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寧國公府,天香樓。
廂房之內,陳淼倚坐在黃花梨木的交椅上,耳邊聽著連綿不絕的巴掌聲,垂眸看著那已然被扇得鼻青臉腫的賴升,劍眉下的星目閃動。
都說殘缺之人因其缺陷導致有心裡問題,下手黑,瞧著馮錦那狠厲勁兒,儼然是要將人打死,此話倒也是不假。
瞧著那兩邊臉頰高腫的賴升,眼神都有些渙散,想了想,擺手道:「馮錦,差不多得了。」
他是帶人來找茬的不錯,但也沒想出人命,一旦出了人命,事情反而變複雜了。
馮錦聞言頓了頓,凝眸看著賴升兩邊臉頰不對稱,抬手便又甩了一巴掌,甩了甩已然是酸痛的胳膊,才退到陳淼身旁。
狗日的東西,臉皮還挺厚,打的咱家手都紅了。
這時,一錦衣衛走了進來,通稟道:「殿下,外間自稱是榮國公府賈政求見。」
一隊錦衣衛,一半隨他闖入了廂房,另一半則是自覺的護衛在天香樓周圍,旁人若想進,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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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得此言,陳淼目光定了定,說道:「讓他進來。」
不多時,便見下頜敘著鬍鬚的賈政走了進來,抬眸看了一眼那倚坐在交椅上的蟒袍少年,上前作揖道:「下官工部員外郎賈政,見過端王殿下。」
陳淼不答,目光落在賈政身上,打量起來。
賈政,字存周,賈母和賈代善次子,榮國公府二房老爺。
其自幼好讀書,為人端方正直,謙恭厚道,惟失之於迂腐,原欲以科舉出身,不料其父賈代善臨終時遺本一上,太上皇因恤先臣,遂額外賜了賈政一個主事之銜,升了工部員外郎。
不過這也不難理解,賈赦身為嫡長子,那是有爵位承襲,自然不需安排,而賈政這個次子就沒這運道,大抵只能靠自己。
賈代善有此安排,估摸著是知曉賈政的能力考不上科舉,才為其鋪路,包含的是一個父親的慈愛。
與榮國公府賈赦的爵位以及侄兒賈璉捐的同知不同,他們都是有職無權,不用上班,俸祿照拿,而賈政的工部員外郎是實職,需要點卯上班。
在齷齪叢生的賈家之中,這賈政也算得上是中規中矩,而且賈政的女兒如今還在陳淼身邊當差哩!
默然幾許,陳淼湛然道:「賈員外郎是過來撐場面,還是來解決事態的。」
既然賈政都從榮國公府過來,想來榮國公府上下也都知曉緣由,不可能沒一點兒準備便過來,故而陳淼開門見山,直接質問起來。
賈政聞言,面上現著幾許不自然。
今日他上班而歸,錯開了寧國公府大門前的那一場笑話,儼然不知曉,正在書房翻書之際,身為侄兒媳婦的鳳姐兒便來尋他,將寧國公府的事情告知後,讓賈政大吃一驚,忙朝著寧國公府而來。
躊躇一番,賈政拱手道:「王爺言重了,下官此番前來,是想解決事態。」
自己就是個工部員外郎,遠不如襲爵的威烈將軍賈珍,沒瞧見那賴升都被打的沒了半條命,也不見賈珍有所動作,他又能撐什麼場面。
陳淼垂眸看了一眼那癱倒的賴升,清聲道:「那便好辦,本王說個條陳,寧國公府驅趕內務府的人,甚至於將馮錦打傷,本王不細究,賠些醫藥費了事。」
賈珍看著癱倒的賴升,頓時無語,那馮錦無非就是一些小傷,根本就沒傷到筋骨,自己的管家被打沒了半條命,明顯受傷更重,卻不承想這頓打白挨,還得賠湯藥費。
我的銀子啊!
賈政看了一眼那面色陰沉的賈珍,應道:「下官明白,王爺儘管放心,對這位公公的湯藥費,我們不會小氣。」
毆打內務府的人,計較起來就是大事,不計較就是小事一樁,端王殿下能寬容,已然是極好的結果。
至於賴升,全當為主子消禍,那所謂的「一些湯藥費」,肯定不是小錢,算是破財免災。
陳淼點了點頭,繼續道:「二來寧國公府欠內務府三萬三千兩白銀,要立即清還,只要寧國公府答應了這兩個條件,本王不予追究今日之事。」
實話實說,別看陳淼興師動眾的,但寧國公府的底蘊尚在,光憑陳淼一個親王,還不至於讓寧國公府落得個白茫茫的一片。
原著中賈家之所以抄家,有多方面的因素,絕對不僅僅只是明面上那些罪名。
眼下,文武百官們就因為追繳欠款一事而對陳淼心生不滿,只是因為理虧無可奈何,一旦他對寧國公府下狠手,這群人絕對會趁此群起而攻之,動不了寧國公府不說,自己也要受到牽連。
至於賈珍毆打馮錦,他可以讓馮錦報復回來,但沒必要,畢竟其好歹是有爵位傍身,只要沒對他動手,陳淼就占著理,立於不敗之地。
不過,若是那賈珍不識相,敢與他對著幹,那陳淼就有足夠的理由,不介意鬧起來,也讓這些開國功勳明白這大乾朝究竟是誰當家做主。
顯然,賈珍這縮頭烏龜做的不錯,還算是沒有徹底昏了頭。
眼下鬧也鬧了,見好就收,他就是給寧國公府一個教訓,殺雞儆猴給那些開國功勳看,表明追債的堅決態度。
畢竟最為關鍵的是追繳內務府欠款,而非出氣,成年人講究的是利益,符合自身利益,馮錦受些委屈便受著,自有其他的地方補償於他。
直白的說,陳淼帶錦衣衛強闖寧國公府就是告訴所有人,面對追繳欠款,若是負隅頑抗,那就做好錦衣衛登門的準備。
賈珍:「......」
被人在寧國公府的正門鬧,丟了臉面,如今更是被強闖國公府,將自己的管家打成這模樣,狠狠的踩了寧國公府的臉,這時候你還表現出一副寬容大度不予追究的模樣.....
