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克洛艾的青春幻想/茉莉的童年回憶
「你們兩個人,簡直是沒用,沒用,非常沒用!」克洛艾·貝休恩雙手叉腰,看著面前兩個像犯了錯的學生一樣謹小慎微地站著的男孩,氣急敗壞地吼道,「為什麼不能放輕鬆,做些安全、小心的動作?」
「寶貝,這不能怪我們啊,誰知道那個暴力女跟腦袋背後張了個眼睛似的,還這麼能打,」名叫周擇歲的男孩用手撩開劉海,露出像是被烙鐵狠狠燙過一般血紅血紅的額頭,「你看,這也算是為你受的傷。」
「親愛的,兄弟他說得沒錯,我們兩個真的盡力了,主要是這次挑錯了下手的對象。」阿莫·奧努阿楚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發出蚊子般的嗡嗡聲。
「還在狡辯,所以我才到處都被人鄙視,在這個地方。」克洛艾氣得五官都快擰成一團麻花,「如果不是我急…急中生智,我就會被婊子,那個無比傲慢的,做些很壞的事情。」
「好吧,你說的沒問題,確實是我們的錯,所以今天我們的獎勵是不是沒了?」周擇歲小心翼翼地徵詢道。
「Jesus,你們竟然還在幻想這個。我覺得你們應該去附近的紅燈區,啃那些老女人的,又臭又噁心的舌頭。」克洛艾重重打了一下周擇歲的腦袋,隨後又感覺出手過重,有些過意不去,想揉揉對方以示安慰,但肚子裡的那一股怨氣還是讓她把手抽了回去。
周擇歲覺得自己無端挨這一下實在有些冤枉,像啃下一顆西西里產的檸檬,全身泛起難以言喻、浸透骨髓的酸楚。委屈的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憤怒在他心中燃燒,
「你說我們跟著你混就能過得好一些,結果你呢,把我們當成什麼了?費心費力幫你,到頭來就給我們一人轉一塊五?我們到底是你的男友,還是你的工具人?我們當時就該,就該供出你,給那女的下跪,再用平時討好你的方式去討好她,求她把我們帶回到庸城。
人家是庸城的大小姐,長得比你漂亮,穿得比你得體,會得還比你多。我們兩個至少曾經也是城市公民,和你這個從出生到入土都只能被困在這鬼地方的村姑不一樣。我就該和叔叔們一起進城搶錢搶女人,死了也值當,而不是和你這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的賤人過家家,期待你哪一天讓我們一吻芳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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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男孩的眼淚被認為是懦弱、膽怯的象徵,但周擇歲在這不能自已的憤怒時刻,把所有一切都一股腦地哭了出來,貧窮、壓抑、迷茫——他的整個少年時代。
一旁的阿莫愣愣地看著周擇歲如癲似狂的一通發作,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即上去捂住對方的嘴巴,將這段可能破壞三人關係的小插曲演變成悲壯宏烈的交響樂之前,扼殺在搖籃里,但他的雙腿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牢牢扼住,怎麼也邁不開一步。
「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克洛艾意外地沒有生氣,緩緩地別過頭,慢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在陽光中她的頭髮透出深色的鵝冠紅,像是紅衣鳳頭鳥的羽毛在發光,她眺向遠方,想起孩提時對那些公主與騎士的遙遠傳說的尋覓的渴望,對那些華美寶石與服飾的痴迷的沉醉,早在很久以前這些應當是城市女孩所做的夢,就隨著眼前這片行將消逝的暝色浸入黑暗,她的聲音泛起黏膩的哭腔,
「早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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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 me to meet your boss.(帶我去見你的頭。)」茉莉單腿半蹲踏在吧檯上,另一隻腳踩住對方的脖子,同時兩隻手緊緊摟抱住馬丁的右臂,形成一個依靠內力而成的鎖技,「Otherwise, I'll break your hand.(不然,我廢了你的手。)」
