼎爐進氣後會煉化玄力沉于丹田,煉化後的氣會隨著相應的十二條普通的人體經脈自然循環出去。但用來調用玄力的主幹,奇經八脈,經脈入丹田處通暢,運轉玄力出丹田處封閉阻滯。
時間過去許久,太陽早已不在中天,此刻已是下午了。
那些江湖人士,或一無所獲還罵罵咧咧,或有些所得也志得意滿,大都紛紛離去了。這時候落葉峰上剩下的人已經只有七人。雲澤、青苹和沈藥師自不必說,其餘四人便是陸商和江參以及那位紅髮男子和另一位紫衣女子。青苹和沈藥師站在一旁看著,雲澤居然和那四人一同冥想到了下午。
「到底什麼時候結束啊,這聖人字跡真有這麼多門道嗎?修煉那麼長時間。」青苹肚子已經有些餓了,大家都還沒吃午飯,她有些不耐煩了。
沈藥師笑了笑:「你自己悟不出來,還不許別人悟得久嗎?」
「如果青苹餓了,就拿我包裹里的乾糧墊一墊吧。」雲澤突然說話了,他已經結束冥想。這周圍元氣中能吸收到的秋明勁,他都盡力吸收了。剩下的,基本都是被那另外四個人吸納去了。確實沒有什麼可做的,他便先行結束了。
雲澤走到沈藥師和青苹身邊,拿出自己包裹里的麵餅遞給了青苹。
「還不說謝謝,早上錢大娘不是也給你了嗎?」沈藥師提點青苹道。
「謝謝雲澤,」青苹拿過麵餅啃了起來,「早上的餅已經吃完了嘛!」
沈藥師笑道:「一隻小鹿,胃口倒大。」
「師父!」青苹小拳頭錘了過去。
「雲澤,可有所領悟?」沈藥師問道。
雲澤將剛才體內的感受都說與沈藥師聽。沈藥師聽後點了點頭,說道:「嗯,這說明,我之前的預計沒有錯。你的確適合走元修煉體的路子。現在發現適當的勁力對你的經脈有作用,那麼你的修煉之道也很明顯了。首先,你要找到適合自己的元修功法,最好是煉體為先,而後期又能進階玄修的連階型功法。之後,你要在修煉中強化十二正經,打通奇經八脈,將封閉在丹田內積累的玄力解放出來。」
「感謝先生指路。」雲澤鞠躬作揖以示感謝。
沈藥師扶起他說道:「不必如此。現在我們留下看看剩下四人領悟的如何。說不定有什麼收穫。」
說罷,三人就在石壁一旁的青石台上坐下歇息,順便看看剩下四人的狀況。
陸商最先結束冥想,看他面色不怎麼樣,想來收穫一番。之後是江參江姑娘,她倒是有趣。似乎是感受到勁力中的感情似的,她居然是哭著結束冥想的。再然後是那紫衣女子,那女子氣度不凡,身上服飾雖是普通,但難掩其氣質,想必是大戶人家的女子。最後是那位紅髮男子,面相嚴正,裝扮豪放,一襲黑衣,似是綠林中的豪傑。
四人結束冥想都站起身來,沈藥師和雲澤、青苹,走上前去問候。
沈藥師說道:「陸公子,江姑娘,兩位想必有所收穫。這兩位不知如何稱呼?」他話鋒轉向另外兩人。
紅髮黑衣的男子說道:「在下晁波,農家出身,使得一手奇門鐮刀,江湖弟兄抬愛,人送外號:火閻羅。」
紫發女子聽了撲哧一笑,幽幽地說道:「本小姐,名喚魏霜,央國貴胄之後,沒有什麼雜七雜八的江湖外號。」
晁波看了她一眼,沒對她說什麼,轉頭向沈藥師說道:「早就聽聞沈藥師實力不凡,今日見閣下出手,確實不俗。」
「沈藥師可是人稱小聖宗的天素宗第四位藥師長老,當今天素宗掌門的第四位弟子。極國得了天下前,人就聲名在外,誰人不知。那自然是名門出高人。」魏霜也向沈藥師搭話,她對名門大家的態度明顯要比對待江湖草莽的態度要好。
