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書說五百年
八月桂花香。
可少有人知道,八月也是蒼蠅繁殖的季節。
那些透明的卵一層疊著一層,又被厚厚的白蛆覆蓋,爛了五天的屍體是最好的溫床,當李捕頭推開木門的那一刻,好懸沒被滿屋的屍臭和嗡嗡聲給頂出來,下意識的罵了句什麼,可剛一張口,就被被灌了一嘴飛蟲,噁心的不停乾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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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五六天了,一刀割破喉嚨,活活被自己的血嗆死的。」年輕的捕快檢查完了屍體,起身,一邊捂著嘴一邊道。
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起兇案了。
死的是城裡的一個潑皮,和前兩個死者一樣,不是什麼好人,生性淫邪,入秋時候逼死了一個砍柴的農戶,又強睡了人家媳婦,8歲的娃娃看見了,跑過來咬了他一口,就被踹斷了腿,這輩子估計再也站不起來了。
禽獸,死得好。
「頭兒,接下來咋辦。」那捕快瓮聲瓮氣的問道。
「還能咋辦,跟之前的一樣,檢屍文書寫好,找個地方埋了!」
「可是......這都死了三個了。」
捕頭瞪著眼睛,一腳踹在對方屁股上:「死三個咋了,你也不看看死的都是些什麼人!」說著,他指了指地上爛的跟開花了一樣的屍體:「這廝要不是有個會修行的外甥,縣老爺早就把他砍了,還能讓他天天逍遙自在?」
「哦,哦。」那衙役被踹的連連點頭,麻溜地招呼了幾個人,一起把屍體抬出了屋子,一路上爛出水的腸子撒了一地,肥蛆到處亂爬。
李捕頭噗一腳,踩爆了腳邊的一條肉蟲子,心中泛起嘀咕,雖說這幾個死者都是罪有應得,但終究是人命官司,總不能放著不管。
可難就難在,這個犯人手段極其精妙,行蹤更是詭秘,自打死了第二個人之後,縣城裡就安排了宵禁,捕快衙役輪班夜巡,可還是出現了第三具屍體,李捕頭在衙門裡幹了三十多年了,不說斷案如神,也足以稱得上經驗老到,然而在兇殺現場卻愣是看不出一丁點的線索。
最關鍵的是,死掉的這三個人雖然都是惡人,但彼此之間基本沒什麼來往,也就是說,兇手不是抱著某種目的來殺人的,更像是一走一過,看著這幾個人不順眼,就隨手宰了一樣。
想到這,老李不禁抬頭,望著屋外越聚越多的看熱鬧人群,心中長嘆:
「這不大不小的淮安縣,咋來了這麼一個凶神?」
......
淮安縣緊靠著天朝的國都,一抬眼便能看到那雄偉的城牆,算是京城下轄的一個小郡縣,而縣裡的百姓也總是自封為半個京里人。
但事實上,淮安地處稍偏,又不靠著城門和官道,雖土質細潤,可皇城根腳下又不讓開墾耕田,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沒受到什麼重視,有時候都城裡的官員提起來,都得想一會兒才能記起,原來旁邊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估計就只有這滿縣城到處都開著的桂花了
八月中旬,黃白色的桂花開遍街頭,零碎的花瓣落在石橋上,漂於溪水中,隨著小船撥散開,也算一番景色。
此時正是下午,日漸西斜,風中除了花香還帶著些難得的暖意,茶樓里賓客漸多,那台上的說書先生咧嘴灌下一口茶沫子水,潤了潤嗓子眼兒:
「再說七十年前,咱們老皇帝正是最氣盛的時候,單劍守國門,擊退妖族幾萬里,一直把那群妖鬼殺的躲到了北方的荒地里去,這才罷休......」
他說的慷慨激昂,但台下的掌聲卻稀稀拉拉。
天朝的皇帝如今早已年邁,不理朝政,可當年真可謂無敵於天下,守國門,退妖族,挽大廈將傾,之後重立國都,分配耕田,整治官場,開運河,建學堂,這才有了現如今的繁榮盛世。
這些功績中的每一項都值得千古歌頌,而所有的功績全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更是如天人降世般不可思議。
但是這些事情終究還是被傳頌的太多次了,在座的茶客幾乎都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以至於他們現在都下意識的覺得,咱們天朝的皇帝就應該這麼牛逼,就應該這麼強大,完全沒有了新鮮感。那淅淅瀝瀝的掌聲,也只是人們骨子裡對於老皇帝的尊敬,壓根不是在為說書先生而喝彩。
台上的老先生尷尬一笑,手中木塊用力一拍:
