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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打穀場上打板子

  新築場泥鏡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

  笑歌聲里輕雷動,一夜連枷響到明。

  徐氏莊的打穀場在正西,正南皆有,約三至四畝大小,十分平整,眼下沒有「笑歌聲」、沒有「一夜連枷」,只有零星幾戶在這裡打麥。

  旁邊還放著石碌碡,正常說這東西是要套在驢身上使用,但徐氏莊太窮,本只有徐家才有幾頭耕牛,但被武為忠牽到了城裡,現在只能靠人力牽拉。

  西打穀場上的石碌碡,是公用的,不知何時放在這裡,總之是沒主的,已被村里好些個「犯邪」的孩子認做了「乾娘」。(古代認為體弱多病的孩子認山石樹木做乾親會得到庇佑)

  

  李昭鳳帶著一百人分成兩隊,浩浩蕩蕩的朝這裡走來。

  還在打穀場上忙碌的村民,一下子慌了神,心道莫非是遭了匪了不成?連忙斜舉起手中連枷,畏畏縮縮的退後。

  「老丈,你別擔心,我們只是來借用打穀場練兵。」夏完淳連忙跑上前解釋道。

  「練兵?」沒想到這老頭臉色更驚恐了,腿都哆嗦起來:「村里啥……啥時候來兵了?」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兵的名聲比土匪也好不了多少,除了少數幾支軍隊的統帥能做到御下有度,大部分的名聲那還不如土匪呢。

  如果說土匪是雞蛋搖散黃、見狗踢兩腳、蚯蚓切兩半,那官兵連雞蛋和狗都不會留給你,你牙里鑲顆銀牙他都要給你薅下來帶走。

  現在大明的官兵,在百姓眼裡大概就是這麼個形象。

  李昭鳳看著這老漢腿肚子都哆嗦,讓隊伍先停在鄉間土路上,走到老漢面前,問道:「老丈,這打穀場是幾家在用?」

  老漢顫抖回答:「這幾天就……就五戶。」

  李昭鳳在懷裡摸了摸,摸索出幾錢碎銀,抓起老漢左手:「老丈,你們這地方我也不白用。你們還能在這打麥子,只是要靠邊一些,我每天給你們每戶二十文,咋樣?」

  「還給銀子?」這老頭子明顯是愣住,待反應過來連忙喜色道:「好……好,我去給他們講一聲。」

  嘿,真是怪了,這官兵不但不搶自家麥子,用公家的打穀場還要掏銀子給自己這些農戶。

  老頭小步跑到另一角,與其他打麥的農戶商量起來:「我看這個講話的也是個人物,心腸也是好的,咱就給人家挪挪地吧?」

  「不挪能咋的?咱還能跟他們講道理?」

  「害,人家一天可給二十個大子兒……」

  「還給銀子?!這些人是幹啥的?」

  「說是來練兵的官兵……」

  「啥?沒刀沒槍的也是官兵?可不是哪山的大王給你哄騙了吧?」

  「你管他是誰,又耽誤不了打麥,還有錢拿,你一個月能搞多少大子兒?」

  「說的也是……」

  沒一會兒,這些農戶就開始拿著木耙、鐵鍬將麥子推動到打穀場四角,給李昭鳳這一行人讓出空間。

  眾人開始熙熙攘攘的進入,有搖頭晃腦的,有左顧右看的,搞得張松齡不止一次想罵一句「烏合之眾」。

  最搞笑的是,張寶的步左隊在前,張松齡的步右隊在後,兩隊隔著約兩丈(約 6.6米)長的距離,但從徐家祖宅走到打穀場的這段路,兩隊又連成一體了。

  現在張寶、張松齡也分不清哪些是左隊的人,哪些是右隊的人。問他們自己,明明在出發前講過的東西,可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一隊。

  沒辦法,只能從左到右重新數五十人出來,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最開始挑的那批了。

  而後,李昭鳳發話了:「把新社的旗幟給我立上!」

  裴七屁顛屁顛抱著旗找到一處鬆軟的土地,踹了兩腳插進去。他現在既不是新社成員,也沒有軍職,但就是覺得好玩,當個樂子。

  面前黑壓壓道這些「士卒」,穿著不一,高矮不一,膚色不一,還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李昭鳳高聲道:「安靜!」

