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剽悍的細毛
胡明曾有個綽號,叫做「細毛」,這個外號實在和這個人的性格很不搭配,細毛給人感覺是可以拿捏,其實是個刺頭。另外這個綽號也並非誰都可以直呼他,必須是他心裡認可的人,否則他會直接衝上來揍你,不論時間,不論地點,不論上課還是下課,不論你是老師還是學生。
初識胡明是在遊戲機廳,二板橋小學一側的三岔路口,是個交通要道,那裡有一家破舊的遊戲廳,我們小時候沒少去過,但是那時口袋大多時候很羞澀,都是圍觀的仔多。三毛錢一個銅幣,丟入後就可以直接開始遊戲。我最喜歡的遊戲是「街頭霸王2」,隆和春麗是我喜歡使用的角色。胡明則更喜歡玩「快打旋風」,裡面有三個經典的主角。一個是穿紅衣服的凱,另一個是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的科迪,最後還有個壯漢,壯漢不太會操控,所以選擇的人相對較少。胡明喜歡選紅色的凱,因為他可打出漂亮的「左右擺拳」。雖然和胡明初中在一個班級,但是說話很少,我們尚不是同桌時,見面最多的地方就是二板橋的遊戲廳了。每逢周五或周日下午,去那裡都可以找到我們倆,久而久之,彼此就熟悉了。胡明是那裡的常客,但是他只打一個遊戲,一次我走進遊戲廳,佇足在他身後,看他熟練地玩著「快打旋風」,過了一關後,他回頭才發現我,他深情地問了我一句:「唉……你來了啊,你不打嘛!?」然後頭一晃動,我明白了,這是讓我一起。
我於是選擇了科迪這個角色,陪他玩了一會兒,到了第三關列車上,我們被拉上了競技場,全軍覆沒了。於是我便去一旁玩起了街霸。胡明接著投了一幣,復活了自己的角色,但是仍舊沒勝過boss,他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我望著他彷徨的眼神,似乎感覺到了不安。正常來說,他的技術根本不需要我幫忙,一個幣至少可以打到第四回合的boss,今天是怎麼了?他也非常疑惑,一邊自言自語,因為那時很多遊戲廳的老闆並沒有良心,為了賺錢,會調高機器的速度和遊戲難度,這樣會導致玩家更快輸掉了回合,敗下陣來。胡明感覺也是如此,於是復活兩幣之後,他確定遊戲難度被動過了,於是開始捶打街機,然後還補了幾腳,咣當咣當的聲音,迴響在整個遊戲廳。在裡屋打毛衣的女老闆,聞聲趕緊跑出來,一把摟住胡明的胳膊:「小伙子啊!別衝動啊,快停手,我退你牌子錢,你去別家打吧!……」後來退了他幾個銅幣,他洋溢著笑容,向我這裡走來,我教他怎麼打街霸,於是和我一起玩起了「街頭霸王」。他對紅色情有獨鍾,玩街霸也習慣性選擇了身著紅色空手道服的肯,他很迷戀那個滾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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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明是個大方臉,有兩撇滑稽的小鬍子,分別在上嘴唇的兩側,平時眼睛腫著,微微泛紅,整日就像沒睡醒一樣,嘴巴也不一定都是合攏狀態的,常常上課不自覺地張著嘴。他耳朵很大,剃了個平頭,發質很硬,如果很長一段時間不理髮,它們都會向著不同的方向繼續延續,且是堅挺不拐彎的那種,這特別像他的性格,直,認定的就不會改變。在班級,一般人不敢惹他,有一次和袁權打架,他操起一根椅背上的木棍把袁打倒在地,翻滾求饒,幸虧被我拉住了才沒出大事。所以那次之後,男生多半不敢惹胡明,也只有文斌不長記性,還經常撩他,文斌自認為二指禪是無敵的,只要一下課,後排男生基本都被他點穴了,然後沾沾自喜,這要是惹到了胡明,也是吃不了兜著走,那可真是必須真刀真槍的干一場架了。
