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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33 鑰匙,快跑

  沈秋附身,左手拎著文森特的後衣襟,右手撿起匕首收好,然後拖著他來到鞍座,拽著韁繩拉停了這匹黑鬃馬。

  從見面到被制服,文森特安靜得不像個活人,就連胳膊脫臼也沒能逼出他的一聲痛哼。

  「你們究竟密謀著什麼?」沈秋掰過文森特的腦袋,強行與其對視。守識者們馬上就會趕來,她在做最後的嘗試。

  面對沈秋的逼問,文森特沉默地閉上雙眼——他用行動表態:自己就算是死,也不會說哪怕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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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這人軟硬不吃的樣兒,沈秋也懶得再廢話,提著人便下了馬車。

  守知者魔藥對體質的提升不小,文森特一米八的個子,被沈秋單手拖著,險些跪著下階梯,還是她好心,下行時特意太高手臂,才免得這傢伙對著街上的行人行大禮。

  然而,文森特依舊犟著腦袋不吭聲。

  [你小子真是寵辱不驚哈!差點被人拖著下跪,連罵都不帶罵的,忍者啊你!]

  沈秋煩躁地想著,近期謀劃逃跑的事宜讓她身心俱疲,原本想從文森特嘴裡撬點兒用來排除隱患的消息,結果這人跟自己裝啞巴。

  可惜這次的抓捕行動節奏太快,自己作為擅長格鬥的守知者又不能假裝自己打不過一個序列八,根本沒法擠時間逼問文森特。

  格洛特已經來了,沈秋收斂了心思,不再去想那些容易引動情緒的東西。來人沒有閒聊,拿著手銬與腳鐐,把文森特鎖了個結實。

  就在格洛特協助沈秋,把犯人押到警用馬車上坐好時,一聲低語鑽進了沈秋的耳朵里:

  「鑰匙,快跑。」

  那聲音恍若自遠方傳來,她以為自己是幻聽。下一秒,文森特渾身癱軟,身體劇烈地抽動起來。

  沈秋的手按在他的肩膀,所以能夠清晰地感受道某樣事物在衣料之下瘋長的觸感,文森特的面部則更為可怕,一個眨眼的功夫,布滿怪異符文的羽毛就完全覆蓋了他的皮膚。

  隨著,異變地進行,沈秋五感接收到信息變得雜亂無章,此時此刻,她仿佛在品嘗顏色的滋味,描摹感覺的輪廓。

  「不好,他失控了。後撤!」沈秋低喝道,拔出腰間的左輪,一邊朝正在不斷長出羽毛的文森特的腿部射擊,一邊推搡著格洛特離開馬車。

  離開馬車內部,沈秋明顯感覺到針對五感的干涉弱了些許,但依舊時不時感受到古怪的體驗,紛雜的反饋擾亂了她腦袋裡用來處理信息的模塊,使她難以真正地集中精力。

  格洛特順勢從腋下槍袋抽出自己的配槍,警惕著問道:

  「循跡者途徑的非凡者不是向來穩定嗎?怎麼會突然失控!」

  「估計是來自外界的刺激……注意警戒四周!」沈秋凝視著馬車內不斷翻飛的苦澀羽毛,頭皮發麻地解釋道。

  其實,只要現在一槍崩了失控者的腦袋,他基本就掀不起太大的風浪,可沈秋不清楚上面對「軼聞研討會」的重視程度,要是自己把它崩了,恐怕又要引來各種各樣的關注。

  這對她的脫離計劃十分不利!

  好在事情的發展沒有讓沈秋猶豫太久,原本變成羽人的文森特即將暴起傷人,可他站起時身形一晃,又坐了回去,像是陷入了一場清夢。

  此時,身穿隔離服、手捏長鉤的墨爾本用模擬的「旅行」穿梭至此,身後還拖了一個大鐵籠,好似早有準備。

  他用手中的長鉤將文森特勾出車廂,乾脆利落地將他甩進了鐵籠,並將其鎖好。

  當落鎖的脆響被鼓膜捕捉,沈秋發現影響自己的力量被死死地禁錮在籠中,任被驚醒的文森特再怎麼拍擊鐵籠的內壁,她也不會感到絲毫的不適。

  沈秋慶幸著自己的遲疑,走到墨爾本身邊問道:

  「為什麼他突然失控了?資料里不是說循跡者途徑的非凡者在中低序列十分穩定,不容易陷入瘋狂嗎?」

  墨爾本摘下面罩,解釋道:

  「也許是他的同夥為了防止泄露情報,所以用某種特殊能力誘導了犯人的失控,智識之心閣下已經在排查周圍是否留有使用過非凡能力的痕跡了。」

  適當表現出好奇的沈秋謝過隊長,走回格洛特身邊,做好隊員的本分,等待下一步命令。

  她其實非常在意那句耳語究竟是不是幻覺?來自哪裡?又代表了什麼?


