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許郎中
這天下,凡是人類踏足的地方都是天朝的疆土,而天朝的都城名為『上京城』。
百姓也不知道為啥老皇帝要取這麼一個名字,更不知道為啥他要把自己打下來的江山稱作『天朝』。
只是覺得,天朝這個稱呼是不是太霸道了一些,被天上的神仙聽到了,會不會不高興啊。
不過又一想,好像也沒啥可擔心的,就算哪天真有個神仙下來說三道四,老皇帝再出手,給他打回天上去不就得了。
天朝的百姓大多都是這樣的秉性,雖說平時也求神敬神,但是骨子裡其實驕傲的很,畢竟當年與妖族大戰的時候,也沒見什麼神仙下凡來幫襯一把,所以人們對於所謂『神』的敬意,還不如西邊的那群和尚。
走出了茶樓,黃昏讓整座城池披上了一層慵懶的氣息,桂花瓣落於溪水,漣漪不情不願的蕩漾了幾下,便消散無蹤,兩旁樹蔭搖曳,巷子裡是嬉鬧的孩童,書生行走於長街上,似是在享受某種難得的清靜。
沿著石徑前行,距離溪水邊百十步,有一處不大的院子,這些年來一直空閒著,上個月許仙剛到時,便租住於此,而這會兒一位婦人正坐在院中,旁邊一位六七歲大的女童正在地上扒拉著螞蟻,夕陽正好,秋風拂面,圍欄邊拴著一隻小黑驢,百無聊賴的垂頭打鼾。
忽的,那毛茸茸的耳朵動了動,小黑驢抬起頭,朝著遠處望了眼,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很沒意思的打了個響鼻,便繼續垂頭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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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片刻,許仙的身影出現在了石徑另一端,那婦人抬頭望去,面露欣喜,趕緊來到院門前笑著道:
「呀,許郎中回來啦。」
一旁女童聽到,也立刻站了起來,連跑帶顛的衝出小院。
「許大哥。」
脆生生的喊著,然後一下子撲到了許仙的身上。
......
婦人便是這裡的房東,沒有名字,嫁了個縣裡的捕頭,所以隨了夫姓被喚作李氏,年近40了,曾經的娟秀婀娜早已經不復存在,換成了柴米油鹽間薰陶出來的咄咄強勢。
但是看到自家女娃開心的在圍著許仙身邊的樣子,她臉上還是浮現出了一絲溫馨的笑意。
「累了吧,快進屋歇會兒。」
婦人將許仙請進小院,然後從旁邊的井蓋上拎起了一籃子雞蛋,不由分說的遞到了他的手上。
「用了你開的藥,老李的腿疼比之前好多了,昨天他說,一定要給你再送點東西來。」
「嗯,嗯。」旁邊的小姑娘一個勁的點頭:「這幾天爹可高興了,每次吃飯時候都念叨,說許大哥是個神醫!」
許仙本想推辭,但覺得自己就算說服了李氏,也肯定拗不過這小丫頭,只好笑著將雞蛋收下。
小丫頭名叫二妞,是這李家老兩口的獨女,也不知曾經去過多少次觀音廟求來的娃娃,喜歡的不得了。
而這小姑娘總圍著許仙轉悠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他長的好看,導致了這一個月來李氏也總往這小院跑,順便聊些家常里短,而聊得越多,就越覺得許仙招人稀罕,面相溫和,為人謙遜,幾天前婦人聊得開心了,一拍大腿,把這小院的房租都給他免了。
「許公子可曾妻娶?」鋪墊了幾句,婦人蓄謀已久的開始提及一些之前不太好意思問的話題。
「家有一妻。」
「呀,許大哥這麼好看,那娶得肯定也是最最好看的女子!」
二妞才五六歲,小腦袋裡一切的讚美都集中在好不好看上。
婦人的關注點和閨女不同,興致滿滿的追問道:「哦?都說家有妻,不遠行,許公子這一身行裝風塵僕僕的,隨行還牽著代步的牲口,應該是走過不少郡縣了吧,咋不在家摟著媳婦享福?」
許仙笑著道:「天下之大,想多走走,興許......能求得修行的機緣。」
婦人和書生的對話十分簡單,一問一答,就是最尋常的市井聊天,可是當『修行』二字突兀的出現時,李氏不由一愣。
二妞瞪著大眼睛,整個人都拔高了幾寸,興致勃勃的問道:「許大哥是修行者?」
「自然不是。」
「哦。」小丫頭似乎有點可惜,剛拔起來的身高又縮了回去。
倒是婦人鬆了口氣。
可再次望向書生的眼神卻有了些許的變化。
