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斬盡人心鬼蜮（上）

  正值盛夏的峰市，應是晴空萬里，酷熱難擋。

  但從上個月開始的暴雨，便打破了往年的傳統，氣象局時不時播報的雨水警示，更是將「天無常勢」體現的淋漓盡致。

  今天倒是沒有下雨，但太陽依舊被雲氣覆蓋，即使這樣，溫度還是沒有下降多少，悶熱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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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樣的條件下，連綠化做的極好的繁華地帶，都聽不到幾聲蟬鳴。

  雖然這種天氣狀況，遠沒有達到城市所承載的極限，但脆弱的人心已先一步動搖，更何況還是「平壤社區」這種公共設施的落後區域。

  白天對於「平壤社區」的大部分人來說，都是「工人上班」的時間，路上基本看不到人，整個地域如氣溫一樣沉悶。

  張火穿梭在陰暗的巷子中，從主幹街道一拐，走進一條胡同口。

  經過拐角處，一家賣手機小商鋪傳來的音樂聲，忽然將他從神遊狀態驚醒。

  張火停下腳步，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店內的老闆。

  感知中一滴滴水珠在他的上空凝聚，緊接著老闆冷汗直冒、身體顫抖。

  陰影的力量化作無形的「鐮刀」，開始收割低質量的「韭菜」。

  就在「鐮刀」貼近老闆時，一發「當頭炮」從精神層面向下穿透，成功干擾了黑色水珠的狀態。

  位於現實世界的基石消失，其背後承載的意志也一併被張火打回。

  張火轉過頭，這已經是第十二個無辜的受害者了，安影的挑釁意圖也來越來明顯。

  他目光幽深，這個「瘋子」好像沒有一點顧忌，每當他經過一處街道或是港巷，在附近二三十米的地方，總有「鐮刀」出現。

  似乎想以這種方式，測試出張火能力覆蓋範圍和攻擊方式。

  就算被張火及時制止，但老闆還是趴在桌上，臉色蒼白，力量碰撞發生在普通人無法接觸的層面，卻依然對他們造成了傷害。

  只有弱者，才會抽刀揮向更弱者。

  張火想起了在他出手前，「莊」肆意玩弄普通人的畫面。

  這還是他第二次看到擁有超凡力量的能力者，絲毫沒有身為超凡者的底線和尊嚴。

  又是一個「顛佬」嗎？

  張火發現到目前為止，他所接觸的幾個能力者內，除了雷鳴，好像就沒有幾個正常人，或者說沒有與之相配的認知。

  超凡力量是一把雙刃劍，對其的認知將會放大自身能力的缺陷。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心中默然。

  我心曰鏡，我心如獄。

  ……

  張火停下腳步，前方是一處死胡同，這條巷子處在兩棟握手樓之間，道路寬度也不過兩米，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顯得狹小擁擠。

  連陽光也無法直接照射到的地方，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悄然展開。

  張火在站原地回頭一看，才發覺，碰到從劉老漢開始，一路走來的路越來越窄，直到這條死胡同，連手臂伸展也做不到。

  模糊的感應就停留在此處，沒有移動，有極大可能，安影就躲在暗處司機偷襲。

  但此刻，張火反倒沒有之前的凝重，甚至還有閒心去觀察附近的握手樓，去揣測樓內居民的生活狀態。

  也許是表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刺激到了「瘋子」，陰影加速蔓延。

  張火眼中泛起「神光」，眼前的景象瞬間變化。

  朦朧「夜色」籠罩著在這條死胡同，陰影如同無形的絲網，將這片空間隔絕於外界。

  幻境嗎？

  張火饒有興趣看著外界的變化，肉眼與精神感知反饋的場景截然不同。

  在物質層面水汽憑空凝聚成細小的水珠，漂浮在空中，猶如明滅的螢火蟲，照亮黑暗的巷子。

  但在感知擴散的過程中，無數條絲線蜿蜒盤踞在高空，形成一張「遮天巨網」，將此地與外界分割。

  這時，張火察覺到了巨網的異動，運轉靈魂力量，發出一記衝擊。

  「當頭炮」在巨網前忽然消散，仿佛被一張「陰影大嘴」吞沒，根本沒有發生實質上的碰撞。

  念動即發，張火調整方位，再次發出幾記「當頭炮」，但能忽略大部分實體攻擊的招式，好像也被「幕後黑手」找到了應對的方法。

  不過，對於張火來說，這倒是給練習「精神衝擊」的絕佳肉包。

  再其「全知領域」內，陰影如海浪般層層疊疊蔓延開，即使「當頭炮」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但在張火手上玩出了新的花樣。

