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弔詭
「找……到你了。」
笑面人從口中擠出這句話,那聲音幾乎不帶有任何感情,仿佛每一個字都不是出自他的喉嚨,而是從不同的人嘴裡說出來一樣,冰冷且生硬。
那黑洞般的雙眼直勾勾盯著正打算逃跑的吳祐歲,宛如鎖定了自己的獵物般。看著笑面人那松垮皮肉上綻放的笑臉,吳祐歲的心臟猛的一顫,一股惡寒如洶湧的潮水般直衝天靈蓋。那恐怖的笑臉正預示著自己悽慘的死狀。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那鬼東西突然爆發出一陣詭異的狂笑,這次不再是咽氣般的咯咯聲,而是一種聲嘶力竭的狂笑,笑聲在吳祐歲的耳邊迴蕩,正在撕扯著他最後的心理防線。
怪物將身子拼命擠進門內,不顧一切地想衝到吳祐歲的面前。此刻那門已經嚴重傾斜,隨時都有被破開的風險,這生死間最後一道脆弱屏障,也即將被怪物衝破。
「去他*的!」
眼見情況不妙,吳祐歲立馬攥緊手中的窗簾,下定決心後,他先是將一條腿跨在窗戶上,順帶對著門外那狂笑的怪物豎起中指,以示自己在絕望掙扎中最後的倔強。
他身子向窗外一傾,收回屋內的那條腿,整個人麻利地翻出窗戶,他雙腳傾斜著踩在牆壁上,然後將身子懸掛在窗簾上。
「找……哈哈哈哈哈……到你了了了了。」
那笑面人再次從嘴裡擠出那句話,依舊毫無人味,隨後只聽那木門發出嘎吱一聲慘叫,合頁終於崩裂,門脫離門框隨著怪物一起倒在地板上,那一聲巨響仿佛是為吳祐歲敲響的喪鐘,危機陡然而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面人癲狂的身影從地上猛的爬起,速度之快令人膽寒,只見它起身後一頭衝破窗戶,剎那間,碎玻璃在空中肆意飛舞,閃爍著冷冽的光,仿佛隕星炸裂般急速地下墜。
「該死的!」玻璃碎片掉落在吳祐歲的臉上,並且已經有不少劃傷了他的臉和手,但他現在完全顧不得這些,他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活下去,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任何疼痛都顯得微不足道。
伴隨著下墜的玻璃碎片,笑面人將半截身子探出窗外。此刻,它用那雙枯槁般的手瘋狂向吳祐歲揮舞著,妄圖能夠抓住他,吳祐歲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危險,不由得心中一驚,再不決定下一步計劃死的就是他。
在這危急關頭他迅速蹲下,雙腳發力將自己蹬起,吳祐歲懸在半空借著這股力道快速的朝著樓下的窗戶盪去,如果一切順利,只要他能踹碎玻璃就還有活路。
但命運卻跟他開了個致命的玩笑,就差一點……
窗戶並沒有因為吳祐歲的飛踢而破碎,玻璃只是圍繞著撞擊點形成了一層層波紋形的裂痕,那些裂痕如同蛛網般向四周蔓延,令人絕望的是,整塊玻璃依然頑強地立在窗框裡。
就在這時,笑面人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驟然停下了當前的動作。它那原本如狂魔亂舞般瘋狂揮舞的雙手突然垂落,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般。
笑面人動作的戛然而止,可這並不意味著危險就此消散。那怪物緩緩地把自己那奇長無比的雙臂往屋裡收縮。
隨後,它那猶如乾枯樹枝一般的手,像鐵鉗似的死死扣住窗戶框,左手爆發出的力度使得窗框不堪重負,發出了輕微的嘎吱聲響。
在牢牢固定好身體之後,只見笑面人做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舉動。它猛地將自己的左臂扯斷,那動作絲毫沒有猶豫,緊接著,右臂迅速抓住左臂,再用身子以同樣殘忍的方式將右臂也扯斷。
就這樣它把自己那長長的胳膊當成了繩索,雙腿緊緊夾住繩子,整個身子開始倒吊著往窗外挪移。它的動作極為緩慢,身體就那樣一點一點地往外挪動,那松垮的皮肉在風中微微晃動,散發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詭異氣息。
還不等吳祐歲再次嘗試踹碎二樓的玻璃,笑面人皮肉鬆垮的鬼臉近的幾乎要貼在吳祐歲的臉上,那張恐怖的面容近在咫尺,驚嚇使得吳祐歲幾乎快要窒息。
來不及了!
實在是太近了!
