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遇險
陰暗裡,不斷有著人影竄動,氣氛逐漸變得詭異起來。
「站住!」
突然,一聲大吼傳來,李雪狗面色一沉。
只見兩名男子疾馳而來,凶神惡煞的模樣,轉瞬便衝到跟前,將李雪狗圍在中央。
又瞧見他瘸著的一條腿,眼中的凶光瞬間大漲,對視一眼,默契地同時朝著李雪狗逼近。
李雪狗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緩緩地將果籃放在地上。
「都是貧苦兄弟,兩位拿了東西,只求莫要傷我性命。」
李雪狗低下腦袋,眉毛低垂,裝出怯懦模樣,仿佛被嚇壞了一般。
兩名男子本就因李雪狗的瘸腿而心存輕視,又瞧見他這膽小怕事的樣子,警惕性頓時大減。
兩人的目光挪移到果籃上,他們已經兩天粒米未進。
飢餓的感覺如同一隻瘋狂的野獸在啃噬著他們的腸胃,眼睛都餓得泛著幽幽的綠光。
在這苦水巷裡,最珍貴的並非靈石,而是食物。
對於普通人而言,失去了購買價值的靈石,就如同一塊普通的石頭,毫無用處。
兩人對視一眼,一人緩緩上前,惡狠狠地瞪了李雪狗一眼,從果籃中拿出兩個果子。
他的鼻翼不停地翕動,似乎已經聞到了果子的清香。
喉嚨里發出一陣吞咽的聲音,腸胃裡仿佛有著螞蟻啃食一般。
再也忍耐不住,將果子塞入口中,腮幫子瞬間鼓得像個皮球,大口大口地咀嚼著。
果子的殘渣從嘴角飛濺而出,他卻渾然不覺,一把奪過果籃,死死地抱在懷裡。
「喂!你別光顧著自己吃啊,把果籃拿過來啊!」
另一名同伴有些急了,怒罵了幾聲。
男子沒有回話,依舊拼命地將果子往嘴裡塞,仿佛要把所有的飢餓都在這一刻彌補回來。
「混蛋!」
同伴見果子的數量越來越少,終是忍耐不住飢餓感。
連忙上前,一腳將其踹開,搶過剩餘的果子,一邊吃,一邊對著那人瘋狂咒罵著。
「狗東西!說好了一人一半,你這狗崽子竟敢吃獨食!」
「還,還給我,把果子還給我,那是我的!我的!」
男子見果籃被搶,頓時紅了眼睛,如同野獸般沖了上去,與同伴撕打起來。
完全忽視了一旁的李雪狗,或許在他們的認知中,類似李雪狗這樣的人,只能老老實實的被他們欺負。
眼看兩人打得難解難分,完全失去了理智。
這一刻,李雪狗動了,只聽「咔嚓」一聲,拐杖瞬間分成兩段,露出一點寒芒。
他壓低身形,悄無聲息地靠近,手臂猛地一揮,短劍直直地向前突刺,瞬間刺穿男子的胸膛。
「啊!」
慘叫聲響起,男子拼命掙扎著,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湧出,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灘泛著淡紫色的血水。
李雪狗拔出短劍,屍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癱軟在地。
另一人愣在原地,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讓他一陣恍惚。
李雪狗那副冷漠到極致的姿態,猶如一股寒徹心扉的冷流,直直地湧入他的心底。
這一刻,他竟然開始恐懼這個瘸子了。
李雪狗的目光緩緩地投射過來。
那一瞬間,他像是被一道驚雷擊中一般,渾身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內心深處生不出一絲一毫與李雪狗相鬥的勇氣。
「果籃還你,我不要了,不要了!
求求你,不要殺我。」男人將果籃丟在地上,瘋狂的向後跑去。
李雪狗用盡全身力氣將短劍擲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擊中了男人的小腿。
李雪狗緊緊咬著牙關,艱難地拖著殘腿,一瘸一拐朝著他走去。
拿起短劍,在男人驚恐的目光下,猛地刺了下去。
一下,兩下……
李雪狗仿佛不知疲倦的機器一般,一下又一下……
做完這一切後,李雪狗陰冷的目光再次掃射牆角陰暗處,那些貪婪的影子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了。
李雪狗強撐著身體,撿起地上的半截拐杖,將短劍插入。
看著那具滿是窟窿的屍體,輕笑一聲。
「膽子這么小,裝什麼流氓啊!都比不上我這樣一個殘廢。」
李雪狗自嘲地笑了笑,心裡沒有絲毫的負罪感產生。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這是他很多年前便學會的道理。
他們這些性命卑賤的人,想要活著,想要不餓肚子,只能丟掉一些東西。
休息了片刻後,李雪狗顫顫巍巍地爬起身,在兩人身上摸尋著。
心裡仍存著一分希望,即便這兩人看上去比他還窮。
片刻後,李雪狗面色難看起來,冷哼一聲,提上果籃,將幾個還算完整的果子擺放好,又撿起兩人沒有吃完的果子,啃了起來。
撐著拐杖,繼續前行,陸續穿過幾個巷口,在一處破舊小院門前停下,瞧著半掩著的木門,不由地嘆了一聲。
砰!砰!砰!
