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到家裡打劫
師傅走遠後,兄弟倆緊繃的神經才慢慢放鬆下來。周原把帶來的行囊放到鋪角的空床板上,然後稍微整理了一下床鋪,周青則兩腳半搭著床沿,躺在了床鋪上。不一會兒周原也湊了過來,兩人說了會兒話。他們也著實累了,起了個大早,又趕了一天路,兩兄弟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打鐵鋪的東灶爐還在呼呼地噴著火,叮叮噹噹的敲打聲,不停的傳出屋來,旁邊廚房的婦人們,已經張羅好了一頓不錯晚餐。
打鐵鋪的東家姓唐,在廬陵縣開鋪子已經有四代人了,與周圍的鄰居、大戶及官差衙役的關係打理得都很好,對待鋪子裡的師傅、夥計也很友善,工錢開的,也比同巷子的兩家都高一些。
幾代人的經營,吉華打鐵鋪的名聲慢慢的攢了起來,周圍莊戶的農具修補,富戶家要打門釘連環等,都會優先找他們,打鐵鋪的生意一直很不錯。今天早上,唐東家還被縣裡高員外家的管事請去吃飯了,聽說高員外家要整修門房,需要添幾件鐵器物什。
「富貴,這個厚度可以了,咱們先吃飯。去叫一下周家那倆小子!」譚鐵匠對著旁邊的徒弟說道。
「好嘞!」富貴應了聲,放好大錘後,便朝後院走去。
不一會兒,周青兄弟跟著富貴來到中廊吃飯的條桌旁。因為活多,今天的晚飯比平時晚了很多。譚鐵匠及其他的師傅夥計早就餓了,周青到時,他們已經開始吃了。譚鐵匠指了指他旁邊的兩個木凳子,示意倆徒弟坐這裡。
富貴則很勤快的去給添飯了,鋪子裡的飯食雖是大鍋飯,但廚婦的手藝很是不錯,聞著味道就感覺很有食慾。周青倆人沒見過這多人一起吃飯,感覺很新奇,同時也有點侷促。不過肚子實在餓了,接過富貴遞過來的飯碗,道了聲謝,便低頭開吃了。
譚師傅對倆小徒弟的初次表現,比較滿意,最近活多,耗精神又累得很,他也沒有再多說話。坐在對桌的張麻子扒了幾口飯,想起了什麼,就又談論起沒幹完的活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邊聊邊吃著,完全沒有因為新來了兩個小學徒,而刻意的問東問西。李氏要照顧孩子,並沒有跟大夥一起吃,幾個婦人專門盛了飯,給她端到房間去了。
一頓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從前堂突然衝進來了一個夥計,氣喘吁吁地快步來到了張麻子面前。
「不好了,東家,東家被人扣住了!」那夥計上氣不接下氣,急切地說道。
大家一聽,頓時一愣,趕忙放下了碗筷,圍了過來。
「東寶,你說啥,怎麼回事!」張麻子站起來,扶住了跑進來的夥計。
「東家被人扣住了,來順也被打了,在吉安街上。我是跑回來喊人的,快,快去幫忙!」叫東寶的夥計又說道。
聽完東寶的話,富貴和三四個年輕的夥計直接衝到了天井旁,在一邊架子上抄了順手的傢伙,就準備出門。隔壁屋的李氏婦人,聽到動靜很快趕出來,她剛餵完孩子,邊走邊繫著外衣的上襟。
「先等一下!東寶,你說清楚,具體咋回事?富貴,你放下傢伙,快去縣衙捕快房,找我哥李肅,讓他帶幾個人先去吉安街那邊!」李氏快速地說道。
富貴放下手裡的鐵棍子,穿過天井,從前堂快跑出去了。李氏走近了東寶的身邊,旁邊的人自動讓出了位置。
東寶夥計見李氏到了跟前,繼續說道:「我和來順跟著東家,從高員外家後門出來後,東家在寧福巷給夫人買了兩包小點心,快走到吉安街時,給個天殺的黑心賊搶了一包。我跟來順就追了過去,東家也在後面。那賊見甩不掉我們,就朝人堆里扎去,來順喊著『抓賊』,但還是讓他跑了。」
「後面呢,賊跑了就跑了,東家怎麼被扣住了,是誰扣的?」李氏緊接著問。
「夫人,東家是被,被謝桐謝老爺扣下的。那賊逃跑前,好巧不巧將點心包丟到了謝三夫人懷裡。您知道那謝夫人...,謝桐老爺也正好出家門,在吉安街的謝府門口,就跟東家撞見了。
這事情本就不怨東家,那謝桐出門後,看見謝夫人懷裡的點心,又看到東家手裡拎著的,當場就要打東家。來順上前攔著,並解釋,就被出來的家丁給打了。東家也被攔著不讓走,我眼看情形不對,就先跑回來跟夫人和師傅報信。」東寶一口氣說道。
「謝三夫人?是柳倩兒那狐媚子?東家之前要納她為妾,她現在都嫁人,還跟東家不清不楚的麼?東寶,你跟我說實話!咱當家的是真碰見賊了?還是自己給人家送去的點心?」李氏聽東寶夥計說完,皺了下眉,想了想問道。
原來,柳倩兒在嫁給謝桐之前,是縣裡吉春樓的當紅姑娘,唐東家因為一直沒有男丁傳家,所以想將柳姑娘贖出來納個妾室。不曾想,謝老爺也看上了柳倩兒,出了更高價錢娶回了謝家。
