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東京塔下章魚來

  順著來時的路回到了橫濱，車緩慢地停在了林的家門口。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車門裡鑽了出來，探頭探腦的張望了一會，卻遲遲沒有下車的意思。

  什麼嘛，說好的要照顧我，連一句話也沒有嗎？

  林心裡想著，不自覺地兩邊臉頰又鼓了起來。

  芥川看著女孩氣鼓鼓的樣子，不由得心中一顫，本來下定決心要維持的形象也破了防，

  好啦，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會把我的新地址和line發給你的。放心吧，我答應信子的事一定會做到的，我們東京再見吧。

  林聽到這句話，總算是有點滿意了，昂著腦袋輕點了下頭，示意自己聽到了，下車瀟灑離去，衝著後面擺了擺手，也沒說什麼就消失在了逼仄的小道里。

  真是的，小屁孩還裝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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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川輕笑出聲，雖然知道信子之前有這麼個學妹在，但其實兩人見面不多。這次見面算是正兒八經地相互了解的過程，林瑠奈這個名字從一個代號慢慢豐滿成了活生生的人。

  橫濱事畢，是時候去東京了。芥川想著，第一時間想到的卻不是天空樹或是東京塔，而是那雙飽含著悲傷的眼睛。

  拉開一扇捲簾門，便是河童書店。店名源自芥川時連的祖父芥川龍之介的民間忌日河童祭。

  芥川龍之介死後，好友菊池寬設立了芥川賞，芥川一家也繼續在文藝界活動，三代以降，也攢起來一份不錯的家業。作為家中幼子，芥川時連從小就深知自己沒有哥哥姐姐們獨當一面的能力，再加上讀多了祖父的書，始終覺世事多艱，人生如夢。

  但畢竟時代早已不同，祖父生活在西方現代思想浪潮剛剛襲來，傳統思想還未退去的前夜。深受兩種思想擠壓的他至死都未能擺脫那種彷徨與矛盾。而芥川時連的時代，別說現代思想，就是後現代也時常覺得自己跟不上時代的腳步。因此芥川時連徒有祖父之形，而不得祖父之里，作為既得利益者站在高地上感嘆幾句也就罷了，真要拿把尖刀狠狠地剖析這個社會，那是萬萬不能的。

  感嘆了一波自己作為小資產階級的軟弱性和妥協性，芥川走進了書店，作為成年時家族贈送的家產之一，為紀念祖父的書店自然裝修得當，雖然看著不如新開的書店們充滿了現代感，但是意外的有些獨特的味道。

  坐在書堆里，芥川隨手翻起了祖父的短篇小說集，想著自己不可能一直在店裡看著，或許該招個人了？

  「請問有人在嗎？」一陣短促的敲門聲後，一個女孩突然出現在了門口，只見她頭髮凌亂，眼圈微紅，但臉上仍掛著漂亮的微笑，完美的讓人覺得有些虛假，或許是時常保持這個笑容的緣故，蘋果肌看著有些突出，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確實是個一眼就會讓人喜愛的女孩子。

  總覺得這幅笑容後面，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呢。芥川嘟噥了一句，上前道

  「不好意思，這書店沒開始營業呢」

  「抱歉，我看到門開著，實在抱歉。」

  女孩看上去有些惶恐，一邊鞠著躬就想往後退，但又用目光偷偷瞄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芥川心頭一樂，原來是個小八嘎，讓人一眼看穿的心機就像是在撒嬌了，不如讓她進來看看她還有什麼花招，也算是一次社會學實踐了。

  早川聖來可能是剛度過了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明明是村外難得的舞台劇機會，自己卻搞砸了，她抓著自己的頭髮，無神地走在東京的街頭，眼神失焦沒有靈魂地漫著步。

  突然她好像感受到到了什麼，突然抬起頭。

  「哦，這裡是」平時不怎麼有亮光的街道里突然有一家書店開著，還亮著不算明亮但是莫名有些溫暖的燈光。

  此時的少女十分敏感，因為舞台劇的事件，自己肯定是要被運營罵了，等待自己的還不知是什麼懲罰，實在讓人放不下心來。

  畢竟自己即使在四期生里也不算特別受重視的成員，還老被2ch炎上，說自己耍心機又搶鏡頭什麼的，又出了這種事，怕是要被運營殺雞儆猴了。

  這種關頭看到一盞溫暖的燈火，早川聖來突然有些欣慰，或許希望就像燈火一樣，雖然在外面看有些黯淡，但只要一直向前走，總能看到的吧。

  加油，來來。早川聖來握了握拳頭，對自己說。

  為了感謝這盞燈，就進去買本書吧，

  抱著這種想法，女孩慢慢地走進了書店。

  書店裡靜悄悄的，配合著古樸的裝修，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時間正值深夜，早川聖來突然有些後悔。