怪物咧開的嘴角在狂笑中不斷擴大,摻雜著血絲的黏膩黑色液體如同腐臭的膿液般,一滴滴落在吳祐歲的衣物上。那液體剛一接觸到衣物,頓時散發出一陣令人作嘔的腐爛臭味。
它扭動著身軀,將頭顱猛地向前探出,張開血盆大口,向吳祐歲展示著嘴裡尖銳的牙齒,笑面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咬下吳祐歲的臉皮,來作為自己最精美的收藏了。
笑面人一口咬在吳祐歲的肩膀上。尖銳的牙齒深深嵌入吳祐歲的肩膀,帶來一陣鑽心的劇痛。吳祐歲只覺得肩膀處仿佛被捕獸夾鉗制住般,痛苦瞬間傳遍全身。
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湧出,染紅了吳祐歲的衣衫。笑面人的口中滿是血腥之氣,那扭曲的面容在鮮血的映襯下更加猙獰恐怖,它的眼中已經被貪婪所填滿。
「找……還,不夠……」笑面人沒有張嘴,不知從哪裡發出聲音繼續說著。
吳祐歲咬緊牙關,強忍著劇痛,他的腦子裡中充斥著恐懼,但他知道此刻不能退縮。
他開始試圖掙脫笑面人的撕咬,然而那怪物的咬合力極大,仿佛要將他的肩膀整個咬下來。
「既然這麼喜歡我的血肉,那就給你!」吳祐歲心一橫把肩膀向下扯去,只見一大塊血肉留在了笑面人的嘴裡,鮮血從傷口噴涌而出,不受控制的沿著肩流向地面。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般,那鮮血不斷流淌,吳祐歲感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漸流失,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但他仍然在頑強地抵抗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找機會錘爆這怪物的狗頭。」
可惜的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點背的人抽卡都只能走大保底,倒霉的事接踵而來,那唯一的救命稻草此刻卻開始崩裂,窗簾上的絲線已經到達了承受的極限,如果再不能成功脫困,留給吳祐歲自己的只會是死路一條。
「橫豎都是一死,拼了!再來一次。」吳祐歲心裡想著,歪頭躲過笑面人的攻擊,他任由那些液體低落在自己的肩膀傷口上。
緊接著他操縱雙腿的肌肉緊繃起來,腳下再次開始蓄力,隨後,向著玻璃猛的踹了出去。
這一次吳祐歲很順利地擊碎了窗子。玻璃破碎的瞬間,他毫不猶豫地跳進房間,身體重重地落在地上,疼痛瞬間傳遍全身,但他卻顧不上這些。他迅速爬起來,環顧四周,尋找一件能反擊的武器。
但仔細打量了一番,他驚奇地發現,斑駁的牆皮,古董書桌和破爛小床,甚至是被怪物撞碎的房門,這不正是自己原來的房間。
「怎麼會?這裡明明是二樓,我怎麼爬回來了?」面對吳祐歲質疑的聲音,窗口,走廊分別響起了一陣詭異的咯咯聲。
「我完了。」
他無力地癱倒在房間中央,緩緩地將那本破舊筆記和銀幣從口袋裡一併拿出。他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確保自己死的時候,屍體不會和這兩樣東西黏在一起。
在放下銀幣的瞬間,那東西接觸到沾染吳祐歲血液的地板,竟出乎意料地自己旋轉了起來。那枚小小的銀幣,正被一股神秘力量驅使著,它一圈又一圈地旋轉,起初速度極快,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銀幣的旋轉逐漸慢了下來。
它旋轉的動作變得越來越遲緩,直到落地,吳祐歲瞪大了眼睛,他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怎麼回事?」來不及過多思考,只覺得耳邊響起了無數聲音。
那些嘈雜的聲音頓時把他包裹了起來,那些糾纏著他的竊竊私語,徹底將他拉入了一處昏暗的深淵。
瀕臨窒息的吳祐歲覺得身體開始變得輕盈,像掙脫了軀殼的靈魂,仿佛自己已經脫離了這苦難的人世間。
看不見四下里,下墜成了這個空間裡所有物品的唯一存在方式,持續不斷的下墜。
但吳祐歲看不清,他只能感覺到自己隨著身邊的事物一起沉了下去,那種感覺就像一粟投於滄海,隨之而來的是逐漸被扯進未知的恐懼。
「不!」但死寂淹沒了他,痛苦的嘶吼聲沒法從他口中逸散而出,「不要,救命……」
但除了下墜他卻也無能為力,吳祐歲怎麼也感知不到周圍的事物,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慢慢適應了這種奇怪的感覺,整個人變得清醒,冷靜下來後他開始不斷思考對策。
他無法得知自己墜落了多久,亦是未能洞悉周遭環境的模樣,他只能感受著自己的顫抖變得越發劇烈。
身體這般瘋狂的顫抖,並非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恐懼本能的顫慄,似乎那虛無之中存在著巨大的危險。
困意和疲倦居然破天荒的重新跑進了吳祐歲的大腦,他的認知開始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