「夫人!是真的有賊人搶我們東西啊!碰到謝三夫人,完全是個巧合!」東寶用力地點著頭,回復道。
旁邊的師傅夥計聽著兩人說的,了解到還有這個內情,也都不敢說話,拿著傢伙什的,都望向張麻子鐵匠,不知道還去不去幫場子。
譚鐵匠是眾人中年紀頗大的,也素有威望,他想了想,站出來說道:「如今來看,東家準是讓賊人陷害,從而被波及了。東家目前還在謝府的地盤上,我們英雄不吃眼前虧,先把東家救回家再說吧!」
李氏聽了,點了點頭,抬眼看向了張麻子說道:「譚師傅說的在理,張師傅你帶著三個徒弟外加四個夥計,跟我去吉安街先把東家接回來。把傢伙什都放下,我哥應該先到了,用不著這些東西。」然後,轉向譚鐵匠說:「譚師傅,你年長一些,麻煩帶著剩下的夥計看一下家。」張麻子與譚鐵匠聽李氏婦人這樣安排,都點頭應了。
很快,李氏與張麻子等九人就出門去吉安街了,譚師傅招呼剩下的人,先把前堂的門面關了,又叫廚婦把吃飯的桌子收拾乾淨。周青見師傅沒工夫理會他倆,便拉著下弟弟,自行先回後堂住處去了。
關上房門,周原憋不住心裡的疑惑,向著周青問道:「他們會打起來麼?我們的人沒有帶傢伙,吃了虧可咋辦?」周青也莫名所以,撓了撓頭說:「不知道,也許......」。就在這時,前面院子又出了動靜,乓乓啷啷的聲音響起,有打鬥的吆喝聲,也有摔了碗盆的破碎聲。
周原從床沿上『噌』地跳了起來,感覺有情況,沖向房門就要出去,被周青一把抓住了。
「先別出去,外面好像打起來了,我倆現在出去...不一定有好!」周青想了想說道,同時又把房門關上了。周原退回了床鋪邊,看了下哥哥,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兩兄弟沉默起來,在房間聽著外面動靜。此時,門外傳進來的聲音時大時小,慢慢地出現了女人的哭聲、求饒聲。大約一盞茶功夫,外廊出現了腳步聲,周青兄弟對看了一眼,心裡都害怕極了。
『哐當』一聲,門被踹開了,從外面走進來兩個漢子,穿著破爛粗的布衣,黑布蒙著臉。兩人一個手裡拎著木棍,另一個則拿著一柄鋼刀。拿刀的漢子先在屋裡看了一圈,這才看向了周青兄弟倆,撇了一眼旁邊的漢子,沙啞地道:「倆半大小子」。
隨後,拎棍的漢子,則對著兄弟倆吼起來:「別動,老子不打小娃。但你們不聽話,咱手裡的棍子可不管大小!」
周青兩人沒見過這場景,被嚇的不輕,不敢動,也不敢說話,都只是乖乖地點著頭。拿刀的漢子警惕著走到床邊,摸到褥子後熟練地撕了幾個布條。很快,兩個蒙面的漢子拿起布條,將周青兄弟雙手倒扣綁了起來。拿刀的漢子又在房間尋了一圈,柜子里、床底下徹底查了一遍。隨後,兩個漢子帶著周青與周原,來到了天井旁的走廊上。
「坐下!」持刀漢子大聲說道。
兩兄弟半坐在地面上,持棍的漢子又把兩人的腳給綁住了。
這時周青看了下四周,發現打鐵鋪的人,幾乎都被抓到了這裡,加上自己哥倆,有十幾個。抓來的人中,大部分是婦人,他們也都被綁著手腳,有的嘴裡還塞著布條。走廊上有三個蒙面的漢子,手拿棍棒,在來回巡邏查看著。
周青又小心看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師傅譚鐵匠。他躺坐在離東打鐵房門口不遠的地面上,背斜靠著牆,嘴角、胳膊及身上都有血,身體在時不時顫抖著。周青的心裡咯噔一下,雖然跟譚鐵匠今天也是才見面,但磕頭拜師了,心裡總是親近一些,譚鐵匠渾身是血,周青還是著急心疼。
不多時,從東西兩間打鐵房,又湧出來八九個蒙面的漢子,他們將打鐵房裡的鐵具也都搬了出來,周青看到搬出的鐵具有刀、劍、槍頭、長矛、鐵甲等,竟然都是兵甲鐵器。
蒙面的漢子們,將這些兵器連同走廊架子上的鐵具,都搬到了西邊打鐵鋪的側門。周青隱約能聽到了騾馬的聲音,他們應該是要運走搶的這些東西。一番折騰後,走廊上巡邏的蒙面漢子,也從西邊側門退走了,打鐵鋪的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周青兄弟手腳被綁的很緊,由於蹲坐的時間太長了,他倆都感覺腿腳非常酸痛。周圍沒有被塞住嘴的人,也因為痛,開始小聲的呻吟起來。又過了半個時辰,周青感覺四肢都麻了。
這時候,前堂的大門被『砰砰』地敲響了,也有喊門聲傳來,是張鐵匠他們回來了。院子裡,能張嘴的婦人,頓時哭了起來,也有夥計嘶啞著喊外面的人快進來,家裡被打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