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輸贏已分，大魚聞餌
色香味意，此為料理之本。
哪怕是最後升華的術法道，也是在這根本之中延伸，其中色為眼相，香為鼻相，兩者都是最為首先令食客震動的部分。
在那加熱的鐵盤之中，一顆顆散落晶瑩如白玉雕琢而成的米粒，一點點散亂在各處的金黃雞蛋，還有各種各樣的配菜，帶著點土黃色的春筍粒，綠白相間的雞毛菜，青翠的藜蒿，還有青褐色的雁樅菌碎，這一切都被熱氣籠罩。
野蔥的蔥花點綴在炒飯上，熱氣將其中的辛香味道釋放出來，又與炒飯的各種香氣混合。
最後就是剛剛與這些配料煮過的鯽魚湯，再又加入了一些蔥花滾煮後，便成為了這份炒飯最佳的搭配。
...
也就是在烹飪完成，菜品製作好擺放完成後，趙天生才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的星力運轉，為了控制住那剛剛弄出來的『炮爐』火候，實在是消耗乾淨了。
不過達成的效果也超乎了他的預料，可以說這道料理如今也算是勉強能夠稱得上是他此時的巔峰了。
已經穩穩的立於『庭宴』級料理之中的上等水準。
要知道，此世食材擁有不同的品級，料理自然也有不同的水準，從最初可以製作，到掌祀修行在築基三階時候大多數烹飪的，就被稱為『尋常』級別的料理。
可以幾乎把食材里的元氣沒有浪費的使用，就是尋常的料理水平了。
再之後就是『庭宴』級別，不但可以將元氣完整保留，味道更是超越了食材本身的範疇，可以登上任何的宴席，最關鍵的是不同的食材配合，還產生了更多的效果。
而『庭宴』之後，就是『真味』『道貢』『天饗』等級別。
又都有不同的標準需求，其中也和掌祀修行的境界息息相關，趙天生如今能夠做到的也就是在『庭宴』級別當中，烹飪出堪稱是上佳水準的料理。
既是...同樣屬於『庭宴』料理之中，卻也有上下之別的...『上佳』級別！
...
搖了搖頭，雖然已經決定不再繼續跨州游商，可這位李姓的游商掌祀，也沒有想到自己最後的一次烹飪，居然會有這樣的一個對手。
『或許我消化掉今天這一場祭決，真能有望邁入掌祀修行的第四境？』
『屆時或許邁入七階真人之境，也不是沒有希望。』
心中生出了一些雜念，可是他又很快的堅定了自己的意念。
祭決還未結束，怎麼可以就已經開始想著輸了怎麼辦的事情？
『還未必會輸呢！』
『上林苑產出的鹿肉，在品質上絕對是壓制對方一籌！』
這位李姓的游商掌祀，拿出了自己最後需要加入的食材，猛地一撒，同樣也是考慮到了保溫的效果，滾燙的羹湯，咕嘟著大泡，靠著熱氣的發散。
其中散發的幽香，竟然隱隱能夠與趙天生的炒飯抗衡一二。
這也讓那些圍觀的游商掌祀們精神一震。
『不能被嚇倒，那小子就算是厲害，李大哥也不差！』
見識到了趙天生的那一番手藝，可以說在場的這些游商掌祀都已經有些無法用言語形容了。
尤其是那個田姓的青年，不斷的回憶著自己看到的那些烹飪技巧，還有為什麼會那麼做的原因，可是很多東西沒有人指導，還是無法完全的理解。
『一切都有希望！』
不過很快他就放棄了再探究根底。
反而看向祭決中心，如果他的揣測沒錯，那麼自家的那位李大哥確實是還有一線生機。
除非...
他看向了趙天生的位置，此時這個少年掌祀面色並不好看，雙眸之中卻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精芒，如同天上星辰，幽暗晦明，難以揣度，大日不能掩其輝，明月不能搓其鋒。
『除非，他的那道炒飯，完全碾壓了李大哥的料理。』
『不...應該是...碾壓了那塊，已經絕對還半隻腳在玄丙級食材當中的鹿肉！』
...
