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滅口(下)
小半個時辰後,老婦似乎打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下是已經打得沒了聲音的女兒。
老婦喘著粗氣,眼神中閃爍著瘋狂之色。
「哼!想獨自過好日子,哪有這麼容易。
只要你那個傻兒子還在我手上,我就不怕你不回來!」
老婦連忙起身,朝著後院跑去。
可沒走幾步,突然感覺喉嚨里有什麼東西在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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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濺到地面上,發出滋滋的響聲。
她看著這黑色的血水,有些茫然地回過頭。
「李雪狗,飯菜是不是放久了,有些壞了?」
李雪狗搖了搖頭,目光淡漠。
「飯菜沒壞,只是多放點東西而已。」
老婦先是愣了幾秒,直到腹部如同刀割般絞痛,仿佛明白了什麼。
「老娘知道了,一定是張千那個狗東西,讓你這麼幹的。
張千,你這個混蛋,富貴了,就想將老娘給拋開。
老娘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老婦雙目圓睜,如同一個厲鬼一般,哀嚎幾聲後,一頭栽在地上,沒了聲息。
看著兩具逐漸冰冷的屍體,李雪狗緩緩撐起拐杖,來到後院。
只見阿花此時已經倒在地上,沒了聲息,旁邊是摔碎的瓷碗,還有散落一地的飯菜。
呲~呲...
角落裡,傳來鐵鏈拖拽地面的聲音。
李雪狗抬頭望去,只見一名用鐵鏈鎖著手腳的魁梧男子,雙手捂著肚子,身體蜷縮成團。
腳邊,還有著幾個未曾吞咽的飯糰。
「爹爹,爹爹,我好痛,好痛...」
魁梧男子目光已經模糊了,隱約將李雪狗看成了張千。
如同孩童一般,朝著李雪狗哭泣,鼻涕、眼淚、污血塗滿了臉龐。
李雪狗長嘆一聲,將散落在地面上的米飯,扭成團,丟了過去。
「吃吧,多吃一點,就不痛了。」
魁梧男子似乎是聽懂了李雪狗的話,撿起飯糰就往嘴裡塞。
「飯糰,好吃...
爹爹也吃......」
李雪狗沒有回應他,默默的閉上了雙眼。
耳邊的哀嚎聲漸漸減弱,直至停止。
……
亥時,烏雲密布天空,遮住了月亮。
此刻的苦水巷顯得格外陰森,時不時響起的嚎叫聲,又增添了幾分恐怖氣息。
旁人難以察覺的角落裡,一道模糊的人影正艱難地爬行著。
張千拖著滿是塵土的身軀,緊緊依偎著牆壁。
緩慢地向前挪動,身體晃晃悠悠,仿佛一陣微風便能將他吹倒。
「哎呦,這幫混小子下手可真夠黑的,疼死老頭子我了。」
張千抱怨著,似乎是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疼得他直打哆嗦。
族會過後,張千被幾名族兵粗暴地趕出玉景山,如同丟棄垃圾一般。
張千原以為秦光福會派人來接他,然而,直至天黑,依舊不見任何人影。
沒辦法,張千只能獨自離開,足足花了三天的時間,才爬回了苦水巷。
沒人知道他這三天是怎麼過的,也不會知道他走了多少彎路,才能再次回到苦水巷。
「娘的,都是一群無情無義的雜碎,老子可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為他們辦事啊...」
張千心中憤恨,暗自決定,歸家後立馬帶上兒子與積蓄,離開玉景鎮,往後再也不摻和這些權貴之間的事。
不知道走了多久,張千瞧見遠方那隱隱可見的家門,恢復了幾分力氣。
「唉,也不知這兩日,我那可憐的孩兒過得怎樣了。
那老娘們心可黑得很啊,我不在家,她定然會趁此機會欺負大郎。」
張千心中滿是憂慮,似乎已經幻想出大郎受到虐待的場景。
一個不留神,腳底踩中一個水坑,只聽「啪」的一聲,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呦!」
張千隻覺得眼冒金星,全身的骨頭仿佛都散架了一般。
無論他如何用力,都無法再爬起來,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張千意識逐漸模糊,這時,一支有力的手臂伸了過來,將他慢慢扶起。
「哎呦,好心人,真是好心人啊……」
張千嘴裡念叨著,當看清那人的面貌後,大驚失色。
「李,李雪狗,你怎麼在這!」
張千尖叫著,眼中滿是驚恐。
李雪狗微微抬起額頭,兩隻漆黑眼瞳在夜色中如同幽靈一般,讓人心生懼意。
李雪狗左手撐著拐杖,右手穩穩地托起張千,兩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緩步前行。
張千心中莫名湧起一陣心慌,他試圖掙脫出來,卻發現李雪狗的手臂如同鋼筋一般,難以撼動。
「老張頭,秦光福讓你轉交的那些撫恤金,本就經過了層層剋扣。
到了你這裡,你又扣下了大半,你就不怕那些死去的鄉民鬼魂半夜來找你嗎?」
李雪狗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嘶啞,如同夜間的蝙蝠一般刺耳。
拐杖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地面,發出「咚咚」的聲響。
在寂靜的巷子裡迴蕩,現場的氣氛越發詭異。
張千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他的老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顫顫兢兢地看著李雪狗。
「張千,你為了自己的一口吃食,不惜利用兩個女兒的貞潔,她們稍有違抗,你便是一番毒打。
我很好奇,她們哀求你的時候,你心中可曾生出一絲憐憫?
