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洛邑李氏，青蛟顯身

  「我要...」

  「試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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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這位來自，神州洛邑李氏的游商掌祀艱難的吐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已經相當於祭決已經結束了。

  『敗了，敗了！』

  在場的建寧鎮鎮民，當然是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看著很厲害的游商掌祀在說了『要試菜』以後，怎麼就好像站都站不穩了。

  那些個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和他一道的那些游商掌祀，也都是面露憤慨，震怒，不可思議的神色。

  『少卿大哥！』

  『李大哥！！』

  痛心的驚呼，一一而現。

  可是並沒有改變那祭決之中的游商掌祀的意志，反而是令他很快的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回過身擺了擺手後，面對著作為這場祭決的評判的紫紋老鱉，再次肯定的給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認輸了！

  「我想要，試菜！」

  ...

  在『祭決』之中，有著非人哉或者其他得到認可的修行來作為評判，幾乎是不存在弄虛作假，可以有偏好，偏私，但是贏或者輸，你根本無法違背結成的契約。

  一旦有半點的問題，評判者會受到的懲罰，足夠令所有生靈膽顫。

  但同樣作為評判也可以得到兩個掌祀修行竭盡全力烹飪的料理，以及勝利過後，作為評判分潤的一絲絲氣運之力。

  有得有失，責任與權利對等，這也是祭決這等事情極為罕見，但是一般都會有修為不低的非人哉或者大修行參與進來的原因。

  因為對於修行者來說，氣運之物可是怎麼都不嫌多，它無形無跡，卻實實在在會影響很多的事情。

  還並非是單純的信則有，不信則無的存在。

  也因此，有了這等無形力量的約束，祭決的評判通常不會被質疑。

  即便是有那反噬也是當場就會出現，絕不會等到祭決結束以後，所以那神州的游商掌祀在提及要『試菜』的時候，並非是不信任紫紋老鱉的判斷。

  而是...他想親自知曉趙天生到底贏過了他多少，是一種提前認輸的舉動。

  這就不奇怪，與他一同來到這裡的那些游商掌祀到底為何會如此激動了。

  祭決除了壓上兩者付出的祭品，關鍵還是在於他們身上的氣運多寡，會汲取十分之一交予對方。

  就算是氣運深厚的存在，祭決要是失敗次數太多，也會遭遇不測，更何況一般人？

  可以說這等氣運變化，等於是相當長的時間裡面，這位神州李家的存在都得處於蟄伏狀態了。

  不然氣運不濟，就算是掙扎到了大的舞台上，也終究會敗下陣來。

  ...

  『神州人，洛邑李氏？'

  『還有這明顯的兵家子弟氣息，難道是那一家之後？』

  對於這些外來的游商掌祀，遲玄是沒有多少好感的。

  不過既然他們是乾脆利落的丟臉丟大發了，還給趙天生送來了氣運之助，那麼她也不是不能給他們留下一條小命來。

  只不過這位參與祭決的青年，其實天賦已經相較於來說不算差的，神州洛邑李氏的子弟還是讓她有些微微驚訝。

  活得夠久，九州天下不敢說事事都了解，可是基本都聽說過一二，遲玄很快就想到了在神州之中，也算是世家高門之一的血脈。

  『倒是心性不錯，這樣都還是果斷認輸，而不是死要面子強撐。』

  『看來這一門短時間內還不至於消失在時間當中...』

  一家一門的輝煌，在『玉食仙』這等存在的時間觀念當中，也不過是滄海偶爾泛起的波濤，幾乎沒有誰真能一直傳承不朽，即便是道祖的後人，如今也不過是泯然眾人。

  傳承，真正傳承的還是思想，是一戶的家風。

  現如今顯然洛邑李氏的家風還未墜，那麼這一門就還有輝煌的未來可言。

  倒是魏老道聽到這神州外來的游商掌祀，已經等於認輸的言論，終於還是放下了一直抽著的旱菸杆。

  『看來，這也是乾脆丟自己的臉面，要結一個善緣了。』

  『世家大族出來的子弟，要都如此果斷，哪裡還有寒門子弟出頭的可能？』

  同樣是出身世家大族，魏老道自然比一般人看得更透徹，玉食仙固然是仙靈之屬，本質極高，可是久於人世之外，對於這些人心細微的心思，反而不如他這個五十幾歲的後生看得明白。

  既然已經從紫紋老鱉的表現里，看出了自己的勝算極低。

  那麼就乾脆給這個年紀不大的掌祀，一次難得的勝利，不過是蟄伏一段時間而已。

  對於他洛邑李氏的兒郎而言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但若是可以交往一位前途無量的掌祀修行，未來甚至有希望邁入掌祀七曜之階的天驕人物，那麼他這份人情賣得就不虧。

  若是還能更高...那就是賺大發了！

  當然，年少氣盛也是有的，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與這個少年掌祀差距在哪裡。

  ...

