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倫納德

  霍爾單腳墊步,勉強用一個側翻躲開衝撞,但剛剛身後的大樹就沒這麼好運了,瞬間被攔腰撞斷,飛出的樹幹順勢在地上砸出一道土坑。

  還不等霍爾緩口氣,站定的萊尼爾此時雙手高舉大劍開始蓄力。

  「轟」大劍重重砸下,爆炸伴隨著滔天火焰呈球形綻開,同時巨大的聲響推著洶湧的熱浪向四周擴散,無差別的掀飛了周圍的草皮和灌木。

  「啊!」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樹上落下,被早在暗暗觀察情況的霍爾眼疾手快一把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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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眼下沒有多餘時間讓他檢查男孩的情況,只能在大致確定人形完整後,俯身貼地像打保齡球一樣將男孩向遠處甩出。

  他自己則借著拋出的力道順勢翻身,背貼地面,雙手橫刀架在胸前,生生擋住萊尼爾下砸的一擊。

  「咔嚓」隨著一聲類似玻璃碎裂的聲音,手中的短刀終於不堪重負碎成一片,霍爾順勢蹬腳倒滑出去,但巨大的衝擊卻依舊震的他口吐鮮血。

  這一刻,他只感覺左臂幾乎像是斷了一樣失去知覺,胸口也一陣氣悶。

  勉強站起身子,卻又差點眼前一黑再次倒下。

  面對再次揮舞大劍狂奔而來的萊尼爾,他露出一個苦笑,鼻血也順著嘴唇流下。

  但深吸一口氣,霍爾卻再次沖向對手。

  「嘭!」斜劈而來的大劍帶著呼嘯的風聲又一次砸空,掀起大片塵土。但這次霍爾卻一躍而起,放棄了在地面來回騰挪的機會,而是一腳蹬在大劍的劍脊上二次發力。

  「喝!」他左踩在萊尼爾厚重的肩甲上,同時右手抓住它的左角死死穩住身形。下一刻,霍爾反手從後腰箭袋中抽出了最後一支火箭。

  感受著角尖傳來的力道,萊尼爾幽綠的雙眼透出瘋狂的憤怒,

  人類!你怎麼敢!

  但抬起頭的他只能看到,男人焦黑的右腿奮力抵住弓身,森白的牙齒咬住箭羽扯開弓弦。儘管口中嗆出的鮮血阻止了他出聲,但卻依舊擠出一個肆意癲狂的笑容。

  「轟!」下一刻,烈焰在萊尼爾眼前綻放。

  而在一旁草地上,滑行數米的小納托剛爬起,呸了兩聲吐出嘴裡的青草。接著就聽到身後再次傳來的爆炸聲,他一轉頭就看到剛剛拋飛自己的男人,正雙臂護在面前,被爆炸拋飛並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而對面的怪物此時也單膝跪地看不清狀態,正當他糾結要不要靠近男人的時候。

  那個倒地的身影卻又再次爬了起來,踉蹌的拖著身子向怪物狂奔,在靠近怪物後一個翻身,上了怪物的背?

  然後剛剛跪地的怪物也甩了甩頭重新站了起來,在原地愣了一下後像是意識到什麼,開始奮力的掙扎跳躍,但身後的男人依舊死死的纏在怪物背上。

  「你反抗的樣子像在撒嬌!」

  「再撅高一點!」

  「……」

  小納托捂著耳朵看著眼前這不堪入目的一幕。

  霍爾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雙手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五臟六腑也被顛的像是要吐出來一樣。

  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手,萊尼爾除了面部這個弱點被火箭正中,全程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像樣的傷害。甚至對於天生就免疫火焰、冰雪和雷電的它來說,火箭和普通箭矢也沒太大差別。

  看樣子要死在這了,這算什麼,海拉魯一日游嗎?

  有些不甘心,又有些無奈,但哪怕是死了,他也有一樣東西是硬的!

