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枉死之城
增損二將在前領路，入城沒有遭到任何阻攔。
城中人滿為患，街道上摩踵擦肩，在陳辭的印象中，這場面堪比節假日裡的黃山景區。
細看之下，發現那些人都面色慘白，木訥呆滯，除了行走沒有任何反應，分明是「鬼」滿為患。
傳聞枉死城乃地藏王菩薩所建，專門收容枉死之人的魂魄，比如自殺、災害、戰亂、被害等含冤的亡魂。
這些亡魂離開枉死城的方法只有兩種，一是等到壽終正寢的時候，二是等到仇人身亡化了怨氣，方能離開，前往輪迴。
「這不合理啊！」陳辭聽完敖卿的介紹，瞬間抓住了關鍵點，「按道理這些枉死之人本身就是受害者，憑什麼還要在這裡繼續承受牢獄之災？」
在陳辭看來，這裡分明就是一座監獄。
城中那些亡魂，看似平靜祥和，但仍在承受生前仇怨痛苦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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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施害者在陽界長命百歲，被害者豈不是只能在這裡煎熬等待？
還有，如果受害者是外國人，或者施害後逃出華夏，就算死了也進不到華夏地府，枉死城中的亡魂豈不是再無離開的希望？
「小友多慮了。」增將軍解釋道，「菩薩建此枉死城，便是要超度枉死之亡魂，否則怨氣加身，共入輪迴，必將擾亂人間。」
陳辭看了一眼頭頂的陰雲，已經濃郁到黏稠的程度。
「古往今來的冤魂怨氣積攢於此，菩薩雖佛法無邊，卻也無法一時度盡。」增將軍繼續解釋道。
「趕緊走！」損將軍一臉不耐煩，催促道。
「菩薩便在前方殿內，小友請隨我來。」增將軍的態度一直很友善，總能在損將軍之後緩和氣氛，「這位龍族小友，稍後請您到偏殿休息。」
敖卿明白對方的意思，於是把陳辭拉到一旁，囑咐道：「你自己小心！」
「從這一路上的表現來看，他們應該不會傷害我。」陳辭拿出紅旗，遞給敖卿：「你拿好這個，王真人說關鍵時刻可能會保命。」
敖卿猶豫片刻，還是接了過來。
……
佛堂中央，一僧人端坐蓮台，雙手掌心朝外，右手指尖朝上，左手指尖朝下。
香爐中飄出輕煙裊裊，盤旋而上浮而不散，如兩根麵條一樣被僧人吸入鼻孔。
「施主，你來了。」僧人睜開眼睛，眼神中滿是悲憫。
陳辭走到對面的蒲團上坐下，打量著面前的地藏王菩薩。
雙手結印，左手施願印，右手無畏印，法相端莊圓潤，面色慈善卻掛著愁苦之色。
地藏王菩薩仿佛看出了他心裡的芥蒂，開口說道：「施主，是否對【陰妃眠】之事心存不悅？」
那花果然有問題！
陳辭見地藏王菩薩如此開門見山，也回答得很直接：「是！」
「呵呵，是本座唐突了。」地藏王菩薩雙目微閉，輕笑一聲，「為求施主留在地府，不得已使了些手段，罪過，罪過。」
陳辭明白了，地藏王是想用【陰妃眠】誘發敖卿的【淫慾】之罪，讓兩人發生不可挽回之事。
從而離間兩人，讓陳辭不敢也沒有能力再回去，只能乖乖留在陰界。
但是，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甚至不惜聲譽，也要自己留下來？
「施主，來時可曾看到那些枉死冤魂？」地藏王菩薩這次沒有開門見山了。
「看到了。」
「那些亡魂是否可憐？」
「看著是可憐，但可憐人或有可恨之處，也就不顯得可憐。」陳辭心中戒備，不能順著對方的思路被帶進去，「我不了解，所以不做評判。」
地藏王菩薩取出一本冊子，給到陳辭。
封面上寫著《枉死簿》。
陳辭慎重接過，但心裡在嘀咕，安娜當時說的很對，跟這些和尚打交道很煩。有什麼事都不會直接說，非要一大堆鋪墊。
一邊嘀咕，一邊翻開《枉死簿》。
「孫成銳，廬州人士，陽壽七十三年一百三十五天。死於事故，享陽壽二十七年二十八天。」
「魏茂濤，下邑人士，陽壽六十五年九十八天。死於酗酒，享陽壽三十六年一百六十五天。」
「侯雪峰，楚庭人士，陽壽八十二年兩百一十四天。死於刑罰，享陽壽四十一年一百三十六天。」
「……」
陳辭看了幾頁便覺得沒意思，沒有故事情節，沒有圖文並茂，有什麼好看的。
當然，如果像【死亡筆記】那樣，讓自己隨便寫並且可以變成真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想到這，陳辭有種想要一支筆寫一下試試的衝動，隨後不免為自己的幼稚想法而自嘲一笑。
地藏王菩薩顯然沒有看穿人心的能力，不明白陳辭這突然莫名其妙的笑是怎麼回事，但也並未開口。
而陳辭也有一股想要硬剛的想法：既然你不說話，我也不說，看誰沉得住氣！
於是，他繼續翻看，就當打發時間了。
不知道翻了多少頁，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個名字……陳辭突然感覺心中有一絲異樣。
他突然意識到，這些看似寡淡無味的文字，記錄的都是一個個真實的人，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陳辭感覺那些不計其數的人名，壘成了一座大山，壓得自己喘不過氣。
一會又聚成浩瀚無邊的大海，讓自己沉溺其中，無法呼吸。
文字中雖未記錄生平，但在陳辭腦海的幻想中，仿佛已經看完了他們的一生。
有的稚氣童趣；
有的意氣風發；
有的低潮惆悵；
有的闔家幸福；
……
然後，到此結束！
人生曳然而止！
越看越多想，越想越壓抑……
見陳辭終於有所動容，地藏王菩薩緩緩開口：「施主，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
「老衲再問施主，那些亡魂可憐嗎？」
「可憐！」
「施主既然……」
陳辭合上《枉死簿》，打斷了地藏王菩薩的話。
「敢問菩薩，那些陽壽誰定的？」
「此為天命。」
「那些災禍、劫難，又是誰定的？」
地藏王菩薩頓了一下，沉聲說道：「亦為天命。」
「既然天命定下陽壽，為何又要降下災禍、劫難，來否決既定的陽壽？」
「既然都是天命，那何來枉死之說？」
「既無枉死，又何來在這枉死城中受牢刑之理？」
陳辭猛地起身，憤然說道。
「菩薩所為，是否另有圖謀？」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