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馴服的不只是馬，還有人心
練習騎射，是武將子弟的必修課，對於藩王子嗣而言，同樣如此。
秋高氣爽，晴空萬里，朱元璋心情大振，臨時起意，帶著皇子皇孫去西苑馬場。
宋國公馮勝、穎國公傅友德，正好在京師，一同前去。
朱允熥不善騎馬，朱允炆水平也不高，朱高熾更別提了，能不摔下來已是奇蹟，於是帶朱高爔的重任落到了朱有燉的身上。
這是朱高爔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朱有燉。
霸氣內斂，沉靜從容。
都沒徵求意見，朱有燉就直接把他綁到了自己身上。
朱高爔不喜歡他，但是又不敢亂動，擔心朱有燉下手重，把他拍出內傷。
「聽說你不老實？」朱有燉好似不經意地問道。
「沒」，朱高爔急急地爭辯道。
朱有燉一笑置之，不予理會。
朱高爔覺得他的潛台詞是：他專治各種不老實。
傅友德長子傅忠是壽春公主的駙馬，朱有燉去年一戰成名時，傅忠正好在其麾下任職。
傅忠主動過來，跟朱有燉打招呼，「世子」。
朱有燉從腰間解下一柄短刀，扔給傅忠，「給榮兒的」。
傅忠的長子名為傅榮。
「這太貴重了」，傅忠拱手道謝。
「好東西才能配得上榮兒」，有燉淡然答道。
朱高爔全程遭到無視，插不上嘴，只能旁觀。
剛到馬場，便遠遠看見一匹黑馬狂奔著將人摔落。
傅忠看得兩眼直冒光，「聽說剛到了一批蒙古馬，烈性難馴」。
「去試試？」朱有燉問道。
傅忠搖搖頭，「四位王爺都在」。
他指的是朱植、朱栴、朱權、朱楩四位藩王，他們馬上就要之國。
江陰侯吳高、右軍都督僉事平安先一步到了馬場，此時過來回話。
「剛才怎麼回事？」朱元璋問的是墜馬事件。
「一匹野馬，一連上了三四個人都沒馴服」，平安回道。
「你親自上不就行了」，朱元璋皺眉道。
「末將腿傷未愈」，平安推脫道。
皇子皇孫們在場，哪兒輪得到他逞能？
「吳高呢？」朱元璋問道。
「回陛下，微臣試過了」，吳高上前回道。
朱元璋沉吟了片刻，看向朱權他們，「你們誰去？」
朱植、朱栴、朱權、朱楩面面相覷，若是馴服不了，這面子就丟大了，就藩後如何服眾？
再者，父皇的臉上也過不去，
丟面子還是小事，失去父皇歡心可就嚴重了。
眼看就要冷場，朱有燉主動站出來，「祖父，要不讓孫兒先去試試，等有更難馴服的野馬再讓叔叔們出手」。
「再等等，讓傅忠先去」，朱元璋直接點名。
傅忠應聲領命，快步走向那匹趾高氣揚的黑馬。
拍了拍馬背，抱著馬頭跟它套了套近乎，傅忠翻身上馬，輕揚馬鞭。
黑馬猛地抬蹄，狂奔而去。
傅忠與之較量了半柱香的功夫，不慎落馬。
朱元璋緊抿著唇，眯起眼下令道，「吳高，你再去，不許偷懶耍滑」。
「末將領命」，吳高踏著敦實的步子走過去。
傅忠歸隊，朱有燉為他檢查有無受傷。
他側頭過來，低聲道：「沒事」。
黑馬性子火爆，跟發了瘋一般，嘶鳴不已，肆意跳躍騰空。
吳高也鎩羽而歸。
「懸賞，有將士馴服此馬者，升三級，賞百金」，朱元璋誓要將其降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接連五名將士赤膊上陣，被黑馬甩到地上，人仰馬翻。
「有燉，去吧」，朱元璋見火候已到，轉頭說道。
「弟弟，小心」，朱允炆囑咐道。
朱有燉輕輕點頭。
「殿下放心，一匹馬而已」，傅友德朗聲道。
馮勝臉上布滿得意之色。
他的外孫，無人能敵。
朱元璋開解道，「允炆，不用擔心」。
朱有燉把朱高爔塞到傅忠手裡，整整衣杉，淡定地走過去。
他拿起數根胡蘿蔔放到黑馬嘴邊。
黑馬溫順地吃著，剛才的躁怒驟然減輕許多。
餵了一盆胡蘿蔔，又飲了一桶水，朱有燉才悠然上馬。
本以為黑馬吃了人的嘴短，但是這畜生翻臉不認人，暴躁如雷，猛跑、猛踢、不想接受任何束縛，瘋狂般抗拒，拼命掙扎。
朱有燉身輕如燕，像是貼在馬身上的膏藥一般，無論黑馬怎麼如何反抗，都無法將他摔下來。
周旋了近一個時辰，黑馬才逐漸習慣，接受了馬背上的主人。
四周響起了雷鳴般的叫好聲，震耳欲聾。
朱有燉馴服的不只是一匹馬，還有在場將士的心。
朱高爔佩服地五體投地，不停地叫「哥哥，哥哥」。
朱有燉下馬後，又餵了一捆稻草，方回到御前復命。
「有燉，你是如何做到的？」朱元璋毫不掩飾讚賞之意。
「祖父，孫兒討了個巧，黑馬腸胃不適，孫兒給他餵了些藥」，朱有燉雲淡風輕地回答，就好像剛才出盡風頭的並不是他。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黑馬脾氣那麼大。
低低的議論聲四起。
朱元璋賺足了面子，高聲宣布賞賜，「封周王世子朱有燉為海軍都督，總督沿海各地的防禦都和海上漕運，管轄沿海諸島」。
朱高爔被當場震懵，這權限也太大了吧？
與海運有關的所有權力，幾乎全給了朱有燉。
他偷偷向朱允炆瞥去，發現皇太孫渾身不自在，臉色冷得像是能結成冰坨。
早知今日，朱允炆必定後悔當初沒把朱濟熺留下來。
朱濟熺所有的優勢都擺在了外面。
朱有燉平時不顯山露水的樣子，沒想到憋著這樣的大招。
朱有燉謝恩後，傅忠、吳高先後與他捶手相慶。
朱權四兄弟雖然也面子受損，但見朱有燉風頭正勁，紛紛過來道賀。
朱高熾、朱尚炳則表現得有些遲鈍。
馮勝皺紋叢生的臉快笑成了一朵花，傅友德也滿是欣賞之意。
朱高爔重回朱有燉的懷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什麼是本事？什麼是權力？這就是。
別人做不到的，他能做到。
但是，朱有燉冷靜如常，絲毫不為旁人的傾慕與艷羨所動。
朱高爔真想扒開他的腦子看看，看他是如何做到老僧入定般的寧靜平和。
回到皇宮，朱高爔才發現，這件事的後果有多嚴重。
徐妙錦看向朱有燉的眼神，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朱高爔的心頓時入墜冰窟。
贏家通吃，難道徐妙錦要被朱有燉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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