太欺負人了。
「端王殿下,在下說了,請那位馮公公寬裕幾天,是他們咄咄逼人,甚至於辱罵老國公,在下迫不得已才驅趕,殿下如此強勢,未免欺人太甚。」
在寧國公府門前大鬧他忍了,強闖寧國公府他也忍,當著自己面打賴升忍了,甚至於是辱罵老國公爺也忍了,一再的退讓,換來的卻是得寸進尺。
怎得,親王就能橫行無阻,當他寧國公府好欺負?
賈政聞言心下一動,他從鳳姐兒那兒知曉的也就是大概,可不曾聽說對方連老國公爺都敢辱罵,這是怎麼回事?
陳淼饒有興致的看著那聲色荏苒的賈珍,心下不覺好笑,先前一直不開口,說到還銀子就忍不住了,可見銀子才是賈珍的底線。
冷笑一聲,陳淼幽然道:「威烈將軍,讓你立個字據便是欺人太甚,這就是你們寧國公府的態度!」
幾萬兩銀子,那不是小數目,陳淼也不會那麼不近人情,故而早早就叮囑馮錦可寬裕幾日讓他們籌集,但前提是必須要立字據,若是不肯,擺明就是敷衍,沒有誠意。
賈珍麵皮漲紅,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便默不作聲。
賈政瞥了一眼自己這襲爵的好大侄兒,從他的態度上也瞧出了此事不作假,但具體的情況他也不大清楚,想了想,便提議道:「殿下,可否容下官等人商議一番,待明日,下官定給殿下一個交待。」
水溶垂眸看著一板一眼的賈政,心中計較片刻,開口道:「賈員外郎是個中正之人,也罷,今日便給你這個面子,明日來本王的宮殿交待此事,希望賈員外郎不要自誤。」
態度已然表明,再僵鬧下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索性下個台階,畢竟陳淼又不是與賈家有仇,他的目的旨在追繳欠款。
賈家要體面,那就給他們一個體面,要是不想體面,那陳淼就幫他們體面,接下來手段激烈,也就怪不得他了,於上於下都好交代。
賈政聞言心下一緩,作揖道:「下官謝過殿下。」
還以為這位端王殿下是蠻不講理的人,現在看來,也是頗為通情達理,估摸著還是自家這好大侄兒犯渾。
你要是一味的寬善,他們會不以為意,但你要是一開始就強勢,態度稍稍緩和一分,他們就感恩戴德。
人性就是如此,故而陳淼從來不會去裝什麼老好人,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陳淼瞧著一本正經的賈政,心下好笑,不愧是迂腐出名了的人,禮數上還真是出不得岔子。
沉吟一聲,陳淼開口道:「賈員外郎,還有一事順帶告知你,你那襲爵的兄長,一等將軍賈赦,這些年零零碎碎的從內務府借了有二萬兩白銀尚未歸還,希望員外郎一併給個態度,不要到時鬧的大家面上不好看。」
賈政聞言心下一驚,面色變得難看起來,他沒想到,自家的好大侄兒欠了內務府的債不說,便是自家兄長也是如此。
這些事一查便知,對方完全沒有必要欺騙自己。
陳淼見狀也不再多言,起身率先邁步,只是行進之中,餘光不免又落在那一道似是被遺棄的身影上,心中微微一動,而後又大步向前邁進。
馮錦緊隨其後,察覺到殿下那一閃而逝的異樣,餘光順著殿下的眼角看向那一道裊娜的倩影。
這個女人能引得殿下幾番側目,或許也是自己的一個機會!
念及此處,馮錦落後一步,隨著陳淼出了屋子後,瞧見那躲閃的丫鬟,悄然走了過去,低聲詢問起來。
沿著遊廊走道朝府外而去,穿過一道垂形拱門,馮錦才小跑著追了上來,佝僂著身子近前,好似獻寶一般的小聲道:「殿下,奴婢剛剛打聽了一番,屋子裡的那個女人,是寧國公府大奶奶,名喚秦可卿。」
以他公公的身份,抓個寧國公府里的下人打聽,對方也不敢隱瞞,想知道的基本都告訴了他,轉頭便稟報起來。
陳淼頓了頓腳步,心道果然是她。
其實在瞧見她的第一眼,陳淼就有所猜測,那般鮮艷嫵媚、裊娜風流的人物,怕也就只有秦可卿了。
闖進廂房裡的時候,賈珍與秦可卿兩人之間一前一後的站位,顯然不同尋常,想來是公公和兒媳正共訴衷腸,亦或者說公公正欲對兒媳婦下手.....
無論是哪一種,都可惜了一位佳人,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就算從....那也不能從了賈珍這老醃貨啊!
暗道了一聲可惜,陳淼也不在多想,舉步朝外走去。
馮錦頓了頓,忙緊隨其後,他從告知秦可卿的身份,心神便仔細觀察著殿下的反應,雖殿下沒說什麼,但面上的不自然,已然表明了一切,無聲勝有聲。
仔細想想,殿下如今正是氣血旺盛、年少慕艾之際,身邊只有一個賈元春,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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