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孫家祠夜戰(三)
馬蹄聲響起,從身後傳來。
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上的騎士一襲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死魚般的眼睛。
矟首,閃爍寒光。
他單手持矟,眨眼間就逼近劉進。
劉進已經覺察到了危險,但已經無力躲閃。
他拄著刀,緩緩轉身。
也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斜里衝出來,直撲向那騎士。
騎士沒有防備,被對方從馬上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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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緊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滾了兩下,便悄無聲息。
那是劉進的扈從!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叫吉戎,也是一名家人子。
平日裡沉默寡言,不太喜歡說話。
侯傑曾說過,吉戎有點陰沉,感覺不太舒服。
他遍體鱗傷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身邊的騎士身上,插著一把短刀……
又一個騎士沖了過來。
「殿下,小心!」
趙安國同樣遍體鱗傷。
不過他身子骨強健,所以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眼見那騎士沖向劉進,他把手裡那具屍體狠狠砸了出去,緊跑幾步之後,大吼一聲,橫里狠狠撞在那匹飛馳的駿馬身上。那匹重近千斤的駿馬,被趙安國撞擊之後,竟飛了起來,發出希聿聿的慘叫嘶鳴。
馬上的騎士,也摔落在地。
趙安國爬起來,一把抄起落在地上的銅矟,撲稜稜一矟刺出,把騎士釘死在地上。
而劉進,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連動一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真的很想躺下來。
一個黑衣人持刀衝過來,大吼一聲,舉刀就要劈砍。
劉進看著他,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縈繞在心頭。
他好慢啊!
劉進猛然從地上彈起,一手從兜囊里掏出一支弩箭。
那是最後一支弩箭!
他雙手張開,兩腿幾乎是貼著地面竄出,呼的一下子抱住黑衣人的腰。
這是他從抖音上看到的招數。
貼地抱摔!
上輩子,這個動作他看過無數次的分解,但沒有實踐的機會。
這輩子終於實踐了!
不過他的力氣已經不夠了,只能抱住,卻摔不動。
但他手裡有武器。
黑衣人的刀貼著他的後背掠過。
劉進手裡的弩箭,也狠狠沒入黑衣人的後腰。
黑衣人發出慘叫聲,劉進則順勢把他推倒在地,手裡的弩箭噗噗噗連續扎在那黑衣人的胸口,腰腹……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但他卻好像完全沒有感受到。
「奉先,殺光他們。」
伴隨著劉進的沙啞的嘶喊聲響起。
趙安國如同瘋虎一般,手持銅矟,上下翻飛,連斬三人,趕到了劉進身邊。
黑衣人,還剩下七八個。
而騎士只折損兩人。
為首騎士怒火中燒,揮舞銅矟,催馬就撲了過來。
在他身後,十幾名騎士緊緊跟隨。
不過十幾個人,發起衝鋒之後,竟有一種萬馬奔騰的感受。
趙安國攔在劉進的身前,把銅矟橫握。
「殿下休要驚慌,奉先但有一息……」
「別廢話了,趕快殺人!」
劉進癱倒在地上,後背火辣辣的疼。
他嘿嘿笑了起來,大聲道:「奉先,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我他媽的還欠了吉戎一條命呢。」
「明白!」
趙安國大吼一聲,銅矟拖在身後,迎著那騎士,大步流星沖了上去。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眼見趙安國和那騎士就要對決一處,趙安國突然間騰身而起,手中銅矟順著他騰空的力道,呼的一式橫掃千軍。那騎士在馬上舉矟相迎,卻聽鐺的一聲巨響,他手裡的銅矟脫手飛出。
趙安國在半空中旋轉半圈落地,原本單手持矟,變成了雙手持矟。
那杆三米長短的銅矟如同巨蟒一樣撲棱一轉,噗的一聲穿透那騎士的胸口,直接把他挑落馬下。
劉進想要喝彩,卻連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幾個黑衣人向他逼來。
他躺在地上,仰望著蒼天。
當初,我可是答應了劉進要活的比他好。
沒想到……
死鬼劉進至少活到了巫蠱之禍的後期。
我卻連巫蠱之禍的開始都沒有等到……
失敗,真失敗啊!
兩輩子加在一起,就失敗到家了。
在劉進的眼中,黑衣人的動作很慢。
他來到了近前,舉起環首刀。
隔著面巾,但劉進卻好像能夠看到,那面巾後面的猙獰嘴臉。
GG嘍!
他閉上了眼睛。
「殿下!」
趙安國扭頭,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目眥欲裂,邁步就跑了過來。
可距離,有點遠了。
就算他投擲手中的銅矟,也來不及了!