  在『祭決』之中，主動要求『試菜』實際是一種非常丟臉的事情。

  不過這位洛邑李氏出來跨州游商，就是為了讓自己掌祀修行之路更近一步的青年很清楚，丟臉永遠只是小事。

  就如兵家之道中所言，只要能夠全身而退，便是上策！

  一二的意氣之爭，並不能帶來短期或者長遠的勝利，那麼就乾脆一點。

  不要讓自己老本都賠得底掉，只要還有翻盤的本錢，對於他而言就還有機會！

  「我想看看，自己與這位少年掌祀。」

  「到底差多遠！」

  言語之中的堅持，也代表了他的決心，哪怕是認輸，也不是真的失敗，他是想要再尋找可能，贏回來！

  倒是一直被所有人關注，又好像是同樣被所有人忽略的趙天生，似乎並沒有任何的言語，偏偏任何的事情，任何的想法都離不開他。

  「哈...」

  紫紋老鱉知道這次已經沒什麼指望他勝出，同樣卻也好奇，到底讓趙天生修為提升後，都累成這樣的料理，到底是什麼味道。

  「那就一齊嘗嘗。」

  聽到這段話，一直沒有什麼動作，只是恢復星元和體力的趙天生才終於有了動靜，既然對方已經認輸，那也沒有再糾結什麼的必要。

  很快就拿了兩個碗出來，為紫紋老鱉裝上一碗後，將空碗送到了對面那個來自神州的游商掌祀手裡。

  「如果不介意的話，明天可以再來我這裡一趟。」

  然後也沒有解釋什麼，就請他自己去裝料理去了。

  倒是讓這位洛邑李氏的青年有些不解。

  不過沒有多想，這個時候能夠品嘗一下，那香氣實在驚人的料理，便已經是令他沒有其他任何的多餘空隙，再去考慮其他了。

  要知道，在他做出決定的時候，這『春風一鍋絕』的超凡香氣，也是推動他下定決心的關鍵因素。

  他實在很想知道，到底這麼香的料理，會是個什麼滋味！

  ...

  踏入掌祀修行之路的存在，或多或少都會是對美味有所喜好之輩。

  這位外來的神州游商掌祀也不例外。

  可以說他平生都沒有嘗過在香氣上可以與趙天生烹飪而出的這一道料理相提並論的東西。

  食慾驅使著他果決的下了判斷，那麼他自然也要回應食慾的需求。

  一個空碗，也恰好合了他的心意。

  他到底要看看，這麼一位令他只能認輸的少年掌祀，手底下到底是有幾分真功夫！

  滿心思都是要試試看趙天生料理的這位洛邑李氏的青年，渾然沒有注意到，提前已經入手了『春風一鍋絕』的紫紋老鱉，在一口炒飯入嘴後，咀嚼的速度就沒有停下來過。

  而它那芝麻綠豆大的一對眼睛，也迅速的流露出了神遊天外極境的光芒。

  幾乎是等人高的妖軀，也直接趴在了地上，好似陷入了什麼閉關的定境了一樣。

  外面的建寧鎮的百姓，還有那些游商掌祀自然看不出這點變化，可是魏老道，還有那兜帽身影，以及遲玄都已經發現，這紫紋老鱉赫然已經借著這一口『春風一鍋絕』綿綿不斷的春意生機，開始了妖軀變化的最關鍵一步！

  化形半妖！

  ...

  不知怎的，越靠近趙天生的料理，那游商掌祀就越是感覺身外之物，似是已經再無任何的遲滯於他心念之感。

  猶如心思都乘上了一道春風，徐徐而行。

  原本緊繃的身軀也忽而鬆弛了下來，在他的那些同伴眼裡，正在舀趙天生料理的李大哥，不知為何背脊都軟化了幾分，卻不是坍塌下去，而是一種堅冰遇暖風一樣的，緩緩而動，乍見煦日。

