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軍事> 昭明1645> 第二十四章 蜚語

第二十四章 蜚語

  徐州有一特色點心,名曰「蜜三刀」,又稱「蜜食」,相傳起源自宋時的徐州知州蘇東坡。

  真實性倒不可考,畢竟相比於「東坡肉」、「東坡肘子」、「東坡豆腐」之類個人屬性極強的命名方式,大概被人叫做「東坡三刀」可能確實不太好聽。

  總之,這道點心在一百年後,被下江南的愛新覺羅.弘曆(乾隆)御筆親提「徐州一絕,欽定貢」。

  一個中國歷史上「最愛研究吃食的文人」和「最閒的蛋疼的皇帝」,就在這種條件下達成了某種機緣巧合。

  徐純才不知是因為愛吃才成為糧商,還是因為成為糧商才變得愛吃,眼下年近六十,身子骨還很硬朗,牙口也是好極。

  當前他正躺在搖椅上,模樣俊俏的丫鬟拾起盤中蜜食,恭敬投餵。

  這徐老爺子微睥雙目,張開口咀嚼一番,而後稍一側頭,便有手絹捧出

  實時更新,請訪問🎈sto9.com

  ——這東西便只吃個味道,嚼的久了,還有些黏牙。

  二十步開外,是一臨時搭建的戲台,上面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徽調名角,台下又有一干拿著金鼓鐃鈸敲打節拍,可謂悠閒。

  「今歲山莊的收成要比往年更好,就連欠了好些年租子的佃戶都能還得上一部分了。」一頭戴方巾的山羊鬍,坐在更低半天的矮凳上,翻閱著帳本似的厚冊子,陪笑道。

  徐純才波瀾不驚道:「既然收成好,那欠了多年的就讓他們一併還了吧,免得活不過兩年,死債難追。」

  山羊鬍頷首道:「此事今日就去辦。另外白老爺昨日派人問過話來,今年還要不要大量收糧?讓咱家拿個准信,要進共進,要退共退。」

  「唉~這白成幾,什麼事都不知道自己動腦子,是真老糊塗了?」徐純才拍了拍大腿,身旁丫鬟便有顏色的伸手揉捏,「不止得收,還要多收。今年收成要真的好,這糧價豈不是就要下來了?囤的那麼多糧食,豈不是就要爛倉里了?」

  「老爺說的是。還有咱號上的糧食,是要再囤一段時間,還是……?」

  「先把那些馬上放壞的陳糧放出去,另外再教人放出消息,就說城外的巨匪洗劫了好多個村子,今年糧食恐怕更是緊缺。」

  徐純才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打,「價格稍微降一些,也不能讓老百姓沒了活路,每斗降銀二錢。」

  「老爺真是慈悲為懷,這樣全徐州的百姓都會記得老爺的恩德了。」山羊鬍恭維道,而後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

  徐純才笑道:「這做生意,也是看重善果,多行些好事,也是為兒女積些陽德了。」

  他心裡正是自得的時候,張士汲拿他沒辦法,城中糧商皆與自己統一站隊,外府的糧號也暗裡跟自己達成紙契,不會插手徐州的生意。

  剩下的時間,只需慢慢操作手中存糧,若那匪患能鬧得再大些,自己這一來二去,至少也是數萬兩銀子的利潤。

  「老爺,老爺,出大事了!」忽然,一個裹著頭巾的小廝舉著兩張爛紙奔跑進來。

  徐純才似乎是沒聽見,山羊鬍呵斥小廝道:「這樣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說完,他接過小廝手中草紙,大概一瞥,頓時嘴角抽搐起來。

  徐純才依舊搖晃著椅子,道:「何事?念來聽聽。」

  「這……」山羊鬍面色糾結,隨後將草紙塞給丫鬟,道:「你念給老爺聽。」

  丫鬟只是瞧了一眼,就驚慌失措,直接跪在了地上,不斷顫抖。

  徐純才等待良久,都沒聽到旁人聲音,心裡也覺得有些不對了,睜開眼坐起身子,掃了下地上的兩頁爛紙,撿起來拼湊閱覽。

  這不瞧不要緊,一瞧頓覺氣血上涌,青筋直冒,心跳撲通撲通。

  他就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寶貝的不行,雖然嫁女當時對吳良也多有不滿,但畢竟自己閨女喜歡,那就由著她的性子去了。

  可這吃軟飯的小白臉,居然拿著自家的錢,頂著自家捐來的差事,去養青樓的婊子?!