……
「哪裡的毛賊,敢在孫苑傷人!」
一聲嬌叱從遠處傳來。
一匹白馬,踏踩著月色,猶如一抹閃電般飛馳而來。
速度很快,快的驚人。
就憑這速度,就能看出這匹白馬的非凡。
馬上一個紅衣女,外罩鐵甲,頭戴束髮金冠,臉上戴著一副女魃面具,遮掩著大半張臉,只露出鼻下的紅唇。她身後背負刀囊,裡面到插著四把繫著紅纓的飛刀。
馬背上橫著一口斷馬刀,長約六尺六寸。
白馬飛馳,紅衣飄揚。
在她身後還有十數騎,緊緊跟隨。
她衝進戰場,雙手往後探,抓住刀把上的紅纓,身體微微前傾,兩把飛刀唰的甩出,化作兩道寒光,噗,噗兩聲,兩個黑衣騎士就栽倒馬下。
她的飛刀,約二尺三寸長短,也就是接近六十厘米。
飛刀命中目標的瞬間,白馬已經衝進人群中。
雙手再次向後探去,一把飛刀擲向正舉刀想要殺死劉進的黑衣人。
一把飛刀則飛向已經衝到趙安國身後的騎士。
劉進只覺得一個身體砸在他身上,差點把他砸斷了氣。
他吃力的睜開眼,入目一匹白馬,好似踏雲而來。
月光中,馬上的騎士英姿颯爽。
她勒住馬,看了劉進一眼。
而後撥轉馬頭,持刀就撲向了那些黑衣人。
與此同時,她的部曲也已經加入了戰局……
不用死了嗎?
劉進送了一口氣。
耳邊,響起了一連串的聲響。
可是他實在沒精神看了,只看著那飛馳而去的白馬背影,忍不住發出一聲讚嘆!
……
天,亮了。
刺眼的陽光照在劉進的臉上。
他眨了眨眼睛,緩緩睜開。
劇烈的痛楚,隨著他睜開眼睛迅速蔓延全身,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醒了,殿下醒了!」
聲音有點耳熟。
劉進扭頭看去,就見史高和李姝撲到跟前。
「殿下!」
李姝開口,但沒等說出話來,眼淚先流淌出來。
「姝姊?表兄?」
劉進想要坐起,但全身酸痛。
一動,就全身疼。
一疼,更讓他倍感無力。
這一無力,就更疼了……
「我怎麼了?」
「殿下,你昏睡了整整十八個時辰。」
「啊?」
劉進感覺嘴唇發乾,於是舔了舔嘴唇。
李姝連忙端來一碗蜜漿水,伸手把他攙扶起來,讓他濕了濕嘴唇。
「你可把我們嚇死了,幸虧沒讓翁須過來,否則那小丫頭又要哭喊個不停了。」
「你們……」
「我們收到了長陵縣的通知,就立刻趕了過來。」
「長陵縣?」
劉進的腦子有點渾。
他喝了一大口蜜漿水,在李姝的服侍下躺在踏上。
閉上眼睛,努力回憶了一下。
他終於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在長陵縣外遇襲……好像是一個騎白馬的人出現,救了他。
記憶已經有點模糊了。
他只記得那匹白馬,和那一抹颯爽的紅色。
「我現在,在長陵縣?」
「這裡是長陵縣衙。」
「是誰救了我?」
「霸陵孫氏女……你們遇襲的地方,是孫苑,以前堂陽侯的苑囿。孫氏女那天正好在長陵祭拜堂陽侯,夜宿孫苑。聽到了動靜之後,她帶人趕來,正好救了殿下。」
「孫氏女?」
「就是長安縣孫忠的侄女。」
「啊?」
史高道:「她救下你和奉先之後,連夜通知了長陵縣……你可是讓長陵縣嚇壞了!他是連夜找了長陵縣最好的醫工為你和奉先醫治。好在,你只是脫力了,沒有大礙。」
「奉先呢?」
「奉先有點嚴重,不過也沒有性命之憂,但需要靜養。」
「姝姊,我的兜囊呢?」
劉進突然扭頭,看著李姝說道。
李姝連忙翻找,不一會兒拿了兜囊過來。
「裡面有一瓶丹藥,就是之前我給你吃的那種,還有十幾粒,你拿給奉先服用。」
李姝從兜囊里,找到了那瓶虎骨壯身丹。
她吃過這種藥,知道這藥丸的藥效,連忙轉身離去。
「表兄,其他人呢?」
「……都死了!」
「是誰?」
史高搖搖頭,輕聲道:「皆是無面人,沒有線索。」
「沒有活口嗎?」
「沒有,孫氏女活捉了幾個,但那些人在被捉之後,便服毒自盡了……估計是死士,很難查找。」
無面人,是指為隱瞞身份,毀去面孔的人。
先秦兩漢,這種人要麼是為了復仇,要麼就是死士。
劉進自認沒什麼仇人。
那就只能是死士了!
誰這麼大的恩怨,派來死士襲殺?
他眉頭緊蹙,思考了片刻,就感到天旋地轉,頭暈腦脹。
「殿下,先休養,等回頭再想。另外,李姝已派人前往長安,請義姁過來診斷。」
「她那麼大年紀,還舟車勞頓的。不是說了沒事嗎?」
「這是姑母之意。」
那,好吧!
劉進的腦袋,仍有些昏沉。
喝了蜜漿水之後,倦意湧來。
他閉上眼,想要休息。
突然,又睜開眼睛,看著史高道:「表兄,侯傑是奸細,查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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