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眾目睽睽,魔名遠揚
七月十八日清晨,雲水莊在一片婉轉鳥鳴聲中醒來,廚房的炊煙伴隨陣陣米飯香氣,這是一百多人的早餐,清粥小菜,最是養生。
但莊子裡大多數人都是一臉駭然,把頭死死低著,彷佛一抬起來就會死掉一樣。
只有少數年輕的家丁,東張西望,神色興奮,目光所及,都是向著莊外。甚至還有偷偷跑去門邊,扒著門縫一陣猛看,待脖子僵硬,轉回腦袋時,臉上已是滿臉得意之色。
唯獨那些弓兵,無論在望樓上,還是莊子裡,都是一臉淡然,只有看見孫昌時,立刻站直身體,做出軍容整肅的模樣。
這是意外之功,孫昌也沒想到,自己在莊子外面插了二十三具剝皮屍體,最先被嚇著的,卻是莊子裡面的人。
不過這情形正合孫昌心意,索性例行巡視都省了,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練習小拘魂陣。
經過昨夜一戰,殷小憐的作用已經凸顯,不僅僅為了煉煞,便是臨戰對敵也可為強援。自己需儘快轉移魂穴,把殷小憐帶在身邊才能放心。
此刻孫昌門窗緊閉,屋子裡掛滿血淋淋的人皮,一股乾涸血腥味充斥鼻腔,但這已經比義莊好太多了,身心反倒被小拘魂陣激發得興致勃勃,哪還在乎這點不便利?
只是弓兵民壯偶有事情匯報,掃過一眼屋裡,看向孫昌的眼神就越發恐懼。到了下午時分,便已沒人再敢來匯報事情了,便是修理院牆的民壯也都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孫大人,一個不小心,莊子外怕是要多根竹樁。
孫昌懶得解釋,眼裡已經只剩下面前的人皮。
這些人皮都被裁成半尺長短的正方形,毛髮血肉早被颳了個乾淨,乍看起來和一疊稍厚些的黃紙相似,拿在手中才能感覺質地柔軟、韌性極佳,哪裡是黃紙能比?
這便是承載魂陣的基質,當然若是強大魂陣,還需修士的皮、異獸的皮、乃至神仙妖魔的皮,自有莫測威能。
處理好基質,下一步就是繪製陣紋。因練習用指尖血,所以要將食指切開小口,一氣畫完。這便需以魂力催發,保持血液持續流出,不能斷了血供,否則這幅陣紋必然廢了。
還好小拘魂陣並不複雜,看起來像一個小人被囚籠框住一樣,和孫昌前世見過的上古象形文字相仿,所以繪製一次倒是用不了多少血。
不過試想用心頭精血畫,這可就心疼了。精血本就沒有多少,還要確保不斷筆,那必須是一次成功,多來幾次,怕是修士就只能拘自己的魂了。
陣紋繪製完成後,需要灌注陰煞,啟動小拘魂陣,如此這幅陣便算生效,拘拿的陰魂別人無法搶去,只有繪製者能取,而且一旦成陣,可以反覆使用,直到其中陰煞耗盡。
不過若是陰魂過於強大,比如厲鬼一流,掙脫拘魂陣也有可能,但陣法被破,陰煞噴發,便是厲鬼也要受傷,若能疊加多層,滅殺厲鬼也不無可能。
只一點不好,小拘魂陣一旦布下,便不能挪動位置,無論陰魂厲鬼,若不到魂陣範圍以內,卻是無法觸發的。
孫昌把殷小憐講解的要義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面對著眼前一疊百來張人皮,冥思苦想,怎麼都不太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並非繪製失敗,而恰恰相反,似乎每張都成功了,甚至最初幾張有斷筆的魂陣,都被成功灌注了陰煞,這就太詭異了。
自己不是修道天才,孫昌心知肚明,且也從來不信運氣之說,但眼前的魂陣就是魂力內斂、陰煞暢通、魂陣可用之象,有幾張甚至達到了寶光自生的上品外觀,乍看上去好似魂陣高修的手筆。