「夠了,放開他,你那麼想知道的話,就讓我來和你說吧,」霍爾聲音低沉得像在深夜叢林中咕咽的花豹,喉嚨顫動著發出沙啞的警告,「我想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你?」茉莉扭過頭難以置信的扭頭看著這位身體如木乃伊般枯槁的老人,「抱歉,這樣的話我可不相信,你不過是想讓我先放過他罷了。」
「呵呵呵…」霍爾冷冰冰地笑了起來,「人總是願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事物,是不是在你的想像中,一個街頭幫派的頭領必須要是一個凶神惡煞、五大三粗的硬漢,而不能是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傢伙?」
「那我問你,你們一共有多少人?半個月前對極樂坊的襲擊是誰安排的?為什麼要做這樣破壞公民安穩生活的恐怖行為?」
「你的問題太多了,女孩,想問人問題也得一個個來。」
「快說,我對你們這些殺人犯法的暴徒沒有耐心。」茉莉將馬丁的手臂又往外扯了扯,對方發出悽厲的慘叫,眼角滲出疼痛的淚。
「第一個問題,所謂的史派德幫從來沒有固定的人數,他只是個虛無縹緲的名字罷了,與其說是我們自己取的,倒不如說是庸城主動套給我們的名頭,他們需要給這群人一個統一的名稱,把他們變成一個團體。」
「姑且當你說的是真的,所以史派德幫實際上沒有嚴格的組織架構,也沒有什麼幫規之類的?」
「基本上可以說沒有,每個從瓜渚社區出去的襲擊團體,都可以叫做史派德幫。」
「這傢伙在你們這裡扮演什麼角色?你說你是頭領,可我看不出他對你有多少尊敬。」
「他的本職工作是在這裡做電器維修,偶爾跟大夥一起出去搶兩把。其次他並不需要對我有那種特別的尊敬,我本質上只不過,用中原的話來說,是一個頗受信賴的鄉紳,在一些事務上負責仲裁和表率罷了,同時也仰賴於此,每次出動的方針和路線都會來尋求我的幫助。其餘的時間就像我說的,在這裡賣賣酒,做些不值一提的小生意。」
「行,那就請閣下接著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不然您這不值一提的小生意以後就別想再做下去了。」茉莉冷冷一笑,踢開了被她牢牢控制的馬丁。馬丁在霍爾的示意下,慌忙跑出酒吧,眼中流露出一絲驚恐。
「你是說那次半個月的那次出動嗎?我記得那次倒是蹊蹺得很,我們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告知我們極樂坊防衛空虛且附帶發送了內部的地圖。在確認信息大概率屬實後,雖然我依舊抱有懷疑,但出於物資和金錢的緊缺,最終大夥還是選擇出動。雖然我叮囑過他們這次行動需要萬分謹慎,但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他們中了市議會的埋伏,十二個人,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你認識那次行動中的頭嗎?」茉莉終於抓住了對方言語中自己期盼已久的關鍵信息。
「當然,他姓貝休恩,祖籍是斯堪地那維亞島那邊的,他來得比我還早,聽說他之前曾跟隨其他人參加過八月運動,在運動失敗後,便一直隱姓埋名留在這裡。說到他,我就又有些傷感了,他是個充滿火氣,鬥志昂揚的人,在其他人都沉溺於原始的欲望時,他卻時刻保持著清晰的憤怒,可能真的是希望為這裡的人造些福址吧。」
霍爾說著說著,內心深處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傷感,他沒有看向茉莉,而是將目光與思緒粘連在一起,躍過貨櫃,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如幽靈般飄蕩。
「你還真是能夠美化這些草菅人命,為天地所不容的行徑。」茉莉短短地冷笑一聲。
「我應該有說過,我們只是被逼無奈,才用暴力手段維持我們的生活,你不能要求走投無路的人還對敵人維持基本的道德。」
「好一個被逼無奈。」
「或許你可以花點時間和耐心聽一聽柯村的,還有這些人的故事,這樣你或許就能得出,至少,不一樣一點的結論。」霍爾伸出手心,示意茉莉坐下,隨後一些悠久的故事在這間貨櫃酒吧內被娓娓道來。