  正當他準備繼續飆垃圾話的時候,卻無意中看到了一旁捂著耳朵看他的小納托。

  額……有點尷尬但問題不大,

  「往我來時的山崖方向跑,快點!」費力喊完這句話的他又感覺眼前發黑,沒有再去看孩子,只是再緊了緊勒在萊尼爾身上的雙腿。

  怪物拼命揮舞的手臂卻怎麼也夠不到他,只能急得瘋狂亂蹬。

  這一刻霍爾有些發懵的腦子裡閃過一句話:

  『是何金銀纏住了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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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霍爾依舊趴在萊尼爾背上。

  但隨著人馬的精力逐漸耗盡,掙扎幅度降低,現在的他甚至因為開始逐漸適應了吼叫和顛簸而有些犯困。


  就像很多人坐車犯困一樣,車輛行駛過程中的搖晃感和穩定的機械聲都容易引起大腦的困意,而無事可乾的狀態,也會進一步加深這種狀態。

  霍爾原本就一天沒睡,現在又加上失血帶來的無力感,以及胸口提不上氣的輕微缺氧,此時洶湧的困意頓時像潮水般向他席捲而來。

  但大腦卻在拼命提醒他依舊處於危險中,一旦被身下的怪物找到機會,他只有死路一條。

  於是他強打起精神,也不管對方聽不聽的懂,有一搭沒一搭的就開始找起了話題。

  「喂,你叫什麼?你家裡人呢?今天晚飯吃了嗎?哦,我是晚飯啊,那沒事了。」

  「哼~哼~」

  怪物沉重的鼻息在此刻聽來,似乎真的像在回答霍爾的問題。

  「倫納德這個名字怎麼樣,leonard勇敢的獅子,很符合你的氣質吧。」

  「哼~」

  「不知道你有沒有傷害其他人,但是看你的體型還是未成年吧,以後我帶你去找母萊尼爾怎麼樣?一胎八個!」

  「哼~哼~哼~」

  「對了,其實我一直挺好奇的,你們人馬的牛牛是在『人』的那部分,還是『馬』的那部分?」

  「?!┌(。Д。)┐」

  已經開始胡言亂語的霍爾眼皮直打顫,雙手也無力的搭在萊尼爾腰上,但依舊箍緊了雙腳。

  「哈嘶哈嘶」姍姍來遲的班澤塔梗著脖子大口喘著粗氣,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原本扎著的頭巾現在被他隨意的纏在了左臂上。

  而一路牽著他趕來的小納托,則瞪大雙眼四處搜索著霍爾的蹤跡。

  最終,兩人在一處隆起的巨石下看到了那個身影。

  但在餘光看撇到邊上時,班澤塔「噌」的一下拔出長劍,只見面色發黑的萊尼爾正用猩紅的雙眼看著他。

  就在他考慮怎麼樣才能在保證霍爾安全的情況下擊退怪物時,那怪物竟然只是轉頭看了霍爾一眼,便一甩紅髮後撤兩步讓開位置。

  「?」班澤塔被眼前的這一幕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看著那個生死不知的少年,他還是小心翼翼的挪步上前。

  他一邊緊盯萊尼爾手上的動作,一邊將霍爾抗在肩上,一步步後退著遠離這個怪物。

  等走開一段,見怪物還是沒有動靜,這才稍微放心的招呼起在遠處張望的小納托一起退走。

  「啪塔啪塔」班澤塔一腳深一腳錢的走在谷中,而前面帶路的小納托不時回頭,向他背上的少年投來好奇的目光。

  不知何時起,山林中開始瀰漫著微涼霧氣,月色逐漸隱去,東方的天邊泛起微微的藍灰色。

  遠處山巒和近處樹木的輪廓,在這似有似無的光線中變得柔和。

  看著遠處迎著晨曦趕來的阿德亞村眾人,班澤塔悄悄為霍爾蓋上了兜帽。

  而高台上,直到班澤塔眾人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看了良久的紅髮萊尼爾這才有了動靜。

  只見它挺立胸膛雙臂微張,緩步走向靠近山崖內側的一角。

  當它擠開擋路的灌木,裡面赫然是一具半埋在土裡,體型更大的萊尼爾屍骨。

  「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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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臥室內,桌上電腦透出微光,屏幕右下角不斷彈出的郵件似乎正提醒它的主人趕緊工作。

