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煩囂
徐氏側邸,正房之中。
偌大的房間,正前放著的是一雕梁精緻的三進拔步床。
徐小姐煩躁不安,隱約感到今日有些不尋常。
就在剛剛,她想要出門游湖,被幾個上了年紀的婢女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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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卑賤的奴婢什麼時候敢這樣阻攔自己了?縱使自己拿出杖打,拿出父親威脅,這些人也不挪動腳步分毫。
心裡越想越氣,她起步就想向外走去。
一樣貌平平,年近四十的女婢再次攔在身前,眼神無光,微微垂著頭,聲音低啞道:「小姐……不能出去。」
「為什麼?!」徐小姐柳眉一擰,「你們今天都不順我的意,反了天了?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女婢輕咬嘴唇,只顧搖頭,一句話也不說。
徐小姐怒極反笑:「說話啊,啞巴啦?!」
一旁好心的丫鬟提醒道:「小姐,這女婦是上月才買進院來的,可能不太懂事……」
「我在問她,沒在問你!」徐小姐怒斥道。
丫鬟乖巧的閉上了嘴,同情的看了一眼中年女婢,自家小姐脾氣向來不好,這下被觸了眉頭,恐怕這可憐人兒有的苦吃了。
女婢有些恐懼,解釋道:「我……我不知道,是管家吩咐的……」
「呵呵。」徐小姐冷笑兩聲,陰沉道:「管家,這個家是聽管家的?還是聽我的?來人,給我掌嘴!」
周遭小廝與婢女,猶豫了一陣還是走上幾人。
啪—啪—!
兩個響亮的耳光過後,女婢臉上頓時浮腫了起來。
徐小姐冷聲問道:「這個家,是聽誰的?」
女婢眼含淚花,搖頭道:「我……我不知道……」
「狗東西。」徐小姐咬牙切齒,脖子都有些紅了,轉身走回床榻上坐下,命令道:「打她二十棍!」
「小姐,這……」丫鬟有意為她求情。
徐小姐眉頭一揚:「怎麼,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對於這些奴僕來說,在被賣進徐家之後,命就已經不是自己說的算了,若是攤上好的主人還好,攤上徐大小姐這樣的,也只能昧著良心去做事。
畢竟自己不去打,挨打的就是自己,心中縱使不忍,也站出四個年輕小廝拎起棍子,前兩根從女婢腋下穿過架住上身,後兩根同時向腿彎處打去。女婢跪下了,前兩根棍順勢往後一抽,她的身軀就這樣趴在了地上。
接著,他們的目光齊齊望向徐小姐,等她發號施令。
「看我做什麼?打啊!著實了打!」
小廝只好掄起棍棒,一次又一次的猛擊在女婢的腰間。
像這樣掄死了打,是不會發出聲音的,也不會髒了地面,血液都是從女婢口鼻中流出。
十棍片刻間就打完了,有小廝顫聲問著:「小姐,人已經暈過去了,再打可能要出人命了!」
徐小姐只哼出一個字:「打!」
又是十棍下去,這女婢本就身體柔弱,現在更是像一灘爛泥一般趴在地上,而後被小廝再次架起上身,她腦袋軟趴趴的垂著,雙臂也軟趴趴的吊著。
丫鬟慢吞吞的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放在她的鼻尖,感受不到一絲呼吸。
「小姐,人……人死了。」
徐小姐這才舒出胸中悶氣,厭惡的睹了一眼,撇撇手道:「扔出去餵狗。」
太陽高懸在觸不可及的天空,冷冷的普照在這片多災多難的大地。
幾個丫鬟、小廝,合力將這倒霉的女婢抬了出去,皆是不忍細看,臉齊刷刷的扭向兩側。
他們跟隨徐小姐多年,自然知道這女婢並沒犯什麼錯,不過是主人心中有氣,想要發泄罷了。
可一面是徐老爺的命令,一面是徐小姐的淫威,做下人的又該如何自處呢?