  難道是。。明明平日裡這裡都是關門的，怎麼今晚突然開了，不會是什麼12點準時開啟的惡魔店鋪吧。

  強忍著害怕，女孩敲了敲漂亮的玻璃門。

  突然從面前的書堆里冒出了一個腦袋，仔細一看原來是個穿著黑色羽織的男人，偽裝的真好，簡直就像是電影裡的忍者嘛，早川聖來腹誹了兩句，難怪整個書店都這麼怪異，原來店主是個cosplay愛好者。

  眼見他打量了自己一眼，說出了拒絕的話，早川聖來有些不服氣，今天怎麼也要買一本書回去，不然本小姐念頭不通達。

  看了一眼面前男人的裝束，女孩心想，這一看就是個看電視劇中毒的宅宅，估計也沒什麼社會經驗，開著這麼個書屋肯定也不缺錢，這不是個優質的ATM，不是，優質的潛在粉絲嗎，這可不能放過了。

  一邊嘴上說著抱歉，早川聖來一邊做著可愛的表情用上目線對著對面的男人，時不時還像章魚一樣嘟嘟嘴，用手撩一撩自己的發梢，終於在快到門口的時候等到了對面的挽留。

  進來坐坐吧，雖然沒有營業，但是有客遠來，不接待實在有傷風雅。

  芥川時連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向對面的女孩發出了邀請。

  切，被我迷倒了就直說，還什麼有傷風雅。

  早川聖來志得意滿地邁著鴨子步隨著芥川時連向里走去，看著書架上的書，最大的一個擺滿了芥川龍之介的各色書籍。

  好熟悉的名字，是個大作家吧，是什麼流派的呢，好像自殺了，好像又不對，可惡，老師講的的時候我明明聽過，也記過，怎麼就是想不起來了。

  小八嘎眉頭緊鎖，看著書架努力回憶起來了曾經的課堂時光。

  芥川時連在前面走了會，沒聽到後面的腳步聲，於是回頭望去，散亂的頭髮不知是被雨淋濕還是粘上了淚水，一簇一簇地耷拉在腦袋上好像章魚的觸角，而女孩無意間嘟起的嘴就好像章魚的口器，仿佛想要發出水泡打倒對面的書架。

  這可不行，芥川時連上前打斷了水炮的蓄力。

  怎麼了？

  啊，店主桑，芥川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對了，這時候要給男人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這種文學宅平時那有機會和我這種美少女談這些呢，他肯定是覺得好像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呀，我簡直就是照進他灰暗人生里的一束光，我再告訴他我的身份，這下肯定會來握手會了吧，哼哼。

  芥川時連奇怪地看著面前這個搖頭晃腦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章魚小姐，說道：身為晚輩，實在諱言長輩之功過，但如果要了解一個作家，我想讀一讀他的書應該是最快的方式了吧。不過我看客人正值花樣年華，倒是隔壁的那本有村架純先生的《一個人的好天氣》可能更適合您呢，是拿過芥川賞的作品，我看過後也愛不釋手，常常拜讀呢。

  早川聖來這時已經呆住，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

  「啊，沒想到，您是那位的。。那您一定也拿過芥川賞吧」

  芥川時連聽了不由得一陣苦笑：哪有爺爺的獎給孫子的道理，再說我也沒有作家的才能呢。

  「是，啊不對，您是芥川先生的孫子，血液里流動著的都是文學的芳香呢，想必是文章憎命達，一時沒發揮罷了，但失之東隅，收之西隅，您也不必掛懷，總有大鵬一日同風起的日子呢」

  小偶像雖然學識淺薄，反而更覺得大作家實在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想破了腦袋才找出了幾句古話來奉承對面，只是再也不敢有什麼把對面發展成飯的念頭了。

  「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對對對，是我附庸風雅，貽笑大方了，芥川先生」

  「沒事的，就按平時的說話方式來吧，芥川只是個姓氏，現在我只是個普通書店老闆罷了」

  難道祖父現在在年輕人的映像里是個什麼戰國時代的人了嗎，明明連百年都沒到呢。

  吐槽了兩句年輕人的知識儲備，見面前的章魚肚子裡實在是沒墨水了，只好安慰道

  「我算什麼先生，說來慚愧，已經有好些年沒動過筆了呢」

  早川聖來這才算是斷了搜刮墨水的念頭，想著還是換個話題吧。

  「誒，這是有村前輩的書呢。」順著女孩白嫩的手臂看去，是畢業的乃木坂46一期生有村架純溫和恬淡的笑容。

  」你是？」芥川時連升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乃木坂四期生早川聖來得死」

  和林是同期呢，平日裡不太注意偶像的芥川時連這才反應過來，但這畢竟不知道她們關係如何，到也沒必要說出這一層關係。

  啊，難怪人如花嬌，原來是乃木坂，即使是不關心偶像的我也有所耳聞呢

  原來大作家的孫子也知道我們嗎。聽到芥川時連這麼說，早川聖來突然又燃起了信心，大作家的後人怎麼了，AKB桑當年各種大牌粉絲還少了嗎，既然乃木坂要有在偶像戰國時代天下布武的決心，那就從收服芥川桑開始吧。