沈藥師拍了拍雲澤的肩,向眾人謙辭道:「過獎,今日是我身邊這小輩出的風頭,我收拾攤子罷了。」
「確實,這位小兄弟的身手也很不錯。打得那惡賊丟人現眼,好生痛快!」晁波笑著也拍了拍雲澤的腦袋。
江參姑娘也在一旁說:「你那一針,打得絕了。過癮!」
魏霜調笑道:「小兄弟,你用了這招,將來自己也得小心點。別也遇見這招,從小弟變成了妹妹。」
這話一出,陸商有些厭惡,他是聖德宗弟子,還是懲惡門弟子,一向嚴肅雅正。他出言諷刺道:「姑娘如此言語,當真是四國貴胄之後?」
魏霜也不怵他,笑眯眯地說:「託了當朝皇帝的福,家道中落,流落風塵呢,哥哥。」
聖德宗最講忠君,陸商立馬想拔出古琴夾層里的劍。沈藥師則出手攔著他,示意不要爭鬥。晁波在一旁倒也不反對魏霜的話,他聽到皇帝時,表情也流露出不滿。
「皇帝老兒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你們舊四國的王公貴族們也不是什麼好種。」晁波撇了撇嘴說道。
「哦?那也好過是你這種男人的種。」魏霜輕蔑地回懟。
陸商嚴肅地說道:「晁好漢,我知道你對陛下和朝廷有所不滿。但比起四國二部混戰三百多年,天下已然太平不少。我身為聖德宗弟子不能容許你如此放言。你也是天極子民,理應忠君報國。」
「我呸!極國焱家做了皇帝位子,本以為是吏治清明,該上下同為天下百姓謀福。結果,現在天下太平了,到了天極一朝。底下的官吏又是個個一副餓鬼模樣,欺上瞞下,對百姓各種盤剝,對地主老爺種種包庇,和四國舊官別無二致,簡直陋習未改。就算皇帝老兒不知地方民情,也總有個失察之過吧!」晁波急公好義,聽不得陸商那番粉飾太平的話。
魏霜到底是舊貴族,倒是幫著陸商說話:「朝廷就是朝廷,百姓就是百姓。哪能什麼事都由你說了算,你說朝廷不行,你倒是做官去吶?極國焱家滅了我央國,坐了天下。我雖有不滿,但不得不說,焱家是有真龍氣運在的,皇家終究是皇家。」
「你這落魄的富家走狗!」晁波聞言欲拿出背後的奇門鐮打鬥。陸商、江參、魏霜,三人也都準備動手。
見此情形,沈藥師趕快出面勸阻:「諸位且慢。天下事,紛紛繞。公婆論道,都是有理,一時半會豈能說清。況且諸位五湖四海,經歷皆不相同,又豈能論出個相同道理來。若是要動起手來,那也就是為了無謂之事多生是非。天色方才下午,不如我們結伴同行。晚上去東邊山下的東歸鎮上,沈某設宴請諸位吃酒用飯,到時我等各抒己見可好。還請諸位,莫要不給沈某面子。」
眾人見沈藥師出面調停,也知有高人在此,不可太過,便紛紛行禮:「全憑沈藥師安排。」
雲澤站在一旁聽了個清楚,但懵懵懂懂。天下事嗎?他以前只想過,為什麼那些城裡的老爺少爺、商販走卒、市井小民非得逮著自己家母子欺負?到底有什麼意思,雲澤也沒想明白,只能想著他們可能天生壞種。除此之外,他就沒想過,譬如為什麼世道是這個樣?
這些人的話,雲澤聽不太明白,但他不知不覺看向那紅髮黑衣的晁波大哥,似乎他說的有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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