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權力是什麼?
最與朱高爔同病相憐的，當然非皇太孫朱允炆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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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成為儲君，朱允炆要麼留宿乾清宮，要麼留宿東華堂聽名儒講論經史，很少回東宮。
可是，現在正值中午，朱允炆卻失魂落魄地拉起朱高爔往東宮走去，顯然是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朱允熥懂事地跟在身後，他猜得到兄長有多難受。
父親去世時，他也曾這樣六神無主。
呂氏似乎覺察到皇上對她的不滿，很少出現在乾清宮，老老實實地在東宮照顧孩子。
她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女人，能耐得住寂寞，不羨慕那些不屬於自己的風光。
女子能修煉到這種程度，也算是成精了，朱高爔嘆道。
知子莫若母，見到兒子的一剎那，呂氏便明白髮生了什麼。
「母妃，你在忙些什麼？」朱允炆沒話找話地問道，他只是想在母妃這裡尋找些安全感。
「寧王要去就藩了，楊妃捨不得兒子，有些著急上火，身子不舒服，母妃帶著御醫剛去看過」，呂氏溫柔地回答。
在後宮，嬪妃請御醫需要經過皇后同意。
馬皇后去世後，朱元璋再未冊立皇后，現在由郭寧妃攝六宮事。
但是，楊妃早年爭寵曾得罪郭寧妃，不太願意跟郭寧妃說這句話。
呂氏見縫插針，利用東宮女主人的身份，連忙過去示好。
多年來，她一直這麼做，頗有心得。
權力是什麼，對她而言，就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實惠。
能幫到別人，或者為難別人，都是權力。
相比之下，她更願意去幫人，廣結善緣，這是她自小從父親呂本身上學到的，不涉及到根本利益問題，絕不翻臉，就算涉及利益，也要想辦法尋找最溫和的解決方式。
最能潤物細無聲的方式。
在後宮裡，受寵的嬪妃永遠都是少數，絕大多數人都過著無寵或者失寵的日子。
楊妃的處境還不算最差的，一個月興許能見到皇上兩回，朱植的生母韓妃，朱栴的生母余妃，朱楩的生母周妃已經有半年多沒見到皇上了，日子不是還得照樣過下去。
「母妃打算再去韓妃、余妃、周妃那兒坐坐，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也要多照顧弟弟，尤其是允熥，他可是你的親弟弟，還有你姐姐的婚事，要是你爺爺提起，你要記得幫忙說說話，許配給好人家」，呂氏三言兩語就說得朱允炆茅塞頓開。
朱允炆的姐姐江都公主，是朱標原配太子妃常氏所生的女兒。
現在，呂氏利用手中的權力盡心為常氏的子女謀個好出路，以後，他們都將成為朱允炆的助力，至少不是阻力。
人世間，像朱有燉那般能力超群者永遠少之又少，能力中等者，大多需要權力的照拂，而朱允炆恰好擁有權力。
僅次於皇帝的權力。
朱允炆突然信心百倍，祖父年事漸高，他倒要看看，朱有燉能風光多久。
皇太孫又恢復了往日底氣十足的樣子。
朱高爔真心為他感到高興，保護徐妙錦不被朱有燉搶走，還需要皇太孫的幫忙。
感知到朱允炆心態變化的，還有朱元璋。
他為皇太孫能有這樣的定力和沉靜而頗感欣慰。
儘管朱有燉十分低調，但是朱允炆見到他仍如芒刺在背。
不過冰塊臉給了朱允炆很好的掩飾。
朱高熾暗中約束著朱高爔，不讓朱高爔過多接近朱有燉。
每當朱高爔肉麻兮兮地朝朱有燉喊哥哥時，朱高熾就想方設法把他拉到別處去。
而朱尚炳只關心美食。
朱有燉就算本事再大，也與他無關。
朱允炆利用手中權力，為朱權、朱植、朱栴、朱楩都爭取了不少的書籍和賞賜。
不過，好像四位皇子並不感冒。
朱允炆出城送行時，他們全客客氣氣地，並不特別親近。
朱允炆深感困擾，他對權力的運用遠未駕輕就熟。
朱高爔暗笑道，如果單純對人好就是權力，那世界上就不會有軟弱可欺這回事兒。
得適當亮出獠牙才行。
恩威並施。
呂氏的辦法之所以管用，是因為那些嬪妃受到皇帝的長期冷落，爭寵無望。
朱允炆需要找個人幫忙出主意想辦法，這次他沒找呂氏，他去找了伴讀黃子澄。
黃子澄是洪武十八年的探花，博通經史。
漢朝七國之亂的故事，朱允炆以前聽祖父說過。
祖父認為，七國並非故意謀反，為君者，應注重親族和睦。
換言之，朱元璋對自己設計的分封制度和皇子們都有著充足的信心。
黃子澄提起這段歷史，意在提醒朱允炆，藩王的權力是君主給的，可以給，便可以收。
其實，黃子澄有意無意連朱有燉都捎帶上了。
即便尊貴如藩王，也是臣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黃子澄又拿才子解縉的事舉例。
解縉自恃有才，行事無所顧忌，皇帝讓他回家，說十年後再用。
到時候用不用，怎麼用，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間。
能力再出眾，也得皇上肯重用，才可能有露臉的機會。
這番話，說得朱允炆心裡舒坦極了。
朱高爔聽後，不禁產生一個疑問：皇帝的權力從何而來？
將士們對朱有燉的佩服和認同是發自內心的，這又作何解釋？
將士的內心所向，對權力而言，意味著什麼？
朱元璋可沒有當皇帝的父親或者祖父，他能當皇帝，還不是全靠功臣勛將視死如歸的追隨？
這樣細細想來，朱高爔突然覺得黃子澄所講的權力如空中樓閣，不切實際。
朱高爔此刻最關心的是，徐妙錦是不是真對朱有燉動心了。
只要朱有燉不跟他搶徐妙錦，他絕不和朱允炆一起對付朱有燉。
這樣能力出眾的人，以後給自己當師父也是好的，毀了太可惜。
朱允炆現在憋足了勁兒，要毀掉朱有燉。
就像朱高爔看見毛毛蟲一樣，既害怕，又想除之後快。
若是沒有朱有燉，朱允炆永遠不知道皇祖父能有多偏心，也不知道上天多麼不公平，憑什麼給朱有燉那麼好的天賦？
若是沒有朱有燉，朱高爔以為朱允炆能永遠假惺惺地裝下去。
若不是朱有燉出現，朱高爔不會發現，朱允炆是如此地慌亂沒有安全感，像後宮中爭寵落敗的女人，刻薄狠毒而不自知。
朱允炆能明顯地感覺到，皇祖父正在不動聲色布置著什麼，卻不願讓他知道。
他必須努力保持鎮定，不讓祖父失望。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他自亂陣腳，皇祖父不是不可以換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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