在市議會接管庸城的行政之後,他們對原先那些背井離鄉滯留、聚集在城市中的外族人實施了不同的政策。一部分被判斷為對這座城市的發展和建設有價值的外族人,得以留下並成功獲得公民權,而另外剩下的、占比更大,人數更多的群體,原計劃是將他們遣散至各個特別行政府,但由於他們之前已經憑藉各種機會在庸城安家落戶,最終在這些人極大的抗議和阻力之下,庸城和航城在各自的不遠處劃出一片不大不小的土地,也就是當下的柯村,來作為他們的自治村莊。
在自治村莊建立伊始,這裡的居民基本以白人為主,他們出人意料地建立了一種無政府的、以公社為主導的集體村莊。雖然在經濟上依舊需要仰賴周邊兩座大城市的鼻息,但通過貿易等方式,也算是達到自給自足的生活水平。
但城市中那些貪婪成性的企業在擴張到無以復加後,終究還是將觸手伸到這片尚沒有被開發利用的隱世桃花源,他們直接繞過市議會和武盟,糾結了一批被逐出武盟的浪人開拔進這片土地。
之後,柯村的人們驚恐地看著這些不速之客潮水般地湧入他們的土地,然而企業的人同樣對這裡感到異常失望,此處並沒有多少令人眼饞的利潤可以榨取,於是他們只能撲向多災多難的本地人。這些不逞之徒四處網羅,以各種絞盡腦汁所編織的罪名,敲骨吸髓地榨乾人們口袋裡的財富。鬱郁不得志的浪人們則在這裡搜羅著女人和孩童,給他們的脖子套上厚重的枷鎖,帶回去充當沒有身份的黑奴或黑工。
之後,越來越多的企業如法炮製,畢竟誰都不願錯過幾乎零成本的勞動力和性資源,很多企業發達路上的第一桶金上都沾滿了無數柯村民眾的鮮血。柯村的民眾也曾向城市卑躬屈膝地哀求過,希望他們能施以援手,但最終被——浪人脫離武盟,不歸屬武盟管轄,以及庸城不對沒有庸城公民權的人負責的理由回絕。
最後,這裡的大多數人便負債纍纍,大多數家庭也支離破碎,剩下的可憐人們不得不在變賣地產之後再賣掉房屋,汽車和最後一件體面的衣服,落得只能依附庸城企業家生活的下場,為其做著最艱苦,卻又薪資最微薄的工作。
自此以後,這個自治村莊就從原來的衛星城變成了如假包換的殖民地,八月暴亂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應運而生。庸城在歷經這次歷經刻骨銘心的傷痛後,徹底放棄對柯村的控制,之後一些隨著城市中的一些逃難者和被驅逐者相繼來到柯村,這裡成為了一塊貨真價實的,游離於法律與秩序之外的土地。
茉莉眼眸低垂,低頭凝視著見底的玻璃杯,長久地沉默著,並不是她聽不懂對方說的故事,而是她聽懂了卻不知從何談起,「所以呢?」
「什麼所以?「
「我不太明白您告訴我這些又臭又長的老故事有什麼意義?這是殺害和劫掠公民的理由嗎?」
「看來你還是沒能領悟,發展到現在這早就不是個人與個人之間的事情,而是群體與群體之間的,之前是不同的種族,現在演變成城市人和非城市人,或者說城市體制下的受益者與非受益者更為妥當。每個人都被裹挾在群體中,無法逃脫。」
「我不需要明白這般複雜的事情,我只相信和關注我親眼所見的內容。假如確如您之前所說,是企業和浪人壓迫這裡的人,那麼你們應該把槍口對準他們才對,而不是揮刀向更弱者,這是懦夫的行徑。」
「你說你只相信親眼所見的內容,那我建議你在做出決定之前,可以去貝休恩家裡看看,你不是對他很好奇嗎,他的家就在這裡的不遠處。」
「可以,等我弄清楚一些事情後再和你算帳不遲。」實際上茉莉原本對自己這一次獨闖龍潭有些憂慮,但事已至此,她只能也必須走到最後,就像潛入了深不見底的洞窟,無法回頭,「我去之前最後問您一個問題,你其實功夫不低吧,絕不像你自己說的那樣手無縛雞之力。」
「欸,都不過是些不值一哂的老把式罷了。」霍爾見自己的偽裝被對方發現,倒也沒有多少驚訝,只是平和地訕笑。
「那你為什麼一直不對我不出手?」
「因為…」霍爾頓了頓,轉過身嫻熟地用那雙生繭的老手拿起那罐被放進木櫃的橙汁,重新倒進空蕩的玻璃杯,橙汁溜過杯壁,發出悅耳的白噪音,」你之前說你和這裡的人不一樣;但在我看來,你和那裡的人才是真正不一樣。也就是說,我認為你是屬於我們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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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艾將門謹慎地打開一條小縫,在看到敲門者真容的一剎那,毫不猶豫地將門緊緊關閉。