這個時候其實一直沉默，沒有發聲的紫紋老鱉，才是真正的有些緊張。
好幾次看到趙天生烹飪的手法，以及展現出的東西，它都開始有些後悔了。
不過如今既然已經祭決完成，那麼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荷香鹿肉羹』！」
「我的料理完成了。」
那神州而來的游商掌祀站在自己的料理身後，火熱的蒸汽將他的身形隱隱淹沒。
對比起來，趙天生看著就沒有什麼氣場了。
面色微微蒼白，不知道是烹飪花費了太多力氣精神還是什麼，鐵板微微的輕響『滋啦啦』，散發的香氣卻已經是令人與非人盡皆側目。
「『春風一鍋絕』！」
「我的料理也完成了！」
言語依舊自信，趙天生示意作為評判的紫紋老鱉，擇一來嘗試。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麼好選的了，考慮到味覺上的優勢，這頭老鱉唯一的選擇就是先品嘗對方的料理。
果不其然，也不見有用前肢做什麼，一個湯碗便已經裝滿了『荷香鹿肉羹』，橫空來到了紫紋老鱉的嘴邊。
輕輕一嗅，那紫紋老鱉就露出了訝然之色。
「果然是有些荷香。」
很快一碗鹿肉羹就進了肚子，淡淡的鹿肉的鮮美從它的咀嚼當中泄露出來，也讓圍觀的建寧居民們聞到，那股子特殊的鮮美氣息，確實是讓人有些食指大動。
尤其是好野味這一口的，更是咽了咽唾沫。
『好吃，很好吃...』
但越是咀嚼品鑑，那紫紋老鱉就越是沒什麼表情顯露出來。
『各種食材的滋味都有，最終以荷葉的香氣為繩索勾連了全部的食材。』
『鹿肉的野味被馴化，不再有半點的令人不耐，反而成為了鮮美羹湯的一部分...』
『但...』
『只是如此了麼？』
睜開了自己芝麻綠豆大的小眼睛，不知為何好像在場的掌祀修行都可以從中品出一種情緒叫做『就這樣』？
吃完了這一碗鹿肉羹後，紫紋老鱉長久沒有說話，但是這種沉默，似乎就已經是一種答案了。
「還是讓我再試試，天生掌祀的料理吧...」
終於，紫紋老鱉拖了一會後，才緩緩開口。
卻不料被那神州來的游商掌祀打斷。
「還請閣下，告知一二，我的料理到底如何吧！」
眼中露出了堅毅的光輝，源自於兵家血脈傳承的勇毅，並沒有令他退卻。
即便是輸，他也要知道自己到底是敗在了哪裡！
「李大哥！」
「少卿大哥！」
其他的幾位游商掌祀，也喊了出來。
他們此時也已經察覺到了，這次的祭決似乎已經走向了一個他們不想見到的方向。
然而那位李姓游商掌祀只是搖了搖頭，堅定的看向了紫紋老鱉。
「我想要知道詳細！」
「還請，評判告知！！」
...
「嗯...」
「既然你想知道的話...」
紫紋老鱉，看了看祭決之中的兩人，發現趙天生也沒有阻攔的意思。
也終於將胸中之語吐露了出來。
「你的料理，羹湯黏滑，又不過於厚重，反而有一種清新之感。」
「荷香的味道貫徹在各個食材之間，好似串聯它們的絲線，每個食材都有自己的味道釋放，又在鹿肉羹的部分里，進行了調和。」
「可以說，在掌祀之境的三階『分』的領悟，已經是爐火純青，有望邁入第四階了！」
聽到紫紋老鱉的評價，幾乎都是讚許，但...為什麼呢？
既然都是讚賞，為什麼嘗了他的料理，竟然還是感覺如此的『普通』？！
似乎是看穿了這位游商掌祀的疑惑，同樣也是在場的這些建寧鎮居民，以及那些外來游商掌祀的不解。
「但是，我已經嘗過在爐火純青之上，登峰造極，甚至是返璞歸真一般運用『分』之奧妙的存在了。」
「分與歸，有效的統一，變幻莫測。」
「每一次的品嘗，同樣的料理，入嘴食材份量變化，就是不一樣的感受。」
「這種層次分明，這種不同的變化...」
「自然就讓你的『鹿肉羹』，算不上驚喜！」
如果說之前的評價是對那李姓游商掌祀的讚許，那麼後面這一段，就是徹底的打擊了。
這尊非人哉話里話外的意思，只透露出了一個事實。
『你的天賦太差了！』
很顯然，這位游商掌祀也聽明白了這個意思，於是乎他的面色一下就慘白無比，甚至比起星元被掏空，在緩緩恢復的趙天生，還要更白了幾分！
但他很快就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吐出了幾個字。
「我要...」
「試菜！」
...
就在趙天生展現出自己特殊灶台的同一時間。
黃家在觀察這次祭決的下人，趕緊的往回匯報，尤其是當知道，他們請來的游商掌祀似乎要落敗的時候。
那管家的面色是一下灰如土色。
倒是那位黃老爺則是驚得站了起來，但是雙眸之中爆發出了更加強烈的精芒！
『果然是能夠驚動府城那些人物的存在。』
『這樣的人情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