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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34 眷者,該喝藥了

  緋月如常,舒緩地釋放清冷的華光。

  沈秋錯愕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曾名為莉萊斯·施恩斯的屍體:

  [我沒死?]

  她略顯僵硬地轉動視角,發現那長著狼頭的巨人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它捧著從原主屍體上抽出來的脊椎,高高地舉過頭頂,隨後轉過身,面朝北方,緩緩地彎下膝蓋,跪伏在地。

  此時此刻,狼首巨人退卻了殘忍與暴力,像是手持聖物地朝拜者,向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獻上貢品。

  [這……]沈秋想開口說些什麼,可耳朵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雙手,發現自己的視線居然能穿過手掌,看見龜裂的石質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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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野划過一道閃光,沈秋再次看向巨人所在的位置……

  是那節脊椎,它居然在發光!

  在光輝之中,染著血色的脊椎開始融化,殘留的血跡與碎肉失去憑依,紛紛掉落,展露出骨骼原本的潔白。

  轉瞬間,原本駭人的脊骨變成了一把彰顯著聖潔意味的鑰匙,只有那通體的骨白,悄然述說著它的過往。

  身形龐大的狼首人身體抖成了篩子,它不敢再觸碰骨白鑰匙,將其敬重地安放在地。

  然後,它後撤幾步,突兀地扯開了自己腹部的皮膚,一堆泛黑的臟器順勢滾落,拍擊在地的聲音讓沈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失去內臟的巨人沒有倒下,而是歡喜地拾起屬於自己的內臟,將它們以一種特定的方式排布在鑰匙周圍,眾星捧月般簇擁著那抹潔白。

  [不好!這貨在布置祭壇,它要向邪神獻祭!

  該死的,守識者人呢?邪教徒當街崇拜邪神有沒有人管吶!]

  沈秋吶喊著,可靈體的聲音傳達不到生人的耳畔,怪物旁若無人地繼續行動,整個街道一片寂靜。

  「你想阻止它麼?」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沈秋的心漏了一拍,她四處張望,卻發現自己左前側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女人。

  她靜靜地矗立著,好像已然旁觀了許久。

  察覺到沈秋探究的視線,那女人轉過身,面對著她:

  「你想阻止它嗎?」

  白袍女子面色恬淡,長發銀白,眼睛蒙著一塊繡有灰花紋的黑色絲帶,右手捧一本棕色的硬殼書,像是一位從古代走來的傳教士。

  沈秋只消一眼就想到了原主筆記中的記載的天使,只是眼前的這個沒有巨大的羽翼:

  「你是什麼人?怎麼在這兒?莉萊斯又是什麼人?為什麼她的脊椎會變成一把鑰匙?還有……」

  「獻祭儀式快要完成了喲~」祂的聲線輕緩平淡,不帶一絲情緒,卻一下子噎得沈秋說不出話。

  那邊巨大的身影繼續聳動著,沈秋無法預測儀式完成會帶來什麼問題;這邊疑似坑死原主的天使佇立著,沈秋害怕回應了她的疑問,自己也會陷入萬劫不復。

  「儀式完成了會怎麼樣?」沈秋試探著問。

  「引發『荒誕』神降,把這裡一切的物質吞沒。」天使平淡地回答著,忽地悠然一笑,「靈體也算一種物質。」

  [這是在告訴我,如果不作為自己也會被吞噬嗎?『荒誕』是形容詞還是名詞?]

  沈秋的眼睛轉動著,謹慎地問道:

  「怎麼阻止?」

  天使笑意更甚,連聲線都有了起伏:

  「手掌平放於『觀察者日誌』的封面,提出『我希望阻止眼前的獻祭儀式』的請求。」

  聞言,沈秋感覺自己連靈體都變得飄忽,曾經一直擔憂的事,在此刻變成了現實——這個天使真的來糾纏自己了!

  「它要開始念咒文了。」

  「我不知道那裡有『觀察者日誌』,怎麼提要求?」沈秋受不了祂的步步緊逼,不得已做出了選擇。

  [死了連被糾纏的機會都沒有,先保命再說!]

  天使很滿意這樣的回答,她將手中的書遞到沈秋跟前。

  沈秋看著書封面「觀察者日誌」的字樣,認命地閉了閉眼,將手放在上面,說道:

  「我希望阻止眼前的獻祭儀式。」


  話音剛落,四周瀰漫出少許灰霧,場景如流水般浮動。天使收回手中的書,笑道:

  「交易成立,你需要成為我的眷者來作為交換。」

  「哈?」沈秋瞪圓了眼睛,「不對吧?成為眷者?」

  [這不是意味著自己這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傢伙了?!]

  「有異議的話可以終止交易……哦,『荒誕』的信徒似乎已經念完咒文了。」天使捧著書,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沈秋氣惱地咬緊後牙槽,只能認下這筆坑死人的交易。

  神明降臨的異象已然開始顯現,四周的事物恍惚間都有了屬於自己的意識,低語著、交談著,共同讚美「偉大的樂園之主」。

  天使展開羽翼,一個扇動便平息了竊竊地密語,祂左手指向那呲牙咧嘴的狼首,五指張開,改為抓握的手勢。

  沈秋看著狼臉上原本囂張的神情逐漸變得痛苦,最後跪在地上不停地翻滾,把構成祭壇的內臟撞離了原位。

  空間的擾動徹底平息了,沈秋仿佛聽見了一聲自邈遠之處傳來的憤嘯,臉色霎時間變得十分難看,連靈體都暗淡了幾分。

  「『荒誕』的獵犬,你自裁吧。」天使無情地給予最後的宣判。

  巨人的狼頭明明布滿了抗拒與驚恐,可身體卻迅速執行了天使的裁決,兩隻巨爪「咔吧」一聲捏斷了自己的頸椎,擰下頭顱扔在地上用力一跺。

  「噗!」狼頭被一下踩爆,鮮紅的血液與乳白的腦質呈放射狀,以腳底為中心向四周噴濺。

  沒了頭顱的軀體也應聲倒地,整個過程血腥暴力,卻連天使的衣袂下擺都沒有弄髒。

  沈秋怔怔地看著,心底湧現出一絲期待:

  [這就是天使的威能嗎?我連逃都逃不過的強敵,祂卻能輕鬆體面地處理掉。]

  [擁有這樣的力量……祂能幫我回家嗎?]