「Hold on a second, I didn't come here to cause any issues. I've just got a few questions. If you let me in, I can offer you some cash.(等一下,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我只是想來詢問一些事,我可以給你一些錢,如果你願意開門就太感謝了。)」茉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過了幾秒,茉莉就看到克洛艾打開門站在自己面前。她換上了一件簡單整潔的襯衫,下身穿著牛仔短褲,看起來之前的落魄模樣是為了欺騙而刻意為之的。
茉莉這次終於能夠面對面仔細觀察對方;克洛艾左耳上掛著三個金屬耳環,下唇正中央打著一個圓形唇釘;臉上的雀斑宛若秋季天鵝公社的麥田,長長的頭髮則像是被加入酵母的丹麥酥油麵包,蓬鬆而富有活力;同時浸潤著一層顏料般散發著柔光的紅色,恍若提香筆下的花神。
「How much can you pay me, then?(你能給我多少錢?)」克洛艾沒有好氣的看著面前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眼眶有些濕潤和潮紅,像是剛歷經一場悲苦。
「Twenty yuan.(二十銀元。)」茉莉略加思索後給出了一個克洛艾難以拒絕的數字。
「Deal, come on in.(成交,進來吧)。」茉莉跟在克洛艾身後進了房間,整個房間的布局相當侷促,估摸只有二三十平米,中間擺放著一張圓形餐桌和一張鐵架床,燈光昏暗,床鋪鋪得整整齊齊。
「Do you crash here every night?(你平時就睡在這裡嗎?)」茉莉難以想像一個花季少女居然日日蝸居在這樣一個骯髒的老鼠窩,對克洛艾投向同情與疑惑的目光。
「Nope, my room is in the attic.(並不,我的房間在閣樓內。」由於房間內沒有擺放椅子,克洛艾一屁股坐在床墊上,扭過頭避開了在她看來那虛情假意的憐憫,用手指了指角落的梯子。
「Hey, I apologize for not mentioning my name earlier.I『m Molly,What’s your name?(對不起,我一下忘記和你說我的名字了,我叫茉莉,你叫什麼名字?)」茉莉實際上在來到瓜渚社區前,從來沒有和如克洛艾這般的女性打過交道,所有在宗門內認識的弟子,都是些流於表面的點頭之交。
一部分人謙遜、有禮,與人交往上處處體現著那與生俱來的專屬於武人的驕傲,但同時也讓茉莉覺得生疏得可怕,永遠隔著一層可悲的厚障壁。而另一部分人,茉莉永遠無法與他們談論起任何有價值和意義的話題,茉莉不知道是她們不了解、不理解還是故意不願與自己相談,只聊到些最基本的吃喝玩樂,她們的神經網絡仿佛才和自己連到同一個頻道,會像立在沙丘上的土撥鼠那般用駭人的嗓音發出尖叫似的笑聲。
「Chole,Chole Bethune.(克洛艾,克洛艾·貝休恩。)」
「Now, tell me the real deal. What's going on with you and those two guys?(現在可以告訴我事實了吧,你和那兩個男孩到底是什麼關係?)」
「He's my boyfriends. Is that weird?(他們是我的男朋友,這很奇怪嗎?)」克洛艾不是很想再提起這兩個讓她傷心的男孩,轉頭詢問道,「「Are you single and not dating anyone?(你就沒有男友嗎?)」
「Yup, I've been single forever, and there's no need to give me a hard time.(是的,我一直單身到現在,你沒必要對我抱有那麼大的敵意。)」茉莉見對方的語氣不那麼友善,於是便趕緊換了個話題,「So I guess this bed here is where your brother slept.(所以我猜下面的這張床是你哥哥睡的吧。)」
「Yes, but he's not around anymore. Hold on, how come you know everything about this?(是的,但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等一下,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克洛艾疑惑地望著茉莉。