  衝擊威力減小，精度提升，原來需要蓄勢的「衝擊招式」，在一點點變化。

  張火就像一個「狙擊手」，念隨心動的「小口徑子彈」，使得他此時在到五十米之內，任意「點殺」目標的能力。

  這才像樣嘛！

  張火輕笑，具備如此手段，才有了點「千里之外取上將首級」的感覺。

  他不由地點了點頭，這才是他最初試想中的超能力。

  凌駕於正常世界之上的超凡力量，自然要有決勝於千里之外的「高手畫風」，而不是街頭互毆，身體硬碰硬的畫面。

  「莊」的招數好用，但不好看。

  「生靈意念」的威能極大，但都是消耗品。

  「安影」的陰影，目前看來分布廣泛，但限制頗多，何況他還找不到適合自己的使用方法。

  張火轉念一想，「肌肉男」雷鳴的能力還沒有摸過底，那種火焰究竟是怎麼形成的，還需要再觀察一下。

  正當他評頭論足時，一道聲音從四面八方傳出，在陰影空間中迴蕩。

  「不用白費力氣，你走不出去的！」

  聞言張火呵呵一笑，還搞這套裝神弄鬼的把戲。

  眼前真假難辨、虛實變化的影子人從前方出現，和之前一樣，泛白的瞳孔閃著幽光，宛如實質的壓迫感頓時出現在這個胡同內。

  張火好奇的看著這副「實質陰影」，但力量波動的源頭卻在巨網之上。

  這時他抬起頭，「神光」在眼中閃過，心境隨著展開，不斷重構這張陰影巨網。

  「你身上的弱點太多了！」

  聲音再度響起，張火停下觀測，撇過頭，目光落在前方的「影子人」身上，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飾。

  但影子人似乎沒有看出，反而自顧自地說道：「你的軟肋太明顯，為什麼要去阻止『虔城儀式』的鎖定，這些普通人是我們升華最好的祭品……」

  「你能救一人、十人，難道還能救下世上千千萬萬的人嗎？」

  「我們明明可以回歸祂的懷抱……」

  影子人的聲音出現顫抖：「內心最深處的暗黑，是我們更進一步接觸『無光之暗』的唯一途徑。」

  「那些偽信徒的造神儀式，是在褻瀆祂，只有我知道，萬事萬物終有盡時，與祂合二為一才是『真理』！」

  張火眯起眼，這幾句話的內容，很符合從雷鳴那了解到的一些東西。

  等顫抖的聲音平復，張火開口道：「看來你真是安影咯？」

  只不過影子人沒有回答他的意思，低語響起：「從我『確診』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死亡就只是時間問題。」

  陰影從影子人身上溢出，超凡力量被實質化的水珠所承載，染上其獨特的波動頻率，無數水珠一同震動。

  「在靈魂被『蒙蔽』的二十四年裡，窮和病占據了我寶貴生命的絕大部分時間。」

  他無形的精神威壓，夾雜於其平靜的話語之中，在張火耳邊迴響。

  「孱弱的身軀，促使我走上了尋找永恆真理的道路。」

  這時，影子人雙臂向上，似乎在擁抱著什麼。

  「……那時候，我才知道，最美麗的東西就是『寂滅』。」

  「在絕望與極端下結出的碩果，是我們這類人，解除容器限制的最好材料……」

  影子人緊盯著張火：「從你接觸『真理』之後，難道沒有感受到使用『神力』帶來的反噬？」

  張火若有所思，但空中瀰漫的黑色水珠，卻讓他皺起眉頭。

  他的精神感知範圍正在進一步被壓縮，這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張火對上安影的視線，一念之下，靈魂力量隨即運轉，試圖「點殺」。