  喧鬧依舊,甚至聲音還更大了些,李昭鳳只好黑臉道:「現在誰再發出一句聲音,今晚就不給他飯吃!」

  眾人終於安靜下來,正巧步左隊的最後一排,有兩人在講著葷段子,眾人安靜下來後,那人正好講到難入耳的地方,也沒剎的住嘴,又引起幾聲悶笑。


  「夏書錄,列隊喧譁,該當何罪?」李昭鳳高聲道。

  夏完淳連忙翻開小本子,一頁一頁翻找起來,而後郎聲念道:「列隊喧譁,喧譁者笞十下,全隊笞五下。」

  「張寶,步左隊是你帶的,由你來動手。」李昭鳳命令道。

  張寶向來就是對鳳哥兒說一不二,立馬就找到剛才沒關注嘴的那兩人,拉到眾人正前,扒了褲子,用竹板在其屁股上來了十下。

  雖然也疼,但傷害性不算太大,侮辱性極強。

  打麥的農戶遠遠看著,憋著笑。步左隊與步右隊皆是笑出聲來。

  李昭鳳一瞪眼:「很好笑嗎?步左隊,全體脫褲!」

  眾人皆是懵了,都說法不責眾,只以為你是嚇唬人的,沒想到你來真的啊?尤其是餘子舟,他面色鐵青,雙拳緊握。

  明明喧譁的又不是自己,為什麼要全隊一起受罰?

  張寶拿著竹板在前怒吼道:「給你們五息時間,今晚還想不想吃飯了?!明日還想不想吃飯了!!」

  李昭鳳、夏完淳等人不禁對張寶刮目相看,還是頭次看到他發這麼大火,以前一直以為這老弟就是好脾氣,沒脾氣呢。

  步左隊的士卒不恨李昭鳳,也不恨主官,齊刷刷的對著那喧譁的兩人瞪了一眼:全是被他倆連累,自己等人才有了這無妄之災!

  然後前後不一的抓著褲子往下一落。

  「轉過身去!」張寶又下令。

  接著,李昭鳳就看到了一片白花花的屁股,說白花花也不太貼切,基本都呈暗黃或淺黃色,不過這個餘子舟倒是細皮嫩肉。

  也不知是不是張松齡太過討厭瘦弱文人,兩次分隊,皆是把這秀才跳過,看都不看一眼。

  李昭鳳走上前,對著張寶輕聲道:「那讀書人要面子,一會打他的時候可莫要留情,非得把他這傲氣給他打掉!」

  張寶點了點頭,小聲回道:「哥……百總,我曉得了。」

  餘子舟咬緊牙關,只聽取打竹板聲不止,而後他就感到菊花一緊,刺痛的感覺立馬傳遍周身。

  啪——!

  到他這裡,張寶還真聽李昭鳳的話,用了吃奶的力氣,五聲過後,那白花花上立刻就浮現一片紅痧。

  步右隊皆是噤聲,一個個的大氣都不敢出,這秀才出身的都逃不了罰,要換了自己,豈不是更慘?

  心裡也稍微升起了一絲畏懼,聽話就有飯吃,不聽話不但要打板子丟人,甚至還有可能餓肚子,任誰都分得清好賴。

  待步左隊全體又提上褲子後,李昭鳳在兩隊前踱步,等了幾息,只能聽到不遠處百姓的打麥聲,這些人是確確實實學會了安靜。

  他這才開口說道:「你們領了我的餉,吃了我的糧,那就是我的兵。這不管哪營哪衛,都沒有養兵不練一說,但你們也是頭天才吃上頓飽飯,我也不強行要求,給你們一次自己選的機會。」

  「你們是想打熬力氣,還是想練些刀劍把式,還是站到晚上等開飯?」

  這些人面面相覷,怎麼站著也算練兵嗎?哪還有這種好事?跟前面兩個比,站到天黑就能吃飯了,這不輕鬆太多了麼?

  於是他們異口同聲道:「俺們站到晚上!」

  李昭鳳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擊掌道:「好!俗話說坐有坐樣,站有站樣。這站,肯定也得給你們立個規矩。首先,除了我剛才說的,不得講話,若要講話先喊『報告』,我許你講你才能講。其次,不得駝背,雙腿併攏……」

  他說著說著,自己先是做了示範,其實無非就是拿後世的軍姿改版,太標準的他們也做不到,只需要做到雙手緊貼,雙腿併攏、抬頭挺胸就好了。

  做這個對提升戰鬥力有幫助嗎?其實事實來講,沒啥太大幫助。不過短短七天時間,至少能在面貌上讓他們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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