木門打開,一名濃妝艷抹的女子探出半個腦袋,露著半邊肩膀,隱隱可見一抹白膩晃過。
女人顯然是認得李雪狗的,默默讓開了道路,引著李雪狗進門。
屋子裡的燈光很是黯淡,幾乎沒有什麼家具擺放。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香氣,隱約間有著羞澀的聲音傳誦。
李雪狗沉默不語,心中暗自嘆氣,將果籃遞了過去。
「老張頭呢?」
女人沒有答話,只是接過果籃,見裡面有著幾枚果子,眼中驚喜一閃而過,連忙抓起兩枚果子,啃咬起來。
突然,角落的陰影里發出一聲響動,緩緩走出一具龐大的身影。
高大的身軀,猶如一座鐵塔矗立在那裡。
「吃的……有吃的,我要吃!」
男人眼神空洞,瞧見女人手中的果子,眼中浮現一抹痴狂,如同野獸一般撲了過去,將女人推到,搶過果籃。
無論女人如何的哀求,依舊傻傻的咧著大嘴笑著。
轉身回到角落陰影里,傳來一陣野獸啃食食物般的撕咬聲。
女人含著淚水,滿是怨恨的看了一眼角落,隨即目光看向一旁的李雪狗,眼中似乎有些埋怨之色。
輕哼一聲,冷冷吐出一句。
「跟我過來!」
……
一間偏房裡,瀰漫著刺鼻的煙霧,張千苦著老臉,抽著旱菸,煙霧繚繞中,神情愈發愁苦。
床上躺著一名老婦,身上貼滿了藥膏,藥膏的味道混合著旱菸味,讓整個房間的氣氛更加壓抑。
「額啊……」
老婦不時發出悽厲的哀嚎聲,聲音在房間裡迴蕩,一次次刺激著張千的神經。
這持續不斷的哀嚎聲,攪得張千心煩意亂,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怒火。
「叫,叫,叫!整天就聽到你鬼叫!
藥膏也給你用了,吃食也沒少了你的,還是成天要死要活的!」
張千緊皺的眉頭仿佛能夾死一隻蒼蠅,臉上滿是嫌棄。
「我痛啊!」老婦愣了一瞬,顯然沒有預料到張千的突然爆發。
張千蹭的一下子站起身來,手中的煙杆重重地敲在桌面上。
「痛?就你一人痛?我每天為著全家的吃食操心,我不痛?
你倆個女兒為了你這些藥膏,天天被人欺負,她們不痛?!」
老婦面對張千的指責,從床上蹦了起來。
像一隻發狂的野豬,撲向張千,死死地抓住他的頭髮,嘴裡不停地咒罵著。
「好你個老傢伙,我女兒賺的靈石都被我一人用了?
你沒用?哼!你抽的旱菸都是怎麼來的?!
怎麼,現在嫌棄起我們母女了?!給你丟人了?」
老婦的聲音尖銳刺耳,手指不停的往張千身上撓著。
張千嘗試掙脫老婦的雙手,但老婦抓得太緊,再加上兩者體型差距過大,自己如同小雞崽子一般被揉捏著。
「錯了,我錯了,好媳婦,咱不鬧了哈。」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哀求,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經過一番折騰,張千連哄帶騙,總算是把老婦安撫住了,看著老婦臃腫的身軀,心中暗罵。
『娘的,這老娘們天天喊疼,掐起架來,力氣比老子還大。』
張千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長噓一口氣,說道:
「唉,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倆嘛,大郎有病在身,幹不了活。
但體型魁梧,身材高大,外人看了,心中難免會生出幾分懼意。
這苦水巷裡,都是些潑皮惡鬼。
若是沒了大郎震懾他們,咱們和兩個女兒能有命在?
早就被人扒了皮吃肉了。」
張千一邊說著,一邊無奈地搖著頭。
「哼!你這老東西就是心疼你那傻兒子!