  但「子彈」脫離「槍口」沒多遠，就被陰影覆蓋，數不清的水珠不知不覺中，抵消了精神衝擊。

  張火神情變得有些凝重，他忽然想起了最初發現「陰影絲線」的場景。

  當時在物質與精神層面手段頻出，都無法捕獲絲線，只能找到其留下的痕跡。

  那時候他就懷疑，這種力量應該是在精神層面的更深處，只有出竅才有可能能到達的領域。

  而現在，不僅僅是絲線，連這些水珠都在不斷虛實變化。

  張火瞥了眼前方的陰影軀體，看來之前這個傢伙還有意拙藏。

  他想了想，沉聲開口道：「我們？」

  「我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同夥……」

  影子人哈哈一笑：「這是神的旨意！」

  萬一說完，影子人右臂一揮，無數水珠瞬間下落，覆蓋在地面，化作一層墨色的薄膜。

  張火低下頭，這層薄膜帶著反射的性質，借著微弱的光芒，照出了他的鏡像。

  這面墨色水鏡，仿若直達人心，張火看著鏡子中獰笑的自己，突然想起了日記中的那句話「陰與影」。

  他神情恍惚，預測的未來就應在此處嗎？

  「來吧，接受另一個自己，選擇擁抱新的世界，在寂滅中獲得『永生』！」

  這個聲音仿佛魔音入耳，勾動內心深處最極端化的情緒。

  影子人漆黑的臉上，忽然冒出晶瑩水光，他已經沉浸在無光之暗的注視下。

  「來吧，一同在滅世末日到來前，與祂合二為一吧！」

  「而我，終將寫下不滅之詩，在那永恆的長夜之中，回到最後的墓地！」

  影子人匍匐在地上，好似在朝拜著他心中唯一的希望。

  而另一旁，張火緊閉雙目，腳下黑色水流開始向身軀蔓延，空中無形的力量驅使著大網緩緩下降，朝他裹來。

  張火本能作用下，周身氣流涌動，卻無法阻擋陰影的侵蝕。

  未知的儀式，在此刻正式開始，「祂」正一步步走進他的身體，他的精神之中。

  ……

  無形的狂風，正在肆虐他的精神意志。

  哪怕物質層面被黑色液體覆蓋，所謂的儀式已經鎖定他。

  但靈魂體的內部，始終存在一根「銀色鎖鏈」，錨定著張火的心神。

  也正是如此，他並沒有如安影所預料的那樣，沉浸在莫須有的「快感」之中。

  之所以他先行前來，主要還是想多見識一下不同的「風景」。

  就像在雲海峰上被【OYW】逼出「出竅」狀態的困境，真正認識到了靈魂力量上的缺陷，領悟並施展出「分割法」，進一步明晰日記鎖鏈的功能。

  張火心中隱約有種觸動，如果沒有那種生死存亡的急迫感，要想更進一步，除了自然增長，很難在「靈魂力量」的其他方面上有所建樹。

  雖然這次有冒進的成分，但收穫也是很大，他已經抓到那一絲與「精神世界」更深處的聯繫。

  他的靈魂體還位於「身軀」之中，卻已經可以直接踏入那個層面的精神世界。

  由此，張火已經確定，陰影力量的施展方式就在哪裡，他還需要一點時間，「看清」安影是如何踏入「量區」的。

  ……

  雷鳴神色緊張，還沒有等到上面對於三級災害的回應，就接到張火傳來的消息。

  原本他還沒有覺得安影對一個評定為S級種子的能力者造成什麼危險，但沒多久就接到師兄韓彥的電話。

  說華城那邊抓到的教徒，居然供出了一個「驚天大瓜」。

  雷鳴順著張火給出的信息，急忙趕往峰市的某處地點。

  「這些人居然能把那東西，換置成『腐心魔』，這連軍方現在都做不到，真牛逼！」

  雷鳴內心十分清楚，在目前超凡圈子公認下，「無邊無際的精神世界」，按照深度劃分了三個區域。

  分別是淺層、深層，還有更深處尋常能力者無法達到的「無量區」。

  之前和張火聊起的「魔影」，後來也被認為是活動在「無量區」的精神類生命體。

  一般而言，僅僅是精神層面的深層帶，那個深度的湍流洶湧的「能量風暴」，就足以讓目前所有精神向大師都鎩羽而歸。

  哪怕是軍方，在藉助不那麼純粹的「人類設備」，也做不到長時間偵測。

  自從人類出現能力者，擁有超凡力量以來，就不缺「頭鐵」的新人，硬生生莽進「無量區」，極大部分都當場暴斃，但總有幾個僥倖存活的人。

  雖然倖存者的精神力，獲得了難以想像的增長，但無法否認那個精神區域的巨大危險性。

  恰好雷鳴知道，目前對精神領域的研究進展正處於飛速發展的時期。

  針對無量區的名稱也變成了「可量化」的量區，少了一個「無」字，就代表著相關研究，進入了新的階段。

  以此研製了一批新式的「殺傷性武器」，藉由這股東風，雷鳴身上的第三代臂甲的探測水平，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這也是他對張火「科普」相關前沿知識的由來。

  所以，雷鳴很了解能涉及到化用「量區」能量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物，都天然帶著極致的「殺傷力」。

  震動從他的手臂傳來：「量區出現高能級放射，速率不斷攀升，請立即離開，請立即離開……」

  行之路上的雷鳴，瞪大雙眼，看著能級數據，居然已經突破了十個標準單位。

  他停下腳步，神色震驚：「這威力堪比四十公斤TNT！」

  雷鳴此時有些麻木，他甚至不用猜也知道，絕對是「安影」搞出來的動靜。

  他左右張望，口中自言自語：「張火不會已經對上去了吧？」

  「那完蛋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