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和信子

  林接過了那張紙，上面詳細地寫了信子學姐的心路歷程。

  信子本來有著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哥，用鄉里鄉親的話來說，看面相兩個人就是要結婚的哩，信子當然也這麼想，早早地幻想起了兩人的婚後生活，只想著大學畢業就結婚，小兩口可以過上舉案齊眉的日子。

  只可惜某日妹妹塞給自己一張信紙打破了預設好的一切，信上開頭便是：姊妹，請寬恕我，自小我倆興致愛好南轅北轍，你說東來我從來向西走，不想今日竟在此處同一，不知道怎樣說好，若是你愛表哥，我自是無話可說，從今日起只為你二人祈福。但若是你有一點遲疑，盼你念著妹妹的一點好，望你就了妹妹一樁心事罷，我說這話，想是顯得我有些不知廉恥，可教姐姐知道，妹妹真真想死了向姐姐謝罪，但念及表哥，實不敢輕死，只願來世報答了。

  後面又寫了兩人如何相愛云云，直把信子心看得絞痛。第二日信子把信往表哥面前一擺，表哥沉默不語，信子便知道了答案，於是隔天來到了橫濱，和世交芥川家的幼子芥川時連假扮了男女朋友，並稱不日就將完婚，消息傳回了老家還沒等朋友圈傳遍，那邊也傳來了表哥和妹妹的婚訊，信子氣極，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繼續回大學深造，只求眼不見心不煩。在這期間，結識了學妹林瑠奈，林率直活潑的性格給信子瀕臨破碎的心帶來了少許慰藉，兩人情好日密，無奈好景不長，幾個月後信子一次回鄉，見表哥和妹妹如膠似漆，蜜裡調油，終於心如死灰，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出門，成為了入殮師的一位新客戶。

  林看完已是淚流滿面，正好車此時已到了目的地，芥川將一包紙推到了林面前，默默下了車。正值秋季，秋風吹過山林，發出呼呼的吼聲，與車內的嗚嗚聲交相呼應，芥川看著遼闊的天空，想起了曾經學過的一句古詩：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不管人類社會怎麼發展，個人也很難擺脫生而為人的情感桎梏，但自己為什麼始終沒有感受到屬於自己的感情波動呢？

  正當芥川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了車門開啟的聲音，回頭一看，原來是林瑠奈正從車上下來，芥川趕忙上去查看，就在此時林一抬頭，整個頭髮隨著身體擺動著，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睛噙滿淚水，眼中滿滿的悲傷還未退去，不由讓芥川心頭一動，仿佛沉醉在這一汪泉水之中，林被這突如其來的目光凝視嚇了一跳，臉頰泛起了一絲微紅，怯生生的說：芥川。

  芥川這才回過神來，暗罵自己節操是越來越低了，這是自己朋友生前託付給自己照顧的妹妹，自己應該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才對，怎麼能因為人家哭的貌美如花就盯著人看呢，這下把人家嚇到了還怎麼完成信子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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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看著前面這個號稱大人其實看著就是個大男孩的臉色幾秒鐘由害羞轉為惱怒又變成自責，仿佛開了個大染坊，不由得想起了信子學姐的話，芥川這傢伙雖然平日裡一副萬事不掛懷的無賴習氣，其實骨子是個沒長大的小屁孩呢，就像沒經過社會化的小貓，只能用呲牙假裝成兇猛的樣子游離在族群之外，真希望看到他好好融入這個世界的樣子呢，這個就交給你了，林，拜託你們兩個好好相處吧。

  信子學姐真是不靠譜呢，林偷偷瞄了芥川一眼，想著。

  芥川看著林像是臉沒那麼紅了，趕忙說道，我們走吧，天快黑了呢。

  說著像逃一般地向著信子的家逃去。

  林在後面探著腦袋，叫住了他。

  車門還沒鎖呢。

  芥川腳步一頓，從口袋裡掏出了鑰匙低著頭從林旁邊走過，聽到了鎖上的聲音就趕忙回過頭繼續趕路，好像後面有什麼猛獸再追似的。

  完蛋了，這下我成熟穩重的形象算是全完了。

  芥川走著走著只感覺欲哭無淚，明明今天一天都扮演的好好的，沒想到被一雙眼睛破了功，但仔細回想那雙眼睛，仿佛還能感受到當時的悸動。林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用上目線看向自己的時候，實在是讓人無法拒絕啊。

  就在芥川還在回想的時候，那雙眼睛的主人已經默默走到他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

  芥川，那是不是信子的妹妹？

  怎麼從芥川桑變成芥川了，芥川心裡有些異樣，但當下也不好多說，只能等著之後再和小偶像好好整理一下稱呼了。

  芥川下定決心，定眼一看，「還真是，她怎麼出來了」

  兩人趕忙跑上前去。

  「芥川桑，多謝您前來了」

  信子的妹妹鞠了一躬，看上去精神飽滿，眼波流轉間不見一點哀傷，倒是對面的兩人，一個眼眶紅腫，一個面容嚴肅。

  叫人來看還以為我們才是遺屬呢，芥川腹誹道，不過畢竟是他人的家事，實在也沒有自己插手的餘地，只得還了一禮。

  「芥川桑，我姐姐，嗯，有沒有讓您交給表哥什麼東西」

  林本來見來者毫無傷心之意就有些不滿，正嘟著嘴，又聽到信子的妹妹到這時還用惡意揣測信子，頓時怒上心頭，小短腿一蹬就想上前理論，旁邊的芥川連忙拉住她，又趕忙用目光制止。

  總算林還有些理智，瞪了一眼芥川，頭一偏算是暫時壓下了火，但是反手握住芥川的手，用指甲發泄起了不滿。

  信子的妹妹看著兩人的動靜，樂不可支，輕浮的說道：我就知道芥川桑根本不是姐姐的男朋友，您是想帶著女友上門解釋的吧，放心吧，我們家不會追究您的

  一聽這話，芥川也是氣笑了，信子說自己和她是她認識的唯二的不欠日本債的國民，卻忘了她妹妹可能是唯一一個日本欠她債的國民，只是信子的妹妹素來肆意妄為，口無遮攔，初識時還會生氣，時間久了也只好裝聾作啞，這下實在沒了進門的興致，硬邦邦的把東西往她手裡一塞，表示時間太晚，不得不馬上出發，轉身就想走。

  信子的妹妹接過東西，也不挽留，只笑嘻嘻地說：芥川桑，葬禮的時間我會通知您的。

  林看著傻眼了，就這麼把信子的遺物給了這麼個不靠譜的妹妹，實在是有些不放心。

  芥川看了一眼，說到：放心吧，信子她妹妹雖然看著沒個正行，其實心裡跟明鏡似的，只要她達到了目的，做事就不會讓人挑出毛病，遺物會好好地送到她母親手裡的。再者，遺物本就只為遺屬的尊嚴而存在，遺屬自己不在乎，他人又能如何呢。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設了個遺像在東京，你有空可以來祭拜。

  林心想也是這個理，家人若是要使壞，死人活人一起上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只好氣哼哼地拉著芥川走回車去。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