  但已經癱軟在椅子上的霍爾連手都不想抬,於是他抬起了腳,一左一右的架在了桌上。

  「誒,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啊……」還沒等他開始抱怨,只聽「呲啦」一聲。

  屋內原本柔和的光線全部熄滅,周圍的物體像是突然失去了色彩的輪廓,變得模糊而遙遠。

  「停電了嗎?」

  可還沒等他細想,下一刻突然感覺身體仿佛被某種力量死死按在原地。

  無數藍色光點從四面八方漂浮起來,卻又在下一刻被突然定格在空中。接著背景中的黑色天幕真的就像一張布匹,被某樣東西拽著一樣,連帶著上面的光點被拉向天空。

  「天空?我不是在屋裡嗎?」

  不等他細想,隨著光點被越拉越長,遠去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拉出的細線仿佛是落向天空的雨點,最終一道道彎弧狀的光線匯聚在視線盡頭成了一個小點,最終消失。


  霍爾此刻就像一粒塵埃,分不清是在漂浮還是下墜。

  也不知過了多久,黑幕中再次出現了一個光點,下一刻就將他吸了進去。

  ……

  「呼~呼~哈!」

  粗重的喘息聲在黑暗中響起,被睡夢驚醒的霍爾猛然睜開雙眼,愣愣的打量著眼前陌生的屋頂。

  「我沒死?這又是在哪?對了,小納托救下了嗎?」

  無數想法瞬間在腦海里湧起,讓他只能勉強抓住了最後一點夢中的場景,房間樣式和他前世的臥室一模一樣,但對期間發生的事情他卻完全沒有印象。

  「那些光點是什麼,最後又發生了什麼?是穿越前的記憶,還只是單純的做夢?」霍爾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但只是稍微動了一下,他就感覺眼前一黑,耳中也只剩尖銳的嗡鳴。

  過了好一陣他勉強緩過來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紗布包裹,紗布下的每處身體都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甚至能感到骨骼關節在吱呀作響,無數的肌肉組織在哀嚎。

  而旁邊另一張床上,原本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小身影似乎被他的動靜驚動,吸溜下口水揉著眼睛抬起了頭。

  「呀!你醒哩!」小納托看著眼前被繃帶纏的像高原羊一樣的男人,激動的大叫:「你知道嗎?你都睡了兩天了,村長爺爺說你傷的很嚴重哩。」

  「對哩,你可真厲害,能打敗那麼大的怪物……」

  霍爾微微側過頭,面帶笑意的聽著床邊小納托的嘰嘰喳喳,終於第一次打量起這個被自己救下的小男孩。

  短密的黑髮服帖的蓋在頭頂,卻在腦後翹起了一個小揪,烏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自己,臉頰上還帶著海拉魯幼童特有的紅暈。

  一身粉白色的短打在下擺處印著海浪般的深紫色花紋,領口則掛著一串海螺殼吊墜,但要說最顯眼的就是那一身健康的麥色皮膚了。

  「我可沒你說的那麼厲害。納托,你是從沃托里村來的嗎?」霍爾有些好奇的問道,

  「對呀對呀,納托從小就和媽媽一起在那生活哩。」男孩有些激動,繼續說道:「幾年前爸爸說要出去賺錢買一艘大船,捕好多好多魚,給我們換大房子哩。」

  「但他很久都沒回來……」說到這裡,男孩有些沮喪的低下頭。

  正當霍爾準備安慰兩句的時候,他又很快甩了甩頭,有些開心的說:「之後媽媽就帶我搬家來這裡了,大家都特別好。勞爾大叔經常來送獸肉,服裝店的梅里納奶奶節日的時候會送我衣服……」

  看著男孩激動的有些泛紅的臉頰,霍爾也儘量扯了下嘴角,長長的舒了口氣,「真好啊。」

  「對了,是澤塔大叔送我回來的嗎?就是那個身材高大,帶著紅色頭巾的大叔,你有看到他去哪了嗎?」

  「那個奇怪的大叔嗎?昨天早上好像看到他和村長爺爺在說話,但之後納托一直呆在這裡,就不知道了哩。」

  難道是回城堡了嗎?好像之前確實是說過要趕回去,正這麼想著,霍爾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納托,我睡了幾天了?」

  「一、二、三……三天了哩。」

  男孩聞言攤開手掌,仔細的掰著手指數了數,然後張開三根手指在霍爾眼前比劃了一下。

  居然昏迷了三天,上輩子連醫院都沒敢去幾次的霍爾有些吃驚,接著就是後怕。

  本以為海拉魯大陸民風淳樸,來了就當旅遊的,結果剛來第一天就打了三場。

  先被一群波克布林攆著跑,接著路上走得好好的又遇上依蓋隊,最後被更是萊尼爾打到重傷昏迷了三天。

  這算下來自由活動的時間還沒我躺著的時間多,這算什麼?