胡明是非常夠義氣的,尤其是在考試的時候。孫老師隨堂監考數學,一半時間都盯著我和胡明,這讓我倆一直心中不爽,因為我們那種行為,都算不上偷看,我們騷操作是換卷子。我們同桌之後,為了應付各種考試,私下我和胡明商量好,一起練習楷書,然後都用黑色或墨藍色的鋼筆,如果數學是兩張卷子,A卷都歸我,B卷都歸胡明,這樣我們每人只要考一份,再謄抄一份就算完事。只是這樣的卷子是不能先寫名字的,最終再把試卷換過來,每人一張A一張B,簽上自個兒大名就算大功告成。但是也有失算的時候,有一次胡明把兩張B卷都簽成自己的名了,然後交換過來的時候,我都懵了,這交上去,你做了三張,我才做了一張啊,這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於是我劃掉了胡明的簽名,又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才將卷子交了上去。孫老師慧眼如炬,發現了這點破綻,並把我倆兒叫到辦公室詢問:「你們是不是考試相互對答案了!?」我們搖搖頭極力否認,孫老師看我們不承認,就開始誘供,這顯然也是無用的,畢竟我們身經百戰了。最後她無奈地調侃說:「以後您抄襲眼睛睜大點,名字別抄錯了!」然後我以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沒想到孫老師犯了一個大錯誤,她不知道哪裡來的直覺,總感覺我可能比胡明難對付,於是讓我回教室,他來單獨一對一對付胡明,這真是太歲頭上動土啊,挑軟柿子沒挑著,挑了個石子。她沒想到胡明死活也不認慫,孫老師氣得渾身發抖,用土黃色的大三角板象徵性揍了他一下,沒想到這觸發了胡明的防禦機制,腎上腺素飆升,搶過來就給掰斷了,孫老師氣急敗壞,要胡明自己把家長叫來……
回到座位,我問胡明情況如何,胡明說:「他讓我請家長,想得美,我是不可能理她的!」
「她會讓其他同學帶信啊!」
胡明笑了笑,說道:「小瞧我了,首先沒人認識我家在幾幢幾樓,其次,我放學就回家守株待兔,誰敢來送信,我就讓他有來無回!」此言乍聽有點囂張,但是實際情況的確如此,孫老師委託不到任何一名同學到胡明家帶信,於是放學後把我叫去辦公室,我連連擺手,表示也不認識。畢竟我和孫老師也一直不對付,她也不敢把我怎麼樣,因為那時我是唯一一個可以不交數學作業的人。
胡明在任何時候,都是可靠的夥伴,不用擔心他會出賣你,是絕對靠得住的戰友,在熱河南路小區內,有一家遊戲廳,我和胡明後來常混跡於此。那時候有一種新式鋼彈遊戲機,用鋼彈代替了銅幣,鋼彈滑落,觸發彈片,機器啟動,價格是一元四枚。在那裡經常碰到周煒,他每次去不帶錢或不帶夠錢,就是蹭熟人臉,然後你買了四顆鋼彈,他在你一旁哼哼唧唧,影響你的體驗感,最後你嫌煩,只得給他一個鋼彈,才能消停會兒。有一次,我們剛剛開始了《吞食天地》,因為機器忽然斷電,我們正在遊戲,找老闆理論,不僅不賠我們鋼彈,還發生了爭執,最終老闆找了幾個人把我們圍起來,硬是攆我們出去。這口氣哪裡咽的下,於是我們倆思考再三,做起了鋼彈生意。
我負責技術研究,這小小的鋼彈其實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充其量就是鍍鋅的鐵球,上面刻有凹凸的文字。我們就去五金店採購,遊戲廳是一元四顆,平均一顆兩毛五分錢,但是五金店是一毛五一顆,買四顆才六毛錢,但是我們覺得自己玩還可以,如果大量採購批發,這個利潤空間顯然不夠大,老闆看我們是學生樣,明顯有點宰客。我於是想起了小學同學二餅在南汽廠宿舍,就帶著鋼彈去找了他,二餅問了家裡人,他們對這種鋼彈進貨渠道非常熟悉。於是介紹我們去了他家裡人推薦的一家汽配店進貨。老闆不知道我們進鋼彈是為了什麼,但是既然有熟人介紹,生意不做白不做,就開了腔:「少了不賣,兩千個起賣,鍍鋅的一毛錢一顆,不鍍鋅的七分錢一顆。」最終我們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還是拿了質量稍好鍍鋅的,因為每天老闆回收時也不容易被發現。
經過我們實地嘗試,完全可以使用,於是我們找到了一條生財之道。我負責項目管理,胡明負責投資,二餅負責進貨,小顧負責總銷售,以一元錢六個的價格被分銷出去,為了安全,上層都是單線聯繫,阿輝再分銷單線對接遊戲機迷,最終玩家都是以一元錢五個的價格購得。一切運轉了兩個月有餘,老闆才發現,當時他對幾個玩家指出了鋼彈不對,但是老闆未售出的鋼彈裡面也有類似的鍍鋅鐵球,所以這事就說不清道不明了。小顧找我們算了算,已經六千枚流入市場,恐怕這個生意不能再做了,大家於是分帳後,終止了這個投資項目。我也很感慨,難怪長大了小顧能經營飯店,見好就收的能力都是基因里自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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