這世間的修行者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然有修行資質之人卻萬中無一,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一切皆為天命註定,又怎麼可能真有什麼機緣。
所以聽到許仙的回答之後,她下意識的想要勸解幾句,可剛一張口,忽的看到對方眉眼低垂,似是那好看的模樣之下,藏著無窮多的心事。
使得她話都到了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
就在這時,一陣喧鬧突然傳了過來,婦人將視線從書生身上移開,朝著院子外望了過去,緊接著,便看到自家男人帶著一眾差役走了過來,一路推推搡搡,呼喊聲不絕,那些差役之中似乎還圍著一個人。
很快,院門被推開。
李捕頭看了一眼自家婆娘和那個暫住的遊方郎中,最後將視線挪到了寶貝閨女身上,雖然平時在家對其百般寵溺,但是在同僚下屬面前還是擺出了一副嚴父的姿態。
「二妞,去外面玩,爹娘有事情要說。」
小丫頭很懂事,又看著這麼多的人,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跑出了院子後,摸了摸那小驢子毛茸茸的腦袋。
總往這小院跑,兩個小傢伙也熟絡了,便一起朝著溪邊的空地走去。
見自己閨女離開了,李捕頭這才對著身後的眾人打了個手勢。
捕快們立刻就散開,並將中間的一個富家翁打扮的男子推了出來。
此人個子不高,腮幫子上堆著肉,將一雙眼睛擠得眯成了一條縫隙,也不知道這幾天是不是沒睡好,看起來有些落魄,被推搡的時候咧了一下嘴,能看見幾顆亮閃閃的金牙。
李氏一見此人,終於明白為啥要將閨女攆走了,連她自己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顯得很是驚恐,又抬頭看了看院子裡的一眾差役,這才將厭惡的神情展現在臉上,然後氣急敗壞的瞪著李捕頭:
「你把這人帶來幹啥?!」
李捕頭沒立刻回應自家婆娘,只是望向了一旁的許仙道:
「額,許公子對不住了,此人是咱們縣裡的一處商行的東家,因為一些衙門裡的事兒,今天......他得住這。」
話說的時候,老李明顯有些心虛,一直朝著李氏那邊瞥著。
果然,下一秒,李氏就嗷的一嗓子:「什麼?你讓他住這!你瘋啦?」
「喊什麼!」
就如同街邊經常見到的夫妻吵架一般,李家老兩口輕車熟路的就吵了起來。
旁人也插不上嘴,就這麼聽了片刻後,最後李氏一臉怒意的將頭轉向了一旁的許仙,像是期待著他能給評評理似的,指著那富家翁道:
「許公子你不知道,這人哪是什么正經商家,他是個畜生,畜生啊!」
估計是覺得許仙不認識這所謂的畜生,所以婦人立馬就近乎於哭訴一般的解釋了起來.....
原來這個富家翁姓張,被稱作這淮安縣城裡的四大惡人之一,手上雖然沒有沾過人命,但所做的行徑著實當得起畜生二字。
他會將一些街上的乞丐強行抓走,並將他們『製作』成傷殘之人,而所謂的『製作』,就是直接敲斷他們的腿,剜掉眼睛,割掉舌頭,更有甚者會切掉四肢,套上狗皮,然後讓他們到街上去賣慘或者雜耍,有時還會聚集一群缺胳膊少腿的,拉到官道上去,來往的商隊看到這等情形,大多都會給上一些錢。
當然了,這些錢肯定不是進了這些乞丐的腰包里,而是要如數上繳,誰敢私自昧下,那可就不是敲碎胳膊腿那麼簡單了。
正是如此慘無人道的行徑,讓這位張員外短短几年時間裡,就斂了大把的銀錢,同時也讓縣裡的百姓對其恨之入骨。
可悲的是,那些被禍害的乞丐卻沒有一個去縣衙告他......也許是越是悲慘的人就越是容易逆來順受,也可能是張員外著實有些厲害的手段,讓乞丐們對其畏懼到了骨子裡,反正這些年來,這廝一直過得逍遙自在。
其實如果從縣衙老爺的角度來看,這個張員外還真的令人很無奈;那群乞丐要是有養活自己的手藝,也就不會當乞丐了,如果又變成了瞎子,瘸子,那可能一個冬天就被餓死,凍死,或者是死在了其他乞丐的手裡。
而張員外的手段雖然殘忍,但整個縣城,好像也只有他能保證那群乞丐活下去。
即使大概率都活的生不如死。
聽著李氏罵街般的絮叨,許仙顯得有些沉默,不過視線卻一直望著那人群中的富家翁。
也不知怎的,手指似是有些癢......
讓他下意識的用指甲來回劃弄著指腹,藉助絲絲痛感,才稍微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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