  打工的時候沒有休假就算了,穿越了還沒有休假,那我不白穿了嗎!

  不行,沒有『輪椅』的日子,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想到這,霍爾決定等傷一好就直奔費羅尼地區的熱帶雨林,先採上幾百個榴槤,再去大妖精之泉抓上幾袋精靈,保命道具拉滿,到時候耗也能把蓋儂耗死了。

  「大哥哥?」看著霍爾瞬息萬變的表情,納托有些害怕的忍不住開口。

  被打斷了思緒的霍爾略帶尷尬的笑了笑,剛想伸手揉下對方的腦袋,但實在提不起手只能作罷。

  「對了,你爸爸長什麼樣。」


  「黑黑的,高高的,口琴吹的很好聽……」

  「……」

  窗外,黯淡的月光如籠罩在山谷內的輕紗。屋內,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低聲說著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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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過去,天光乍亮。

  陽光順著窗台上搖曳的黃色百合花,點亮空氣中漂浮的微塵。

  「阿德亞之巨塔,潔白之花;日頭高高掛……」

  還躺在床上發呆的霍爾,被屋外突然傳來的歌聲吸引,可能是前幾天睡得太多,和小納托扯了一個晚上的他依舊神采奕奕,

  「……嗯……爸爸」

  扭頭看著旁邊床上睡得都快掉下去的男孩,他嘆了口氣,繃直腿好不容易給對方塞了回去。

  隨著身後木地板傳來的腳步聲,一個驚喜的輕呼聲:「小哥,你醒哩!」

  艱難的回頭看去,只見一個有些眼熟的婦女正端著一疊早餐站在房間門口,此刻正驚喜看著他。

  看著對方和小納托同樣麥色的皮膚,霍爾開口問道:

  「你是納托媽媽?」

  「是啊,那個孩子和你說的嗎?」婦女一邊將手裡的早餐擺放在霍爾床頭的桌上,一邊溫柔的看向旁邊酣睡中的孩子。

  「嗯,昨天和納托聊了很多。對了,剛剛的歌聲是?」霍爾好奇的問道,

  「你說那個啊,好像是村里很早之前流傳下來的歌謠之一。每當『狩獵日』開始前,村里人都會唱哩。」

  「狩獵日?」

  「說起來,這都要多虧了小哥你。如果不是你趕走了那個怪物,村裡的『狩獵日』也沒法重新開始,大家已經很久沒這麼高興哩。」

  聽到婦人的話霍爾兩眼發懵,他忍不住再次看了下自己被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到現在還動彈不得的身體。

  『我趕走了萊尼爾?真的假的?』

  他實在記不得最後發生了什麼,於是趕忙追問:「那怪物離開了?」

  「對啊,大家後面又一鼓作氣的去了怪物所在的山崖,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哩。」

  說到這裡,婦女有些激動,又帶著後怕的說道:「小哥你可真厲害,聽回來的人說,如今那裡到處都是被大火燒過的痕跡,就連原本的山岩都塌了一塊哩。」

  聽到這,霍爾一邊頻頻點頭,一邊有些疑惑的皺起了眉。

  想來應該是萊尼爾不知道什麼原因自己離開了。

  而且這麼看來,不知道它和一百年後初始台地的那隻萊尼爾有什麼關係。

  萊尼爾是一種領地意識很強的生物,儘管本身智慧不低,但性格極其暴躁。

  一旦發現領地內被入侵,不管對面的是人還是怪物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兩者在地理位置上離這麼近,難道是大災厄期間阿德亞村被毀滅了,所以它趁機搬到了初始台地?

  不清楚萊尼爾具體能活多久,也可能初始台地那只是現在這隻的後代也說不定。

  想到這的霍爾決定之後有機會去初始台地看看,到時候裝備齊全了非得把它也打的三天下不了地。

  「唔,媽媽……」不知何時,原本在一旁熟睡的納托揉著眼睛看向這邊,

  女人的臉上頓時揚起了笑意,但下一刻又突然擺起了臉:

  「納托!有好好跟哥哥道謝嗎?」

  「(⊙ˍ⊙)!」

  「還有你在屋裡怎麼不開窗透氣啊!」

  「……」

  男孩還沒什麼反應,霍爾倒是眼皮一跳,這天底下當媽的怎麼都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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