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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六月中旬,我興奮的跟著市里參訓的團隊,到京里參加培訓。其實市里讓我們去培訓主要有倆目的,一個是增長見聞,再就是儘量能搞點招商引資。但對我來說,長見識才是最重要的,而且還能放鬆心情。

  雖然不是第一次去京里,但這兩個馳名全球的相鄰學府,卻是從來沒來過。什麼未名的月色,白塔的夕照,我是轉了個過癮。尹三豆汁,門丁肉餅我也是第一次品嘗。總之很是開心啊!我又在幾家著名的特產店買了不少京城名吃,打包提前郵寄回了單位。

  就在那次培訓的最後一天,我剛跟幾個同行的吃完晚飯,老局長給我打來了電話。「你明天幾點回來?」老局長問我。「明天下午三點多吧,局長,有什麼工作任務嗎?」答道。「沒有什麼工作任務,你張叔住院了,據說是肝癌。你明天回來去看看他吧,過幾天他聯繫好了準備去滬城治病。」

  接到了老局長的電話,心裡頓時就感覺壓了一塊大石頭,上次見到張叔還不到倆月呢,這咋說病就病了呢。張叔當了半輩子的鄉鎮幹部,在他上班的那個年代流行這麼一句話「村級幹部是打出來的,鄉鎮幹部是喝出來的。」現在看來是一點不假啊。張叔的酒量很大,而且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年,從來沒見過他喝醉。記得有一次,四十六度的白酒,三兩的杯子他喝了八杯,仍然看不出一絲的醉意。後來我聽說,就算他走上領導崗位後,很多酒場還都需要他親自陪同。幾十年下來,身體算是徹底喝廢了。

  急急忙忙趕回G市,我連家都沒回就跑到了醫院。當時的張叔精神狀態還不錯,見我到了,還跟我開著玩笑說:「你小子進了趟京城,也不說給你叔我帶點啥?上回我推薦你吃的那幾樣東西你吃沒吃啊?」雖然張叔看著還算精神,但明顯的消瘦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在我還沒進病房的時候,張叔的兒子太平跟我說:「哥,我爸還不知道真實情況,你控制點情緒,別露餡了。」因為提前得到了平安的交代,我只能壓住心裡的感情,還跟張叔開著玩笑說:「你是不是想我想的啊?我才幾天沒去看你你還住院了呢。」說著,我從包里拿出了兩盒在京裡帶回來的點心,也是之前張叔推薦我吃的品牌。我打開點心盒,剝好了一塊豌豆黃遞給了張叔,他笑著接了過去,一邊吃一邊點頭說:「對,就是這家的,這要是能在店裡吃就更好了,下回我跟你去,帶你嘗嘗他家總店現場做的那種,甜而不膩啊!這個帶包裝的太甜了。」

  隨後我們又聊了一會我培訓的情況和見聞,我怕耽誤他休息,就準備起身告辭。就在我剛要走的時候,張叔叫住了我,然後就要從床頭櫃拿東西。我趕忙攔住他,這時我才知道,他已經虛弱到自理都很困難的程度了。然後他讓我從柜子里拿出了兩個很普通的藍色公文袋。他看了眼準備送我離開的太平說:「你先出去,我跟你平安哥說點事。」太平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見太平出了病房,張叔把那兩個公文袋交給了我,嘆了口氣說:「我這回估計不是啥好病,太平和你嬸子雖然不說,但我能從他們的表情里看出來,老局長几乎天天來看我,我也能覺出來。對家裡邊我沒啥遺憾了,太平成家了,小孫子我也看見了,值了。就是你啊,結婚比太平早,到現在還沒個孩子,守著那樣的媳婦兒還有岳父岳母,你活的也挺累。我現在不在咱局了,在仕途方面也不能給你什麼交代,真的有點對不起你。」「別胡思亂想,張叔,你沒事,過兩天去大醫院好好調理,病好了咱倆還得出去溜達呢。」我勸說道。「我心裡有數,你也就別騙我了。我沒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這兩袋子是我前段時間整理的我這一生的回憶,還有我對政策方面的一些見解,算是自傳,也算是回憶錄吧。寫的有點亂。我的字只有你最熟悉,我把它交給你,你抽時間幫我整理出來,不順暢的地方你就幫我加工加工。如果能刊印裝訂成書就更好了,這是我最後的願望了,但願我還能看見。」