  可現在的沈秋只能保持平靜,生怕表露出哪怕一點的異樣。被外界束縛的壓力讓她迫切地想要逃離,她的直覺告訴自己,當下的處境極為不利,然而……

  沈秋默默繃緊了肌肉,與旁邊的格洛特一起,謙恭地向徐步走來的斯坦行禮:

  「願智慧與你同在,閣下。」

  [啊……好想逃啊。]

  黑髮長袍的男子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微微點頭,來到墨爾本面前,開口道:

  「我在街角的咖啡店找到了嫌犯的痕跡,可惜他非常謹慎,使用了多重手段抹消了指向自己的殘留。」

  「『軼聞研討會』的狂悖之徒向來如此狡猾。」墨爾本頷首應答,轉而問道,「閣下,這個失控的傳訊員怎麼處置?」

  斯坦深邃的瞳孔對準鐵籠中掙扎的羽人,思索著,沉緩地低語道:

  「我會向聖殿提交申請,看看是否需要新的研究素材。如果順利,這周末我或許會先會聖殿進行交接,大概周一才會回來。」

  斯坦的聲音幾乎只有正對他的人才能聽見,但沈秋還是抓住了關鍵的信息。她的眸光閃動著,面上的神情卻未有一絲變化。

  ——————

  值完夜班後,沈秋漫步在本鐸街上。

  她望著遠處鶴立雞群的尖頂鐘樓,那是屬於伊斯帖教堂的建築。

  沈秋覺得這有點兒太著急了,自己這周二剛想跑,周天就有機會了。按照她原定的計劃,自己要等到【門徒】事件告一段落才能攢夠資金,悄無聲息地溜走。

  可自己在事件之後,真的還有離開的機會嗎?

  其實,以前也不是沒有向知識聖殿申請支援的先例,可支援的聖徒基本都是幫完就走,即便是處理裹挾著神性的怪物,也是這樣。

  為什麼收拾一個甚至沒能殺死哪怕一位隊員的傀儡師殘黨,就要派持有聖物的智識之心坐鎮?

  沈秋思緒紛呈,仿佛聽見了來自心底的聲音——走吧,趁現在,現在……

  幽深的街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著,馬蹄急促地敲擊在石板路上,發出響亮地「嗒嗒嗒」聲。

  [怎麼會有馬車在半夜開得這麼快?]

  沈秋眯著眼看向不斷逼近的黑影,心下升騰起一絲不安。她快步靠近人行道內側,右手伸進腰包里摸索著,旋即握緊了左輪。

  黑影隨著距離的逼近變得愈發清晰,像是車廂的輪廓隱隱顯現出詭異的毛邊……

  沈秋不在猶豫,拔槍射向馬頭,隨後不管是否擊中,直接後撤,拐進樓房之間的巷子裡。

  即便是哈爾茲市中心的小巷,在夜裡也是一個危險的地方,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因為身後的東西比可能的危險更加恐怖!

  那是一輛由長有黑色硬毛的怪物血肉糅雜而成的馬車!從拉車的馬到車廂,無不散發著生物特有的氣息與熱量,在緋紅月華的照耀下,仿佛載滿了污穢與褻瀆,連真正的惡魔都恐懼著它的接近!

  沈秋跑進小巷深處,保持前進的速度,小心地回頭看著——狹窄的巷道確實阻擋了這輛可怖的馬車。

  但不等她感到竊喜,馬車的整體便像是奶油般化開,血肉與皮囊翻湧收縮,變作了一個將近三米的狼首巨人。

  見此情景,原本以為它要進來追逐自己的沈秋心下大駭——既然對方變形後的體態不適合進入小巷,那它必然有更為有效的措施抓住自己!

  靠著自己的直覺,沈秋下意識側身貼近牆壁……

  「嘭——!」

  一條莫約尋常成年男性大腿粗細的手臂擦著她的衣角,摔打在地,激起無數大小不一的碎石,震得兩邊的樓房搖晃,讓房內被槍聲嚇醒的租客發出驚恐的尖叫與呼嚎。

  沈秋已經管不了非凡出現在普通人視野里的破事兒了,那極不協調的、拉長的手臂此刻正不斷發生著形變,她關注著皮下肉塊的變化規律,同時留意著來自巨人本體的襲擊。

  只消片刻,長著稀疏剛毛的皮肉不再蠕動,而是鼓起了數個肉瘤,它們的瘤狀表皮顫動著,蓄勢待發。

  沈秋提前察覺了敵人的想法,藉助守知者提供的腦力瞬間計算肉瘤射出的路徑,縱身一躍。

  這一刻,肉瘤像是被觸發的刺細胞,紛紛爆射出尖銳的細長骨刺,扎穿了她的呢絨帽,削去了她鬢角的碎發,卻唯獨沒有傷害到沈秋的本體。


  抓住巨人因為骨刺扎進牆壁而被限制住的機會,沈秋靈巧地在骨刺間輾轉騰挪,避開骨刺上增生出的骨叉,向著小巷深處持續前進。

  骨刺不斷生長,沈秋規避障礙變得愈發艱難,而出口近在咫尺!