  想著，早川聖來眯著眼睛，使出了招牌的笑容，湊到芥川時連面前，踮起腳尖，輕輕地張開櫻唇，開口間仿佛還帶著油墨的香氣，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書卷里的精靈降臨塵世一般，誘惑著芥川時連：那芥川桑，有沒有考慮加推一個偶像呢？

  芥川時連緊緊地盯著早川聖來，不多時，才說道「我想每一個偶像誘惑人的時候，都不會是留著鼻涕的吧」說完終於憋不住笑了起來，本來是有些曖昧的氛圍，一陣不解風情的穿堂風吹過，本來就剛哭完的女孩突然流出了鼻涕，頓時將氛圍摧毀，倒像是什麼搞笑漫畫裡的場景。

  女孩此時臉已漲得通紅，磨了磨牙，也顧不得什麼名人光環，使出了一招觸手打擊，一拳打在芥川時連的手臂上，只是軟糯的拳頭沒什麼殺傷性，反而讓對面笑的更開心了，此時的女孩自覺無地自容，羞憤地說了句芥川桑便想往外走。

  這時芥川時連看女生確實有些生氣，趕忙反手拉住，連連道歉道:抱歉早川桑，是我不對，一時放肆了。

  「嘲笑女生的男人，最低！」早川聖來轉過頭來，眼神堅定地望著芥川時連，擺出一副要一決勝負的表情。

  芥川時連也只好低頭認錯，小心翼翼地說「那全日本最高的偶像早川聖來桑，能不能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呢？」

  「念在你認錯態度誠懇，先讓你取保候審吧，至於最終判決結果，要到早川聖來的握手會上聽取哦」

  說完，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盤旋在小小的書店裡，仿佛之前不愉快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芥川時連放下心來，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姑娘，即使是剛才故作嚴肅的樣子，也顯得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呵護，現在微紅著臉，眼中波光流轉，則更顯風情了，有幾縷髮絲從兩邊垂落，也不顯雜亂，反而有幾分活潑之感，比之林，少一分英氣，多一分嫵媚，但都是眼中常懷哀思，胸中卻有烈火的女子，怎能讓人不愛惜呢。

  仿佛是感受到了對面的情意，早川聖來微微挑眉，撒嬌道

  「吶吶，說好了芥川到時候一定會來的吧，聖來會一直等著芥川的」

  「一定一定」或許是共同的笑容拉近了彼此的距離，芥川時連突然有些不敢看對面的眼睛，只好躲閃著連聲應和。但架不住少女不斷地逼近，只好轉移話題道

  「早川桑，時候不早了，偶像不是很忙嗎」

  早川聖來覺得有些好笑，但覺得今天的進度推的也不錯了，欲速則不達，到也不需要一口吃成個胖子，便也柔聲回復道：「是呢，只是芥川為什麼不叫我聖來而要叫我早川桑呢，是聖來做的還不夠好嗎」

  她偷偷伸出了手指，勾在了芥川的手指上，輕輕地扣動著，仿佛扣在了芥川的心弦上。

  芥川時連心頭一緊，腦海中閃過林瑠奈的面龐，突然平靜了下來，鬆開了手指，定了定神道：「芥川家雖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家訓也有言必行，行必果這條」

  不知發生了什麼的早川聖來也不懊惱，鞠了一躬，蹦蹦跳跳地往門口走去。

  在少女的身影消失不久，突然一個圓圓的腦袋又出現在了門口。

  「芥川，以後我還可以來書店嗎？」

  「當然，隨時恭候，早，聖來」

  剛出口的早川桑在少女的佯怒中消散在空中，取而代之是更顯親密的聖來。

  芥川等了許久，重新走到門口，張望了一會關上了店門，靠在門板上緩緩坐下。

  雖然生活在戀愛快餐化的時代，芥川卻沒有確實地開始過一段感情，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沒感覺到有什麼益處，不管是dokidoki還是bilibili，那種心動的感覺從未出現在芥川身上，所以芥川時常以為這是一種詛咒。

  原來，心動的感覺是這樣。

  但是，為什麼在一天內要來兩次啊。

  芥川哀嚎著，在床上緩緩睡去。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