她們稱呼你為父親的時候,你可曾有過後悔?
不,你沒有,你從始至終都只是將她們當作工具。
你,不該活著……」
李雪狗的聲音猛地頓住,眼中的殺意如同潮水般漫出。
張千心中大駭,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了一般,還沒等他作出反應,便聽見「噗呲」一聲。
「噗呲!」
張千低頭一看,只見拐杖的一頭,不知何時撤去了偽裝,露出裡面隱藏的鋒利短劍。
張千茫然地抬起頭,入眼的只有李雪狗那淡漠的目光。
「啊呀!」
張千的胸口劇烈鼓動著,血液仿佛燃燒了一般,憑空生出一股巨力,將手臂掙脫出來。
猝不及防下,李雪狗被這一股巨力掀開,殘腿支撐不住身體,身體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張千大口喘著粗氣,緊緊捂住傷口。
「是秦光福讓你來殺我的?
呵呵,我就知道,這些個混蛋壓根就不會將我們當人看。」
張千雙目通紅,面朝李雪狗,露出一絲嘲諷。
「殺了我,你就能活?秦光福就能放過你?
別傻了,我死了,下一個就是你!」
張千的臉上滿是憤怒的神色,眼神中充滿了不甘。
他早就想到了這樣的結局,但始終無法割捨那不切實際的希望。
為了治好兒子的病,他只能逼著自己不斷往死路上走。
李雪狗緩緩爬起,撿起短劍,拖著殘腿,踉踉蹌蹌地朝著張千走去。
「或許吧。」
李雪狗沒有反駁張千的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他的面前,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如同機器一般。
「還有什麼遺言嗎?」
張千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傷口流出的鮮血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灘血泊。
「求你,求求你放過我那可憐的孩子。
他只是一個傻子,對你們沒有威脅的。
求求你...」
張千強忍劇痛,爬到李雪狗的腳邊,扯著他的褲腳,苦苦哀求。
李雪狗沉默了一會,看著張千苦苦哀求的模樣,目光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
「……抱歉。」
這一瞬間,張千瞪大了眼眶,一個令他十分害怕的猜測在腦海炸響。
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出話,心中的那口氣散了,腦袋一彎,直挺挺的倒下。
李雪狗俯下身,將張千瞪圓的眼睛緩緩撫合。
「這樣的結局,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嘛,是你自己往著死路上走啊……」
李雪狗緩緩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鬆軟下來,腿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啪!啪!啪...」
突然,陰影中傳來一陣鼓掌聲,一道肥碩的身影緩緩走出。
「...秦光福,你是來殺我的嗎?」
看清來人的相貌後,李雪狗並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手掌撐著地面,緩緩站起身。
「你好像並不驚訝?」
看著面色如常的李雪狗,秦光福露出一絲詫異。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現在這個結果,我並沒有覺得意外。
換作我是族恤司,我也會這樣做。」
李雪狗語氣淡然,並沒有因為秦光福的出現而露出一絲恐懼,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秦光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竟對這名瘸子產生了一絲畏懼。
「李雪狗,你是個人才,若不是那老鬼下了命令,我也不願殺你。
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想做兔死狗烹的把戲。
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秦光福搖晃著腦袋,露出一絲惋惜。
原本按照秦光福的計劃,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是想將李雪狗收為門客的。
同時,為了防止李雪狗產生異心,秦光福準備將他的妹妹李雪酥收為妾室。
兩人成了親戚,李雪狗難道還能不顧妹妹的幸福,與他這個妹夫作對不成?