  對此,她調整策略,不再閃躲所有骨刺,而是挑出最擋路的那根骨刺,進而用左輪兩槍打斷它的根部與插進牆壁的地方,最後用左手護住面首直接撞掉它!

  方才閃過腦際的想法被沈秋轉瞬實踐,她頂著扎進左臂的骨錐猛衝,盡頭的大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反轉過來,想要直接抓住她。

  沈秋非但沒有減速,反而不斷提速,把身體的潛能壓榨到極致,爾後趕在大手徹底張開前一躍而起!

  她的身體完美地飛過了屏障。半空中的沈秋用受傷的左手,從腰包符咒區揪出一把亂七八糟的符咒,用赫密斯語高速吟唱道:

  「所有!」

  那堆符咒中銀白的那枚閃耀著,被獻祭給了不知名的存在,隨後其他的符咒也跟著放出光芒。烈焰的灼熱、太陽的溫和、雷霆的刺痛……來自各領域的非凡之力被一齊釋放!

  「……咳!」沈秋摔在地上,吟誦啟動咒文時所吸納的空氣被一下嗆了出去。可她顧不得胸腔震撼的痛苦,左手一揚,將一大把被啟動的符咒扔向那堵小小的肉牆。

  那些符咒像是煙花一般,在狼頭巨人的手背上「乒乒砰砰」地轟炸,震耳欲聾的咆哮在街道上炸響,那手臂猛地一下縮回了巷道口。

  沈秋扔完符咒就跌撞著起身,頭也不回地繼續奔逃,沒走幾步,便感到一陣被穿刺的劇痛,低頭一看,一條細長的骨刺從身後穿過,筆直地指向她想要逃往的方向。

  她氣惱地用左輪抵住骨刺,扣動扳機,想要像之前那樣打斷它,可直到她用完彈倉內最後一枚子彈,這根骨刺仍舊保持著原樣。

  另一頭的巨人發出「赫赫」的聲音,不知是在為自己成功報復而開心,還是嘲笑沈秋的不自量力。

  它抬起化作骨刺的右臂,穿在上面的沈秋不由自主地向後滑去,沿途持續增生出細密的骨鉤,雖然並不致命,卻牽扯著沈秋的臟腑。

  內臟被拉扯的疼痛讓沈秋咬牙切齒,狼首巨人的行為更是令她怒火中燒!

  [這畜生東西玩兒老子呢?!]

  沈秋用左輪死命擊打骨刺,卻引發巨人持續的「赫赫」聲——這下實錘了,它就是在嘲笑。她氣不過,將左輪直接砸向那高大的身影,它像拍開蒼蠅一般,將左輪擊飛。

  它還在笑。

  匕首、裝有材料的小瓶、布置儀式的蠟燭……這些雜物像雨點般飛來,在巨人的眼中卻只是徒增笑料。

  又一片小東西朝它飛去,那張狼臉扭曲的笑容不改,想徒手接住,繼續戲耍沈秋。它巨大的掌心甫一接觸那銀色方片,便莫名感到劇烈的、鑽心撓肺的疼痛。

  巨人終於察覺到了危機,可那方片就像嵌在了它的手心,任他如何甩動,都無法擺脫。

  疼痛還在持續,沈秋看著它拼命甩手的滑稽樣兒,忍著腹腔被攪動的痛感,放生嘲笑道:

  「哈哈哈!你個沒腦子的傻**,剛不是挺樂呵的嘛?吭……咳!倒是**的接著樂啊!」

  沈秋說的是中文,馬錫語這種類拉丁語系的語言罵人一點兒攻擊性都沒有,她才不屑於用。

  [反正馬上就要死了,隱藏身份啥的有毛用!先讓自個兒痛快了再說。]

  那枚在「概念空間」製作的疼痛符文失效了,沈秋徹底惹惱了狼頭巨人。

  增生的骨刺深深扎進她的臟器,原本細長堅硬的骨質變得柔軟,化作血肉,又變回了手臂,而這手掌,此刻正捏著沈秋的脊椎。

  沈秋竭盡最後一絲力氣,伸著脖子,啐了它一口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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