然而按殷小憐說法,初學者畫廢個幾十上百張,是常見現象。還勸孫昌不用急於求成,打好基礎要緊,總歸能畫出來,為此她等上數月,再挪移魂穴,也不會著急。
所以這批魂陣絕不可能一次性全部成功,唯一可能是一次性全部廢了。
但畫廢了不要緊,不知道自己廢在哪裡,這就很頭疼,往後要怎麼改進,也沒個方向。
孫昌已經畫掉了一半人皮,指尖血也用掉了一合,按前世算法,大約一百毫升的樣子,而三縷陰煞全部用完。
而且按殷小憐所說,一幅小拘魂陣灌注一縷陰煞,絕無可能。實際灌注連一成都不到,小拘魂陣里已經生出滿溢之感,也不知到底是小拘魂陣的問題,還是陰煞的問題。
孫昌決定不再做無用功,且把剩餘人皮收好,把那些畫廢的拿給殷小憐看看。她是見過小拘魂陣的,應該知道哪裡不對。
打開房門,天色已經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分,西園裡一片靜悄悄的,院牆早已被修補一新,地面血跡也被沖洗掉,暖燥的熱氣撲面而來,才讓孫昌察覺屋子裡的氣味不太好聞。
不過孫昌不打算清理,就把房門開著,緊要事物帶走,晚上換間屋子住好了。
雲水莊向北一里有座無名矮山,從家宅風水上講,這叫有靠山,是極好的布局。但人若立於山頂,便可把雲水莊內部景象一覽無餘,布防巡守簡直如透明的一般。
按理說,此處矮山也應布置人手,防止賊人探查,只是孫昌總共十個弓兵,哪裡還能分出力量巡查周邊?
這就為別有用心者提供了便利,譬如此日落時分,一個滿臉鬍鬚的粗壯豪客,身著短打錦衣、釘腕皮靴,背後斜插兩把短槍,正立在山崖,眺望雲水莊。
他身後跟著三人,一名中年文士、一名乾瘦老頭、還有一名青衣女子,神態各異,卻都望著同一方向。
「幫主,我觀此雲水莊守備外松內緊,公子怕是中了埋伏,才遭此毒手。我等還需打探清楚,不可輕舉妄動。」中年文士道。
那青衣女子卻冷哼一聲,斥道:「宋丹心,你膽小就別胡說!不過區區弓兵,便是巡檢也不是幫主對手,怕什麼埋伏?此莊原是凶宅,想必公子定是遭了厲害鬼物毒手,被弓兵撿了便宜,我等只需繞開那片花園便可無憂。」
中年文士皺眉搖頭,好似不願與女子爭辯。
那粗壯豪客卻陰冷道:「富貴,你怎麼看?」
那乾瘦老頭奸笑一聲,道:「宋堂主、青花堂主說得都有道理,不過老朽以為,咱們一為滅口,二為報仇,並不需要強攻進去,只需投毒便可達到目的。」
「難道兄弟們被剝皮插簽就算了?縱然我兒子不重要,其他幫中兄弟會如何看我等?」豪客語中已有怒意。
「幫主說得對,起碼要把兄弟們屍首先搶回來,入土為安。」宋丹心大義凌然道。
青花與富貴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施禮讚同。
「今夜動手,召集三十個弟兄,只搶屍體,不用入莊。」豪客森冷道,目光在三人臉上一掃,最終停在文士面前,道:「丹心,你辦事穩妥,這事交給你。」
宋丹心立刻點頭應了,揚起下巴看了眼青花。
青花張嘴欲言,看見宋丹心得意模樣,好似極為厭惡,又閉上了嘴巴。
此時,夕陽墜入山崖之下,孫昌獨自坐在西花園湖邊,從懷中取出四幅小拘魂陣,向四個方向一拋。
烏光閃動,空中出現四團灰色霧氣,緩緩落下,乍看不過是一片薄薄灰塵。
「奇怪,這是布陣成了啊?」孫昌皺眉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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