正將屍體抬至府外,打遠走來了一個步伐輕快的少年,看著忠厚老實。兩方相離近了,那少年突然停住身子,木訥的轉過頭來,看向眾人手中女屍,趔趄幾步跪了下來,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
「娘——!」
………
卻說徐州巡檢吳良,正帶著一堆巡卒在街道作威作福,碰上賣瓜果的小攤,拿起吃便是了,對方也不敢找自己要錢。
又是哼著小曲兒,又是吹著口哨。
在西市走了幾十步,看到一伙人圍聚起來,吵吵嚷嚷不知在講些什麼。
吳良蹙眉向前,剛準備講這些呵斥散開,卻瞧著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
好奇的一抬頭,正好就看見了牆上貼著的那兩頁草紙。
他心裡頓時咯噔一下,脊背發涼,瞳孔瞬間放大,又怒又怕的吼向周圍百姓:「你,你們在這聚什麼?!是要做什麼壞事?!還不快滾開!」
順勢,他解下鐵尺,做出抬手要打的動作。
這些百姓瞬間就一鬨而散。
吳良又上前伸手,一把拽下牆上草紙,撕個粉碎,面色驚懼的回過頭來,對著巡卒命令道:「你……你們快去其他地方看看,有這樣的紙就全給我撕下來!就算是官府的告示也給我撕下!」
這些巡卒沒一個認字的,根本不用擔心他們知道紙上內容。
這些手下得了命令,雖然心中不解,但還是統一抱拳,四散而去。
吳良失魂落魄的,朝著城東方向走去,腦海白茫茫一片,突然想到了什麼,腳步加快了些,而後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狂奔一樣的跑向東城。
近五里的路程,他幾乎用了不到一刻鐘就跑到了。
眼前,是自己在州衙東街為情人置辦的宅邸,只為自己平時偷摸來與她私會。
憤怒的砸響大門,陳夫人面容俏麗的腦袋探了出來,本是皺眉不悅,瞧見是吳良,又眉頭舒展開來,嬌滴滴一聲:「怎麼了官人,今日怎不教奴多等則個?」
吳良面若寒霜,閃身進了宅內,惡狠狠盯著,道:「咱倆的事情傳出去了,這幾天誰來過家裡?」
陳夫人大驚失色,慌了神:「怎麼會泄露呢,我這幾天一直沒出門,你也只在無人的時候才來家裡。」
「就奇怪在這。」吳良瞪眼,看向外室:「這幾天附近有沒有奇怪的人?」
陳夫人苦思冥想,突然恍悟道:「是了,一定是隔壁的那個小雜種!他就緊挨著咱家,肯定是他對外胡說八道了!」
吳良露出疑惑之色,待這陳夫人對自己講明了來龍去脈,頓時黑下臉來。獨自走向右舍,叩響門環。
門開,映入眼帘是李昭鳳茫然的眼神:這哥們誰啊?好像是有點帥哈……
「小畜生,你在外面胡說了甚麼?!」吳良一伸手,掐住了李對方的脖子。
李昭鳳正納悶呢,怎麼這人上來掌嘴就罵,還要動手?再看他言辭,想來這就是那巡檢吳良了。
他一側頭躲過抓摑,露出笑容:「這位就是吳巡檢吧,久仰久仰。」
吳良恨道:「你這畜生,到了這關頭還能笑得出來!」
李昭鳳說道:「見了吳大人高興,便笑出來了。要不進來說話呢?」
吳良猛的一推李昭鳳,抬腿邁了進來,魁梧的身姿頓時遮蔽了後者眼前的光亮。
李昭鳳心想:怪不得能吃上軟飯,這相貌,這身材,倒是有兩把刷子。
「吳巡檢蒞臨寒舍,不知是有何指教?」
「別裝傻,城裡的謠傳,是不是你散布出去的?!」
「什麼謠傳?在下一向只愛說實話。」
吳良面有怒色,手已經悄悄摸向了身後,沉聲道:「那就是你了!」
「是我又如何?」李昭鳳笑道:「吳巡檢,你要不要先跟身後的人打聲招呼呢?」
身後的人?吳良身形一顫,猛然轉過頭去,赫然是一眾徐府的家丁,正死氣沉沉的盯著他。
「婿家,你果然在這附近,老爺要見你。」
「見我……?我,我在忙公事,現在沒時間!」吳良慌張道。
家丁冷笑道:「婿家現在能忙什麼公事,衙門張老爺已經派人傳過話了,你貪墨公銀,已經被抹職了!」
「什麼?!」吳良心驚膽寒,身子直接就軟了下去,迅速被徐府家丁架了出去。
李昭鳳笑眯眯的看著對方被拖出門去,那眾家丁又踹開了左鄰的宅門,魚貫而入。緊接著,陳夫人的尖叫聲就在牆側響起。
「你們做什麼?別碰我!」
「我是良家婦女,別拉我衣服!」
「我不認識他,你們認錯人了!」
一場引人注目的煩囂,發生在了州衙東街,四里的鄰居,照舊是推開窗瞧個熱鬧。
宅院中的銀杏樹,枯黃的速度比以往更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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