可惜的是,秦宗愚那個老鬼下了死命令,必須要將李雪狗與張千等人全部滅口。
秦光福雖然心中不願,但也毫無辦法。
就像他之前不願摻和這件事情一樣。
從始至終,他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看著秦光福面上的惋惜之色,李雪狗露出一絲淺笑,只是這份笑容在月色下顯得有幾分冰冷。
「張千被我所殺,我又被你所殺。
那你呢?
秦光福,你的結局又是怎樣的呢?」
李雪狗的話,如同魔音一般,在秦光福耳邊迴蕩。
秦光福的面色逐漸陰沉下來,死死的盯著李雪狗。
「我的結局怎樣,你是見不到了。
我勸你也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修行者想要殺死一個凡人,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放心,我下手很快的,不會讓你有很大的痛苦。」
秦光福一步步朝著李雪狗逼近。
李雪狗眼中寒芒一閃而過,猛地揚手,將短劍奮力擲出。
短劍化作一道凌厲的寒光,直朝著秦光福的面門刺去。
面對這飛射而來的寒光,秦光福冷哼一聲,體內氣血剎那間翻騰。
手掌迅速變成烏黑色,僅憑單手,便穩穩地將短劍截住,伴隨著一聲兵器碰撞的聲音。
「哼,鐵砂掌,我早已修煉至大成之境,堅硬如鐵,百毒不侵。
你的這些手段,在我眼中,不過是兒戲罷了。」
秦光福冷冷一笑,隨即手腕一轉,將短劍調轉方向,朝著李雪狗劈砍。
李雪狗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劍鋒,整個人失去了平衡,甩飛出去。
「咳咳……」
李雪狗重重地咳嗽了幾聲,面色瞬間變得慘白,毫無一絲血色。
身體由於劇烈的摔撞,此刻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凌亂散碎的髮絲遮擋住了眉眼,眼角的餘光看著一步步逼近的秦光福,手掌悄悄地往腰間挪移。
李雪狗的小動作,沒有逃過秦光福的眼睛。
秦光福猛地一個縱步,一腳踹出,踩住了李雪狗的手腕。
「你當我是張千那個蠢貨嗎?不知道你私底下幹了什麼營當?
直白告訴你吧,你私藏草藥,與山民交易。
這件事情我知道,甚至你們交易的哪些東西,也早已查出來了。
呵呵,不顯露幾分手段,你還真當我是吃乾飯的啊!」
秦光福冷笑一聲,緩緩將短劍舉過頭頂。
李雪狗嘗試反抗,身體卻提不起一絲力氣,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瀰漫心頭。
『我,要死了嗎...
酥兒知道後,會傷心的吧...』
就在秦光福即將落下短劍的那一刻,腰間傳來一股巨力,似乎是被人猛踹了一腳。
身體如同炮彈一樣甩飛出去,在地面上翻滾幾圈,掀起了漫天的灰塵。
「呸,呸!」
秦光福吐出幾口血水,剛一起身,便聽見腰肢部位發出咔嚓的聲響。
仿佛有著一把利刃猛地插入肋骨之間,瘋狂攪動著。
每一次呼吸都有著無數根針在刺痛神經,冷汗直流。
「肋骨斷了,斷了!」
秦光福哆嗦著身體,抬起頭卻不見襲擊者的身影。
正當他懵逼的時候,腰部又被人猛地踹了一腳。
這熟悉的疼痛感,讓秦光福如同火燒屁股一樣,原地蹦圈。
瘋狂揮舞著短劍,試圖逼迫襲擊者現身。
「出來,給老子出來!
藏頭露尾的,算什麼英雄好漢!」
秦光福發出怒吼,雙目通紅,徹底陷入了癲狂狀態。
處於隱身狀態下的秦臻明,瞧見秦光福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拔出藏於腰間的匕首,緩緩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