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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馬槍

  隆城,西城區這一片算是開了鍋,好似過節般熱鬧。

  先是孫屠派來幾個徒弟,就地支起大鍋,數把雪亮的刀子在兩口宰好的肥豬身上上下翻飛,大肉片,下水,骨頭,血塊,不分部位一股腦得進了鍋,做的是全豬湯。

  上百號乞丐得了消息,已然排隊前來,端著破罐爛碗盛得滿滿當當,一個個正靠在街邊,用手撈著吃。

  四五個徒弟,再加上十幾個肉鋪夥計,維持著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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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在大鍋旁,還有兩簍子銅錢,堆得冒了尖,各有幾大錠銀子壓簍子。

  「爺們兒,吃了喝了,接下來讓大伙兒找人,都記住了,一個瞎眼老太太領個病怏怏的小伙子,這兩人只要找到,又或是有什麼線索,兩簍子連金帶銀,可就都歸了他。」

  「好嘞!」

  乞丐們個個滿嘴油亮,山呼海喝,頗具氣勢,這些都是城內的坐地丐,此番前來已得了幫內頭目默許,只不過丐子頭不好親自出面罷了,那兩簍子的財貨,沒人敢獨吞。

  江湖之中,丐幫分東西兩行,東行是行腳丐,四處流竄,居無定所,唱小調,耍把式,各色江湖手段仗身,或三五成群,或自個一條跑單幫。

  行腳丐進了城,先要拜會城內西行坐地丐,拜完碼頭,才能在城內耍寶做買賣,善要惡索各憑本事,每日上供到抽頭是少不了的,若有人不守規矩,呵呵,過不了夜,亂葬崗子上不過多一具屍首。

  西行坐地丐,則是長久盤踞於一地,成組織,有建構,集聚成群,實力強硬。

  這些傢伙上下等級森嚴,強者已然入了武道,被稱為武丐,每日修行打磨筋骨,不必去行乞,吃穿用度綽綽有餘,弱者缺胳膊少腿,瘦骨嶙峋,破衣爛衫,每日乞討,供養上層。

  可一旦出現麻煩,武丐雲集平事,任何一方都不敢小瞧。

  因而眼下來吃肉湯的都是西行的乞丐,他們不散,東行乞丐不敢湊上前。

  一群群乞丐來,一群群乞丐散,數百張招子從城中四散,自街頭巷尾攤開搜尋。

  當然,這些手段只是明面上的,暗地裡,孫屠已然發了狠,接連找了隆城內幾名夠得著的金門術士,可連連失利。

  找不出,根本找不出,兩人好似人間蒸發了。

  眼下,他已然守在了唯一寄予重望的術士家中,等著他的消息。

  金門術士,有的走南闖北,有的坐地生財,賈求道就屬於後者,沖開鼻神通的他,在城內名聲不小。

  金門九神,無非算命,看相,測字,扶乩,圓光,走陰,星象,法師,巫師,但神通不屬於其中,術士若得一門神通,可謂如虎添翼。

  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在旁堆成小山,賈求道看也沒看,只盯著擺在面前的物件。

  桌子,板凳,破柜子,爛窗簾,甚至連鍋都給卸下來,這些都是從沈元祖孫兩人所租房子中弄出的。

  他輕輕嗅著,消瘦的面容沒有任何表情,只不時捋捋飄在胸前的長須。

  時間一分一秒得過去,孫屠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老仙家就給了半天時間,說半天就半天,若是誤了……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仙家的手段,真真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看著賈求道那一身嶄新的藍道袍,其背後展翅高飛的仙鶴看起來是如此得刺目。

  這老道,行不行給句話啊……

  如此想著,又催不得。

  「秒啊,秒啊,盡數抹去了,好手段。」

  賈求道突然開腔,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一轉身,便回到案前。

  桌板上,香爐正裊裊冒著清煙,諸多貢品羅列,牆上繪著的竟是條白斑細犬,這細犬身形極長,皮毛上繪著日月星辰,四肢伏地,爪頭處皆踩著八卦圖樣,長長的鼻子低垂到地,一雙眸子金光閃耀,好似活過來了。

  正中間的牌位上,刻著嗅地神君之位。

  這顯然是賈求道所供,只見他恭敬上前,拜了三拜,頭也沒回,言說道:「你要找的這兩人,貧道也惹不起,其道行遠超於我,我尋不出他倆的蹤跡,想必城內也無人能找出了。」

  孫屠聽到這話,心頭一熱,急了,連忙說:「道爺,您老道行無邊,莫跟小的開玩笑了,哪有您找不到的人呢。」


  「真找不到,氣機都抹去了,神通尚且尋不出,術法自然也算不靈,要對付這兩人,你得小心些,銀子帶回去吧。」

  這是要送客了。

  孫屠聞言有些失神,看著賈求道的背影,欲言又止,想著老仙家的要求,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得強撐著,答言:「道爺說哪裡的話,勞動傷神一番,些許銀兩,不足掛礙,改天必登門再謝。」

  孫屠恭敬得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才到門口,幾個守在外面的徒弟便湊了過來。

  「師傅。」

  「走。」

  孫屠並未多言,面色凝重,一直附體默默無聲的胡河山傳來心念。

  「這兩人找不到嗎?」

  孫屠不知老仙家如何打算,心中斟酌著,嘴裡搭話:「弟馬再去請人,務必將其找出。」

  胡河山沉默了。

  它附體於孫屠身上,對幾名金門術士手段看了個七七八八。

  雖說都有江湖把戲,但確確實實用了真本事,尋不出,真的尋不出,如此可見那兩人的本事……

  它想著,不得不承認確實奈何不了對方。

  三份五十兩,一份一百兩,再加上丐幫那邊的打點,兩名小旗的打點,這一日,幾百兩白銀就砸出去了。

  即使孫屠積攢了不少家底,也架不住這樣花銷。

  對於這些,胡河山都明白,自己一眾還需他香火贍養,孫屠攢的家底看似是為自己攢著,實則是為一眾仙家攢的。

  想到此處,它傳言道:「既如此,不必尋了,丐幫搜完後,此事先按下來,待日後有眉目也好解決,暗暗戒備著,看那兩人是否離城,還是仍守在暗中。」

  「是。」

  孫屠鬆口氣,這才放下心來,不受老仙家責罰,實在是意外之喜。

  此處暫且不表。

  ……

  是夜,新月遁隱,濃雲密布,天更黑了,街面杆子上挑著的油燈一盞接一盞熄滅,街門已經關死。

  丑初時分(1:00),暗處里,兩道身影飄飄而過。

  踩牆頭,過屋頂,避夜哨,直奔東城區肉鋪街。

  沈元被奶奶拉著,高速行進著。

  他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隔開了吹來的冷風,再一看,背後的惡饕探出一隻手,擋在自己頭頂。

  收了法壇後,沈元每時每刻都能看到祂的狀態,不像原來,只有惡饕想讓自己見時,才能查看。

  孫屠的幾個徒弟晚上輪流守在肉鋪街,都背著狐仙,祂既然想干,必然是有把握的……

  把奶奶說動可真難啊……

  他回想著前番的辯論,臉上不由得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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