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緩步前行中的躑躅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今天選了魯迅先生的《自嘲》當做開頭,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只是覺得詩裡面的意境跟那時我的生活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29歲生日那天,其實我的感慨還是很多的,再有一年就是而立之年了,想想三十歲了,自己真是應了那句「高不成低不就」,上班七八年,累是沒少挨,罪也沒少受,至於那些窩囊氣就更別提了,我自己受了多少自己都記不住了。就算到現在,我也常說,我是那種受過生活毒打的人。
少發兩句牢騷,接著說正題。生日過後,我東遊西逛了兩天,好像在那個家多呆一分鐘都是一種折磨,那個周日的下午,乾媽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去局裡,跟濤哥收拾一下濤哥分管領導的辦公室。因為之前就知道這位領導馬上就要退休,我估計這次去就是為領導退休做準備。這位即將退休的領導是個很隨和的人,我跟他接觸不多,但每次見到我總是和和氣氣的。到了局裡,濤哥已經拿著膠帶開始封箱了,大大小小七八個紙箱子,裡面裝著老領導日常的個人物品還有書籍啥的。「這是要退了?」我問道。「嗯,上周就接到通知了」。」濤哥說道。「誰來啊?」因為濤哥性格太過耿直,也就這位隨和的老領導信任他,所以我擔心新來的領導會不會對他有啥看法意見啥的。
轉天一早,老局長通知乾媽,讓全體職工到會議室集合。我跟濤哥一邊往會議室走,一邊聊著天。「真快啊,說來就來,老領導也沒跟咱們告個別?」我問道。「還告啥別了,聽司機說,上周末就帶著老伴南下旅遊去了。咱倆收拾的那些東西還都在司機家倉房呢。」濤哥說。「對了,這個新來的歲數也不小了,我知道這個人,看來以後我沒啥好日子過了,你跟他接觸也要小心點,不是啥善茬啊。」濤哥叮囑道。
我倆說著話就到了會議室,找了個不前不後的位置做好後,等了不多一會,老局長帶著一個矮胖的半大老頭走進了會議室,周局和另外兩位領導尾隨在後面。這種會議之前我也參加過,流程基本上就是做下自我介紹,然後入職表態發言。可這次會議卻多出了一項,新領導表態發言之後,叫進來一個跟濤哥年齡差不多的男的。戴著眼鏡,梳著分頭,多少有點油頭粉面的意思。「這位是小康,跟隨了我多年,為人忠厚老實,溝通協調能力出眾,材料啥的寫的也非常霸道,以後跟大家共事,大家多多關照!」然後他就說了句來日方長,散會!
見此情形,底下是議論紛紛。往辦公室走著,濤哥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這位新來的領導就把我跟濤哥叫到了辦公室。「我剛來,對咱們局裡的情況還都不太了解,昨天我問了一下幾個領導,說之前局裡的材料都是你們倆出,這樣,給你倆一天的時間,明早直接給小康匯總,回頭我還要拿這個材料去市里匯報。」
像這種材料對我和濤哥來說倒是輕車熟路,本身手頭也有現成的材料,簡單整理歸納以後,就把整理好的材料交給了老康。過了好像能有兩三天吧,新領導突然通知開會,會上,老康把他匯總的材料通篇讀了一下,說實話,除了原文照搬我跟濤哥的匯報之外,只加了一點過渡性內容。這時就聽新領導開腔了:「小康這個材料我覺得非常不錯,這兩天很辛苦,從來沒接觸過咱們局的具體業務,用了好幾天的時間挨個科室搜集基礎數據,然後加工整理,很用心,站位很高,很好!」
過去有句老話,叫「文人相輕」,不是我跟濤哥自大,但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都是幹這個的,深淺一看就知道啊,老康是真不行啊。散會後,我對濤哥說:「哥啊,這好像是奔著你來的呢?難道他想拿老康頂替你的地位?」「嗯,意圖很明顯,看來你是受我牽連了。」「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嘍!」我感慨了一句。