  那天,我從醫院走出來,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幾斤重的公文袋在我手裡好像千百斤。回到家後,我打開了公文袋,一份一份的看著張叔手寫的稿件。稿件里從他兒時寫起,一直到他參加工作,結婚生子,等等,滿滿的都是對一生經歷的會議。從那天開始,我不再玩網遊,也不再打麻將,每天幾乎整理到深夜。後來,我聯繫到了一家熟悉的出版機構,每整理出來一點就交給他們排版,等最後整理完畢之後,裝訂刊印出來。因為這是張叔最後的心愿。看著我每天點燈熬油的整理著張叔的回憶錄,安寧卻問了我一個我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問題。「你這不是私活嘛,有辛苦費嗎?最好能給我賺個電瓶車回來,筆記本電腦也行!」後來我告訴她,不光沒有辛苦費,刊印的錢我還準備自己出,因為這是張叔最後的心愿。安寧急眼了,每天九點半,她就以我在客廳開燈影響她休息為由,把客廳的燈關掉,為了這個事,我倆幾乎天天爭吵。

  幫張叔整理回憶錄的心情是沉重的,加上安寧天天搗亂,我那段時間也心煩的要命。有天我終於有點壓抑不住了,想找人說說心裡話,訴訴苦。於是我就想到了大可。大可回到原單位以後,工作不是很忙,孩子也交給了老人幫著照看。在接到我電話以後,她答應的很痛快。轉天中午,我買了點吃喝的東西,到大可單位去找她。細算下來,我跟大可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面了,只是偶爾電話聯繫。可這次重逢,不僅沒讓我的心情得到放鬆,反而卻是更加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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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可變了,不再是當初樸實的打扮,變得濃妝艷抹,穿的也很是誇張,超短褲,吊帶,煙燻妝。而且,她說話的態度和方式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對事情的看法也不再是以前的樂觀開朗,反而有些尖銳和極端。最後,那次見面我倆只是簡單的吃了口飯,沒說什麼我就離開了。

  大可的變化讓我覺得難以接受,心裡愈發的覺得不舒服。一直到後來的一次偶然機會,我知道大可轉變的原因,也知道了她婚後那段生活的不易。這些咱們以後再說。

  整理張叔的回憶錄,我足足用了三個多月的時間,除了整理和校對,我還請了幾天假,一頭扎到出版機構,跟著設計封面,裝訂刊印。最後,我拿出了手頭所有的積蓄,一套三冊的回憶錄,我刊印了十套。

  轉眼到了那年的十月份,張叔在滬城經歷了三個月的生死折磨,回到了G市。回來的張叔直接就進了醫院。他入院的第二天,我到醫院去看他。再見到張叔,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原本高大健碩的身體,已經佝僂萎縮,消瘦的好像骷髏。原來白皙紅潤的膚色,因為黃疸,全身變得跟橘子皮一個顏色。見我走到身邊,張叔也哭了,說不想讓我看到他此時的樣子。無奈,我只能出言安慰他,讓他好好養病。隨後,我把刊印好的回憶錄拿出了一套交給了張叔。他顫抖著撫摸著封皮,大顆大顆橘黃色的眼淚順著他的眼角不停的流著。

  就在那年的十一月份,我從京城返回G市的途中,我接到了老局長的電話,張叔走了......年僅53歲。

  次日,我在殯儀館送了張叔最後一程。回來後,我的心情始終還沉寂在悲痛當中,跟張叔相交的點點滴滴,就像過電影一樣。見我狀態低迷,安寧倒是出奇的問我原因,當我說因為張叔去世心裡難受的時候,安寧沒說啥,她那個眼睛已經看不太清楚啥的媽媽,卻冷冷的說了一句「我瞎了也沒見你傷心,貓哭耗子裝啥啊!」

  我憤怒的摔門而出,臨出門的時候,我說了句:「房子是我的,不想住就滾!」

  就是我這句衝動的話,又一次埋下了深深的禍根!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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