  近前看，『春風一鍋絕』出品的炒飯，並沒有那麼五彩斑斕，反而因為鯽魚湯的灰黃色，米飯沒有了一開始那種白雲般的晶瑩，多了一絲灰白的內斂沉穩。

  要不是各式各樣的帶著春意的食材點綴。

  粗看上去，這道菜的出品，可謂並不出彩。

  可是也因為靠近了，那極具魅力的香氣，無時無刻的不環繞在他的鼻尖，誘惑著他趕緊下嘴。

  沒有再拖沓，將自己舀進碗裡的一勺子炒飯送入嘴中，頓時一股極度的鮮香便已經刺激著他的味蕾，令他不由自主的陷入某種特殊的狀態之中！

  草長鶯飛，楊柳依依，春意青翠，滿目都是如絲線般的綠色細草一般的天地，在他的面前展開。

  不斷的咀嚼過程中，春筍，新鮮的樅菌，藜蒿，小雞毛菜，野蔥，乃至是純白的米粒和金黃的雞蛋都開始在這樣的一個天地當中浮現。

  每一個食材是如此的分明清晰，又好像被一股更加溫柔的力量環抱。

  鯽魚的鮮湯味道緩緩釋放，但是最濃重的鮮美，在於偶爾咬下，似空非空，似脆非脆，似酥非酥的一顆顆充滿了鮮美滋味的樅菌之時。

  原本還有些寡淡的各種食材滋味似乎就此勾勒了色彩，圖上了一層描邊。

  明明是一片青色的春意天色，也變得自此多姿多彩。

  不止是『分』之奧秘，就連四階的『歸』與五階的『微』六階的『和』，可以說在這一道料理當中，他也感受到了！

  而這還僅僅是味道，意境方面，口感之上，原本普通的稻米香氣，因為浸潤了鯽魚的鮮湯，內里的口感變得更加顆顆分明，其中還有一點點爆汁一般的感受。

  好似每一顆米粒都會被咀嚼之後釋放出濃香的湯汁。

  春筍的爽脆，藜蒿的清脆，雞毛菜的軟脆，還有來自於樅菌的特殊口感，互相交織，讓口感豐富而多元。

  甚至真如紫紋老鱉說的一樣，不同的份量比例，口感和味道上都有層次的變化，可是依舊有一根強力的主線貫徹始終。

  就好像見過了雄偉壯闊的山河，再看家裡的小河小山，總覺得會差了幾分東西。

  『難怪那紫紋老鱉...』

  『會有這般的感慨！』

  不知不覺一碗炒飯下肚，那洛邑李氏的青年面上的神色也逐漸浮現出一絲感慨。

  修為得到了多少的反饋，那其實只是小事，不過有了這麼一役，他倒是也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天下九州到底是何等的深不可測。

  面露嘆息和佩服之色，只見他再也沒有初見時候的那種桀驁。

  對著趙天生拱了拱手。

  「這位掌祀，我已認輸，這些料理，可否令我的那些兄弟們都嘗嘗？」

  這話其實有些突兀，畢竟趙天生烹飪的祭決料理，肯定是花費了大心思，很多細節也蘊藏其中，看了祭決學不會，可是加上嘗了味道，卻已經有一些可能還原。

  不吝於是一種偷師的思想。

  但他也知道，走過了這一村，可能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他之後得迴轉神州，自家兄弟要想繼續跨州游商下去，那麼見識一下趙天生這位天賦驚人掌祀的料理，才能真正平息他們心中的那一抹，被家世養出來的傲氣。

  所以罕有的他露出了一絲懇求的姿態。

  不過出乎預料，趙天生並沒有在意這點，只是輕笑一下。

  「還請多拿些小份碗出來。」

  「給鄉親們也都嘗嘗，他們看也看累了。」

  聽到這話，在場的建寧鎮居民們『轟』的一下炸開了鍋。

  『還是天生伢子懂事！』

  『哈哈哈，那我們就講不客氣了！』

  於是讓在場的這些游商掌祀們極為錯愕的一幕出現了，好像眾人都在等趙天生這段話一樣，直接就跑到了他的小館裡，自覺的拿起了碗筷，對於那香氣實在驚人的料理，直接就展開了分享。

  見到還在愣神的對面那位游商掌祀，趙天生不由的提醒道。

  「快一點吧，不然就真的不剩什麼了。」

  遲玄也是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來。

  『哈哈哈哈，看這幾個傢伙，臉上的那表情。』

  天生就這一點特別合她的意，雖然看著正正經經的，偶爾來一次卻總能讓人哭笑不得。

  不過這也幾乎代表了這一次的掌祀祭決，徹底的宣告了結束。

  同時間，還在準備完成蛻變的紫紋老鱉也立馬甦醒過來，左右徘徊了一會，原本還想和趙天生打招呼的，但忽然它那小腦袋就陡然變色，半點再逗留的意思都沒有，直接轉身就跑了。

  而趙天生也仗著剛剛贏下的祭決，星元之力又有小小的反饋突破，瀕臨到了三階後段，恢復了幾分氣力，眼神凝重，看向了小館外圍所在位置的區域。

  此時猶如外面和內里，被分割成了兩個天地。

  無數的煙氣忽而擴散開來，化出了一條道路，一尊戴著兜帽的身影浮現，對著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趙天生身邊的魏老道拱了拱手。

  「柳青，見過建寧鎮守！」

  然後又鄭重其事的對著趙天生行了一禮。

  「見過...」

  「建寧掌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