在那段時間,平時的時候,我除了整點材料,最多的任務就是幫著乾媽干點人事勞資的工作,那段時間正是半年匯總統計的階段,每天我都跟著乾媽忙到很晚。一天下午,我新單位的領導帶著一個小女孩到了我們科。說是接替之前老同志,以後負責人事勞資。第一次見這個女孩子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為那個時候已經幾乎沒有不打扮的女孩了,這個女孩也太「素」了,而且這孩子長得確實黑了點。聽單位領導介紹,這個女孩叫小熙,剛出校門。我之所以說小熙「素」,除了素麵朝天之外,就是一身的穿著就好像沒出校門的高中生,最有意思的,她居然背著一個大號的雙肩書包,後來我才知道,她書包里背著的是整個單位所有的人事勞資資料。再有,小熙其實很漂亮,就是不打扮,一雙大眼睛看著誰都是笑眯眯的,而且不愛說話,再就是她笑起來很好看,會給人一種春暖花開的感覺。我之所以這麼詳細的提到小熙,因為她在此後的故事裡真的很重要。
見來了個新人,我跟乾媽的心放下不少,因為之前那個老人事年齡太大了,很多需要涉及電腦的工作都完成不了。簡單囑咐了一下小熙工作的注意事項,並讓小熙有什麼不懂的就跟我聯繫之後,單位領導帶著小熙離開了。「咱們系統好長時間沒來年輕人了,這小丫頭挺好,黑乎乎的,還挺招人稀罕!」乾媽笑著跟我說。「希望來新人了咱們娘們也能借光討個吉利吧!」乾媽補充了一句。
又過了一個多月,老局長調離,新局長到位。新局長姓杜,雖然職務是新的,但年齡卻也不小了。他處事風格可跟之前的老局長完全是兩個極端。如果說老局長多少帶點「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話,老杜局長就完全是「橫刀立馬,捨我其誰」的架勢。
初來乍到的老杜局長對局裡的業務都得一點點的摸,也就是因為這個情況,他先找到了2號,直接讓2號把負責局裡材料綜合的人找來。但當時我不知道的是,2號推薦的是老康。
新局長匯報完的那天下午,我在科里跟乾媽擺弄著下面報上來的報表,老局長給我打來了電話。「你小子咋想的?咋地?我才走你就不打算幹活了?」老局長說道。「沒有啊?我始終努力工作呢。」我詫異的答道。「你瞅你寫的那個匯報,那叫啥玩意啊!驢唇不對馬嘴的。一點重點沒有不說,還一堆常識性的錯誤!」老局長的語氣里多少帶點火藥味了。「匯報?啥匯報啊?不是我寫的啊?」我答道。「不是你寫的?你個搞綜合的不寫誰寫的?你年輕,可不能這麼幹,無論誰當領導你都得好好的!」老局長說道。「您在辦公室嗎?我去找您當面解釋吧!」聽老局長確實是急眼了,我連忙說道。「我在,你過來吧!」老局長答道。
我跟乾媽打了個招呼就跑到老局長辦公室。敲完門進屋之後,老局長看看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讓我坐下。「咋回事啊?上午那個匯報咋整的?」老局長問道。「領導,那個應該是老康寫的,我跟小濤都不知情啊。」我解釋道。「小康寫的?咋能是他寫呢?誰讓他寫的?」老局長問道。「肯定是2號。」我說道。「算了,回頭我跟老杜說一下,以後涉及到材料的工作直接找你。」老局長說道。「2號現在表現咋樣?」老局長忽然問我。「還能啥樣?老樣子唄!」我答道。「嗯,你就記住,到任何時候一定好好工作,別有啥思想負擔。」從老局長那回來,我的心裡舒服了不少,簡單的把老局長的話跟乾媽學了一下,乾媽也不知道之前老杜局長匯報的事,就在我跟乾媽繼續忙著手頭工作的時候,老杜局長的大嗓門在門口就響起來了。「誰是張平安!張平安,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你就是張平安啊?」辦公室里,局長一邊上一眼下一眼的看著我,一邊問道。「杜局您好!我是張平安!」我答道。「您找我有什麼任務布置嗎?」我問道。「有點材料,你幫我弄一下,剛才你的老領導給我叫去了,跟我說了一下你的情況,對你很肯定啊,我這有個去地級市的匯報,很急,明天就得給我,」老杜局長說道。
既然領導交代了,那就動手幹活唄。具體咋起草的我就不細說了,總之第二天一早我就把材料交給了領導。材料是成功的,匯報是順利的,杜局是滿意的。然而事物都是具有兩面性的,這是哲學,更是真理。由於杜局對我越來越信任,老康漸漸的卻把矛頭從濤哥那轉移到了我的身上。有句老話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話不錯,但城門要是不失火,池魚的日子就要比河魚、海魚啥的好過的多了。
轉眼,2012年的年末到了,城門的火始終也沒燒起來,但我跟老康「池魚」的地位倒是越來越穩固,期間老杜局長提出了兩次要給我提拔的建議,都被否了,而老康也沒比我好到哪去,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的內心也似乎多了點什麼,當時我自己搞不清楚,我知道自己的提拔不會是一帆風順的。但機遇的來臨往往都是偶然的。2013年初,我如願邁出了第一步。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