「嘿嘿,這70多年前的事兒,著實說的有些膩了,那咱們今兒個說點更久遠的故事。」
百無聊賴的茶客們似乎是終於有了些反映:「更久遠的事兒?多久?」
說書先生煞有介事的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年前!」
台下好些人眼睛一亮,一陣陣椅子挪動的聲音響起。
「傳說那500年前啊,天地元氣比現在充盈百倍,那時候的修行者手持飛劍法寶,動不動就飛到天上呼風喚雨。
而妖精更是厲害,別看現在的妖精,修行200年就算是大妖了,那時候,可是有妖精能修行三百年,五百年,甚至有千年道行的妖精。」
「千......千年?!」一個少爺打扮的茶客驚訝著:「那得厲害成什麼樣子啊?」
「誰知道呢?不過據說,那已經不是簡單的妖精了,而是妖仙啊,掌握了天地之間的規則!我還聽聞,曾經這世間就有一隻修煉了千年的蛇妖,已經化蛇為蛟,只差一絲絲就能成龍了啊!」
在越來越多的驚嘆之中,這老頭也越說越起勁了,然就在關鍵的時候,他突然吧唧吧唧嘴,端起茶杯漱了漱口。
台下的客人們聽得正入神呢;雖然誰都聽說過這龍是何物,可全是出自遠古的傳說,哪有人親眼見到過,現在聽說五百年前真的曾有蛟龍在世,一個個的都不由激動。
幾名茶客連忙從兜里掏出幾枚銅板,扔上了台子,追問道:「然後呢,那妖仙真的成龍了?」
老先生撿起銅板,笑盈盈的道:「嘿嘿,沒成。」
「為啥?」
「相傳當時這蛇妖化龍之前凶性大發,水淹金山七百里,生靈塗炭,好在有位高僧傾盡一身修為,將其鎮壓在了一座塔里。那高僧似是佛祖在人間的化身,獨自鎮妖幾十年,最終圓寂在那佛塔前,無量的功德化作了漫天佛光。」
話音未落,有位靠前坐的茶客倒吸了一口涼氣,捧哏一般的道:「金山!難.....難道說的是......?!」
「沒錯,高僧化作佛光籠罩大地,天下的僧人都不遠萬里去那邊朝聖,漸漸的,就有了咱們西邊的那座佛國。」
茶館裡似是安靜了那麼一瞬,人們下意識的偏頭朝著西邊望去,坊室間的百姓肯定不會去細想說書先生講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只是秉承著『錢都花了,多少得信點』的原則,感嘆著,原來那建於金山之上的佛國是這麼來的啊。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茶館的角落裡,一名書生緩緩放下了空了的茶碗。
跑堂的小丫頭眼睛尖,立刻提著壺小跑了過去,為書生倒滿了水。
「謝謝。」書生輕道,聲音溫和。
端茶倒水是茶樓小廝的份內之事,很少有人會說謝謝,小丫頭不由抬起頭,隨即看到了對方那白淨且帶著書卷氣的臉,稱不上眉直眼闊,就清清淡淡的,偏偏卻讓人想多看上兩眼。
忽聽不遠處一名茶客追問道:「佛國的確是五百年前出現的,可是好像沒有哪個經文裡提起過什麼高僧圓寂,蛇妖化龍之類的事兒啊。」
佛國的信徒遍布世間,這茶客估計也是個禮佛之人,語氣之中難免透著一股子疑惑。
台上說書人吧嗒嘴道:「嘖,這你就不懂了吧,剛才我也說了,千年的大妖可是洞悉了天地法則的存在,真要是化龍了,那可是要與天地同壽的啊。
雖然那千年蛇妖還未成真龍,但也幾乎稱得上不死不滅,聽我祖宗輩傳下來的說法,只要世間還有人記得它的存在,這妖仙就死不了,如果有人還記得其名字,那更是能化作其源源不斷的法力。
所以為了鎮壓那蛇妖,500年來早已沒有人知道其名諱了,連那坐化的高僧也從所有佛經或記載中抹除,估計再過個幾代人,連這段傳說都被人遺忘,那妖精也就真正的消亡了。」
此番說法讓場間茶客都驚奇不已,掌聲比之前熱烈了許多,又是一些銅錢被扔上了台子;千年妖精,高僧坐化,不死不滅,這些故事無不讓人感嘆天地之間的玄妙。
跑堂的小丫頭也聽得來勁,再次將書生桌上的茶壺續滿:「今天老先生講的真有意思,聽著前後呼應,說不準是真的。」
書生笑了笑,開卻口道:「真的不足一半。」
小丫頭一愣,捉摸著,眼前這公子怎知道500年前的故事是真是假?不過也沒多想,只是收起了疑惑轉而問道:「公子看著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暫住而已。」
可能是對方生的好看,眉眼之間總能讓人心生親近之感,跑堂丫頭下意識的又問道:「不知公子名諱,來多久了?」
話音剛落,就忽的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不禁臉上一紅。
然書生只是極為謙遜的道:「在下許仙,來這淮安縣......
差不多一個月了吧......」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