  「走吧,我的眷者。」天使轉身看向沈秋。

  她立刻清醒過來,試探著問道:

  「我沒身體,就這麼飄過去跟著嗎?」

  「這個簡單。」天使走向莉萊斯的屍首,揮一揮手,祭壇中央的骨白鑰匙就飛向了屍體。

  這鑰匙剛落在血與肉之間,曾參與構成這副軀殼的一切便盡數飛來,臟腑歸位,撕裂的傷口蠕動著復原……

  「咳!吭呵——咳咳咳!」那具還未完全修復的軀體開始劇烈地咳嗽,掙扎著想要爬起。

  旁觀的沈秋嚇了一跳:

  [哇趣!詐屍了!]

  [原主活過來了?]

  莉萊斯狼狽地坐了起來,紅著眼,瞪著天使,乾咳著問道:

  「咳咳!我……我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個,所以才誘使我舉行那個儀式!」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樂園之匙。」天使低笑一聲,戲謔地回答道,「至於儀式……呵,那就是個巧合。」

  兩人的交談信息量過大,沈秋腦袋發懵,各種猜想不斷地迴響著:

  [樂園之匙?和樂園之主有什麼關係?]

  [所以那個儀式魔法的效果不是殺死使用者,是讓我奪舍使用者的身體?]

  [靠!這天使他大爺的一開始就是算計的我!]

  想到自己已經成了這傢伙的眷者,沈秋感覺自己這輩子算是有了。

  「所以,你怎麼看?」天使看向沈秋,徵詢意見道:「要不要繼續使用這句軀殼?」

  突然被點到的沈秋心下一驚,卻發現莉萊斯只是愣了一下,旋即便陷入了沉默,既沒有尋找變成靈體的自己,也沒有問天使在和誰說話。

  [她知道我在這裡?]沈秋眨眨眼,斟酌著開口道:

  「呃……這身體是有主的,我和人家擠一塊兒不合適吧……」

  天使用舒緩冷淡的聲線,隨性地說道:

  「赫#&%為樂園之匙培養的意識,抹除就好了。」

  [抹……抹除?]

  她倒吸一口涼氣,祂完全沒把莉萊斯當個人,就只是個會說話的物品罷了。

  沈秋敢肯定天使這話沒避著莉萊斯,然而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只是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她根本不想用這麼邪道的方法獲得肉身,可正主卻不給自己拒絕的契機,只得硬著頭皮請求道:

  「對不起,天使殿下。在……在下還是更想要專屬於自己的身體。」

  天使聞言,玩味地摩挲起下顎,輕笑道:

  「你想放它一馬?」

  莉萊斯身體好像動了動,依舊沒有說話。

  沈秋能明顯感覺到對方在打量自己,哪怕知道祂蒙著眼,也感到一種被視線掃射的惡寒。

  她乾脆把心一橫,點頭道:

  「是的,我不想強占別人的身體!這實在……」

  沈秋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完全消失。因為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才能既表達自己的牴觸,又不至於抹黑這位強大的天使。

  天使沉默著,似乎在等待沈秋的下文,寬闊的街道一時間凝固著令人窒息的寂靜。

  「那好吧。畢竟你是我的眷者……這點要求,我不會拒絕你。」

  天使的話讓沈秋頓時鬆了口氣,但祂緊接著補充道:

  「但屬於你自己的軀體,得靠你爭取,不要養成什麼都依賴我的習慣。」

  沈秋連連應著,怯怯地提出自己的疑問:

  「天使殿下,我應該怎麼爭取?現在,我還處於靈體狀態。」

  「徵用一下樂園之匙的外殼,去廷根作為我的眼睛與耳朵,幫我見證一些事情,具體什麼時候離開……我回頭再告訴你。」

  沈秋疑惑道:「征……徵用?」

  「怎麼,你還有意見?」天使面向她,嗓音淡漠地反問道。

  「沒……殿下,我就是想問怎麼徵用!」沈秋剛說完,便像是被什麼踢了一腳,靈體直接栽進了莉萊斯的身體。

  「就這麼徵用。」天使悠哉游哉地解釋道。

  [屈辱啊——老娘這輩子沒這麼狗腿過!]

  沈秋動了動手指,再一次有了物理上的觸覺。

  「不要再叫我殿下了,你身為眷者應當呼喚我的尊名——曜日的啟蒙使。」天使一面將左手探入虛空,一面對沈秋吩咐著。

  祂從虛影中摸出一瓶流轉著幾點暗沉的亮銀色魔藥,遞給了沈秋:「喝吧。」

  「這是……」

  「循跡者魔藥。」

  「我喝過魔藥了……」

  「那份守知者魔藥被這副軀殼聚合了,你並沒有吸收。我的眷者不能連非凡者都不是。」

  沈秋找不到拒絕這份循跡者魔藥的理由,只能顫巍巍地接過天使親自送來的魔藥,咬著牙一口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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