  他欲想撐身站起,卻兩眼一黑,一個沒站穩又重新坐在了搖椅上。

  「誰……是誰……!」徐純才咬牙切齒,眼睛都要瞪了出來:「這是誰寫的?是誰寫的?!」

  小廝還是頭一次見到自家老爺氣到這種地步,撲通一下坐在了地上,顫聲說:「是小……小的在巷口看到的……」

  巷口?正通徐州城的主街?

  徐純才急聲問道:「小姐呢?小姐今天有沒有出門?」

  小廝驚恐回答:「小姐今日還沒出門……」

  「快!快去看住她!」徐純才拍打扶手怒吼道:「今天不能讓她踏出家門一步,你們若是誰把外面的瘋言瘋語告訴了她,我剪了你們的舌頭!」

  「我……我這就去!」小廝逃也似的離開了。

  徐純才顫顫巍巍向前埋出幾步,丫鬟連忙上去攙扶,又被前者重重的扇了一個耳光。

  「吳良!吳良!你果真無良!」徐純才捏緊了拳頭,兩眼通紅。

  ………

  州署衙門。

  張士汲以手撐額,顯得有些勞累,外面鬧出的留言,自己比徐純才知道的更早。


  雖然心裡已有準備,但還是沒想到李昭鳳寫出的這點東西傳播速度居然那麼的快。

  在這個普通人一輩子都難以離開一座城市的時代,一個人的名聲,還只能靠口口相傳。

  名聲爛了,那就是一輩子都起不來了。

  堂下,坐著一身穿絲衣的方臉青年,此刻顯得有些拘謹。

  張士汲虛聲開口道:「武為忠,你做副巡檢幾年了?」

  武為忠緊張答道:「回大人,下官在巡檢衙門裡已經待了七年了。」

  「七年……」張士汲悵然道:「就算是夫妻,七年也都生出嫌隙了。你就沒想往上爬一爬?」

  「大人,是個人都想上進,下官又怎麼可能沒這個心思?」

  張士汲點點頭,道:「吳巡檢為官,可有過什麼諱莫如深的事?」

  武為忠呆住了,以他的腦子,有些聽不懂知州用意。

  這是在試探自己,還是有拿巡檢吳良開刀的打算?

  自己是有想更進一步的野心,但誹議上司,可是官場大忌啊!

  「下官不懂大人意思,吳巡檢為官,一直還可以……」

  「吳良為官,本官是看在眼裡的。但這用人,不可只看能力,而不觀其品德,所以才喚你前來問詢一二。」

  「大人,下官與吳巡檢交情不多,倒不知他品德咋樣,自然也無從談起。」

  「唉……」張士汲搖搖頭,暗道這人倒是個榆木腦袋,「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下官今年三十有六了。」

  「已經三十六了,還在做一小小副巡檢。你是想一輩子就釘死在這個位置上?」張士汲點撥他道:「若是吳巡檢有什麼意外,不出所料你是要代補缺職的。」

  武為忠這下聽明白了,不由心中暗喜,連忙起身下跪拱手道:「大人方才所問,下官突然想起,吳巡檢曾有貪墨的嫌疑,當時……」

  張士汲心中真是無奈,怪不得此人在官場上久任不升,就這心眼,這不會裝樣子的能力,沒被別人算計死都算看他老實了。

  一番對答,吳良在年初貪墨公銀的事情便被揭露了出來。

  數額不多,只有七十餘兩,但已足夠了。

  哪個官不貪?哪個將不污?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想要搞掉一個人,貪多少錢根本不是問題。

  張士汲滿意笑道:「甚好,若不是你勇於揭舉,本府尚不知治下官僚風氣竟這般烏煙瘴氣,我命你立刻接管巡檢衙門,代行巡檢之職。等本官查實吳良的罪證,定要正本清源!」

  「下官遵命!」

  (還有更新耶)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