「I'm curious to know more about your brother. I think my parents might have bumped into him before.(我對他的一些事情很好奇,我認為他可能和我的父母在以前有過交集。)」茉莉認真而專注地盯著克洛艾,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Your parents? Like, who are your parents? I can't recall him being buddies with any city girl's parents?(你的父母?你的父母是誰?我可不知道他認識哪個城裡大小姐的父母?)」
「Have you sorted through his stuff yet? If that's cool with you, I'd really like to check it out.(你有整理過他的遺物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很需要看一下。)」
「Actually, I'm not keen on getting mixed up with that guy. He's always going on about revolution like he's the only one with sense. When people head to Yong City, they usually bring back looted cash for their families. But him? He just hands it out to people around here, and his own family gets next to nothing.(說實話,我對跟那個傢伙扯上關係並不感興趣。他總是嘴上掛著革命,好像只有他才是有腦子的人。大家去庸城的時候,通常會給家裡帶些搶來的錢回來。但他呢?他竟然把錢分發給這裡的人,反而自己的家人幾乎什麼都得不到。)」
提到自己的哥哥,在茉莉面前一向言辭簡略的克洛艾突然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的抱怨就像潘多拉魔盒裡的惡意一般涌泄而出,她彎下腰打開附著在床下的其中一個床櫃,往裡面掏出一個四四方方、不大不小的鐵盒子交給茉莉,
「Feel free to take a look if you're interested.(如果你想看的話,就請便吧。)」。
茉莉懷著忐忑的心情接過盒子,將它緩緩打開,最上面是一把中世紀形制的挪威短劍,沒有劍鞘,劍柄上鐫刻著主人的名字,劍身粗短、劍刃雙刃、劍尖向下彎曲。
短劍下壓著幾張動態照片,排頭的是一張芬內·貝休恩和克洛艾·貝休恩的合照:照片內少年時期的芬內的笑容在陽光的映射下顯現出璀璨的光華,他雙手托著年幼的克洛艾的腋窩將她高高舉起;照片裡的克洛艾顯然對對方粗暴的抱人方式感到非常不滿,像一隻被揪著後頸皮提溜起來的花枝鼠,無助地在空中撲騰著手腳,同時用略帶憎惡與嫌棄的眼神看向大笑的芬內。
這張動態照片所記錄的,是任誰都無法否認的美好的兄妹時光。
茉莉失神地看著照片中芬內的笑容,神緒恍惚,她覺得自己之前接觸認知的世界好像有些過於簡單,武俠小說中臉譜化的好人和壞人並不以這樣單薄的形象立於世間。連這樣的人也有過如此快樂的時刻,而她自己都未曾能和養父母留下一張賴以留念的照片。
茉莉對此有些莫名的惆悵,她覺得沒有被記錄下的生活宛如被凍在湖面的花瓣,是短暫的、是應季的,等到春風吹來,這些曾經留住美好的堅冰也將解凍消融,泛起漣漪推動著花瓣湧入江流。
茉莉小心地將這張照片放到一旁,目光落到了下面的照片上。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間,她全身觳觫一怔,仿佛一扇看不見的門打開了,股股穿堂冷風從另一個世界吹進茉莉之前所生活的祥和的世界。
照片上是芬內和一對陌生男女,陌生女性抱著一個和她長相相仿的小女孩,小女孩臉上的笑容比起剛才照片中的芬內有過之而無不及。
茉莉腦海中響起哐當的破碎聲。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