還什麼有病在身,明明就是天生痴傻……」
老婦叫嚷著,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嫌棄。
張千突然轉過身,目光森然的盯著她,那目光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潭,讓人心裡直冒寒氣。
老婦被這目光盯得渾身一顫,連忙閉上嘴,目光躲閃,再也沒了先前的囂張氣焰。
張千與老婦並非原配夫妻,他們都是在那場戰爭中僥倖存活下來的。
張千貪圖老婦的兩個女兒年輕貌美,想控制她們做些皮肉生意。
而老婦則看中張千頭腦靈活,不管在多麼艱難的情況下,都能想辦法弄來食物。
兩人一拍即合,勾搭在一起,在苦水巷中安頓下來。
至於為什麼選擇在苦水巷居住,而不選擇在更富庶繁華的區域,原因很簡單。
整座玉景鎮,南區最窮。
南區里,又以苦水巷最為窮困。
窮到沒有家族高層願意花費時間精力來管束這裡。
窮到權貴們,明知道苦水巷中滿是黑色交易,卻視若無睹,甚至有的還想分上一杯羹……
張千強行壓下心中的火氣,冷冷的看了一眼,心中滿是對老婦的鄙夷。
『哼!你這老娘們是心疼女兒的人?
當初逼著女兒接生意的人,可不是我啊!』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房間裡的沉寂。
張千打開門,只見老婦的一名女兒站在門口,冷冷吐出一句。
「李雪狗來了。」
「李雪狗?那傢伙怎麼來了?」
張千的臉色一變,腦海里瞬間浮現出許多塵封的畫面,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就李雪狗一人來的?旁邊沒跟著一個傻大個吧?」
老婦連忙湊過來問道,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見女兒搖搖頭,老婦這才鬆了一口氣。
雖然已經兩年沒見了,但秦臻明留在她身上的傷害還時不時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可被秦臻明打怕了,只要一想起當初秦臻明那瘋魔的樣子。
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身上爬,瘙癢難耐。
「哎呀,可痛死我了!」
老婦淒嚎一聲,連忙扒拉著柜子,拿出藥膏,往身上各處貼著。
張千沉吟片刻,吩咐女兒將李雪狗帶過來。
沒過多久,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響起,李雪狗那張生硬的臉面逐漸清晰。
張千老臉上扯出一分笑容,拉著李雪狗坐下。
「哎呀,兩年多沒見了,賢侄的面色越來越好了。
在東區那地方生活得不錯吧?怎麼就一人前來啊,秦老弟呢?」
一旁的老婦也豎起耳朵,神色緊張。
「他忙。」李雪狗淡淡地回了一句。
聽到秦臻明沒有跟李雪狗一起,張千明顯鬆了一口氣,說話也隨意了許多。
「哦,原來是這樣啊。
嗯…,賢侄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嗎?」
張千一邊說著,一邊提起旱菸,深深地吸了一口,看似無意地說了一句。
「小酥兒最近可好啊?
胖了還是瘦了啊?」
李雪狗的目光瞬間陰沉下來,冷冷的看著他。
張千心中一緊,訕笑一聲,趕緊閉上了嘴,不敢再提這個話題。
李雪狗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冷冷地說道:
「你可還記得族恤司?」
聽到族恤司三個字,張千眼睛微微眯起,點點頭。
「族恤司的人找過我了。」
張千抽著旱菸的手猛地一顫,裝作無意的問道:
「哦?你又招惹他們了?」
李雪狗從懷中拿出一個布袋,放在桌子上。
「你的那份撫恤金,都在這裡了。」李雪狗指了指布袋。
張千心頭一震,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直說吧,不用跟老夫再繞彎子了!」
張千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安,陰沉著臉,目光死死盯著李雪狗。
張千心中隱約有著一種不詳的預感,他很相信自己的預感,因為這種預感已經救了他很多次了。
「族恤司,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將當年與你一同逃回來的災民聚集起來,人數越多越好。」
李雪狗的聲音依然平靜,仿佛沒有注意到張千那駭人的眼神。
張千神色陰沉到了極點,冷笑一聲。
「老夫為什麼要幫你?
靈石雖然珍貴,但與性命相比,孰輕孰重,老夫還是分得清的。」
「不是幫我,是幫族恤司,同時,也是幫你自己。
你難道願意唯一的兒子永遠是這副模樣嗎?」
李雪狗的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砸在張千的心上。
張千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內心陷入了深深的掙扎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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