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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自投羅網

  「再進一步,死。」

  黑暗中的聲音突兀而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打斷了血屠夫近前的步伐,他陰沉著臉望向聲音的來源,下一秒瞳孔驟縮,亡命而逃。

  吳奇貴自黑暗雪林中走出,五指如鉤扣著一顆血淋淋的腦袋,細看下是那白眉銅佬,不甘凝固於臉上,死不瞑目,如此一幕將血修羅嚇的肝膽俱裂。

  隨之,此人輕描淡寫的前踏,身成殘影似條帶,驟然已至血修羅跟前,背對後者。血修羅臉色猙獰的揮刀斬去,卻落了空,繼而感覺視線拔升,脫離了肉體。

  吳奇貴如蜻蜓點水般,摘去了血修羅的腦袋,只剩一副無頭屍體血如泉涌。

  吧嗒一聲,兩顆腦袋滾至石硯玉身側,四個死氣森然的眼珠正對著少年。

  強大無情,殺伐果斷,這是石硯玉對來人的第一印象。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小子無以為報,願為前輩當牛做馬!」石硯玉翻身而起,納頭就拜,將臉近乎埋在雪地里,不敢抬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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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丐保命法則第一條,審時度勢。該認慫的時候就認慫,為了活命下跪並不丟人,以後有機會再找回場子就是了。

  弱小貪婪,戰力平庸,這是吳奇貴對跪伏少年在考驗中總體表現的評價,說不上滿意,但也並非一無是處,對方還是有些可取之處。

  比如冷靜機變,暴露之後面對強於己身的血屠夫的追殺冷靜反擊,並成功創傷血修羅,又點明他吳奇貴的存在令血修羅分心;比如頑強兇狠,與血修羅戰至力竭前,都不曾放棄逃命;又比如忠心尚可,被點破轉運官的身份後,沒有丟掉身為百房門下的榮耀,否定自己的身份,而是與對方死戰。

  忠心這一點,最為吳奇貴看重,也在心中對少年的考驗打上『合格』二字。

  「抬起頭來。」無奇貴語氣平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石硯玉道:「回前輩,在下趙懷良,本是撫青山鎮山使熊崎大王麾下的一名吏從,隸屬百房仙門名下,而今在執行轉運官任務,向山河守護使收繳仙糧。」

  吳奇貴點了點頭:「趙懷良,秉懷忠良,不錯的名字。起來吧,不必緊張,我乃仙門山河執事,任山河守護使,鎮護使的監察之職,你可稱我為吳執事。」

  「啊!原來是上宗臨面,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真是該死。小人怠慢上宗,請上宗責罰。」

  聞言,石硯玉面露惶恐,把頭壓的更低了,實則心中一松,自己果真猜的沒錯,這吳執事是百房門之人,小命暫且無憂了。

  至於『趙懷良』一名,不過胡編亂造,對方想怎麼解釋都行,他不想回應,說的越多破綻越多。

  在百房門的宗門體系中,鎮護使之下,不管是自願依附,或者被收編的生靈,都不算百房門在冊成員,無法享受百房門的成員特權;這類存在,通俗來講為編外人員,在百房門中被統稱為『吏從』,受百房門任意成員的調用。

  吏從習慣性的稱呼百房門成員為『上宗』以表尊敬。

  吳奇貴並不奇怪石硯玉的反應,吏從就該有吏從的自覺,他可以不在意,但石硯玉必須要表現出尊重。

  「不知者無罪,起來吧。」吳奇貴展現出作為上宗的寬容。仙門的眾多雜事都要靠這些吏從去處理,非必要也無須苛刻,讓這些吏從心懷感激才是正確的馭下之策。

  石硯玉口呼感謝的起身,面上的惶恐變成激動敬畏。

  吳奇貴又問道:「趙懷良,你所修的是何法?」

  石硯玉道:「回上宗,小人所修的乃是神衣門的《錦繡法》。」這事他不敢隱瞞,對方一探他的經脈便知。

  「神衣門?」吳奇貴眉頭微皺,眼底狐疑之色一閃而過,語氣不自覺有了寒意,問道:「神衣門錦繡法乃是傳承有序的正統法門,可直通玄境,遠勝過那些殘缺雜亂的旁門之法。你既修的神衣正法,為何不前往青瓜台渡口,乘坐靈舟前往神衣門。神衣門與我百房門同為仙門大宗,勢力不相上下,你為何放著好好的神衣弟子不做,跑來做我百房門一名......吏從?」

  他這段話暗含一些修士世界的隱秘。

  「百房門境內的靈舟渡口便叫做『青瓜台』麼......」石硯玉只關注自己在意的,隨後心中一驚,暗自尋思道:「這傢伙好重的疑心,僅是從我所修的功法便懷疑我對百房門圖謀不軌?」

  他趕忙撓頭掩飾自己的異樣,而後露出尷尬的神色,嬉笑道:「回上宗,不瞞您說,我肯定想去神衣門,畢竟那更適合我修煉;只是去往青瓜台的路途遙遠,小人實力低微,又身無餘錢,實在不敢冒險;二來,小人也不清楚神衣門內是什麼情況,我這外地人去了會不會受欺負,心中糾結。出于謹慎考慮,小人還是希望等修為提升上來了,再考慮去往神衣門。」


  而後他神色一正,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又道:「小人幸得熊崎大王青睞,不計較我心懷神衣之意,依舊將我收為吏從,許我修煉之地和資源。小人非是無恩無德之人,對熊崎大王和百房仙門不勝感激,雖身小體弱,亦願在效力之間竭盡全力奉獻已身,無愧熊崎大王對我的信賴和知遇之恩,甘為仙門驅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話到最後,石硯玉已是一副忠義凜然的模樣。

  他不敢說些不喜神衣門,不願去神衣門的假話,因為這不符合人性。修煉之人誰不想得仙門庇護和栽培,獲得仙門特權。

  所以他拐了個彎表達自己為何不去神衣門,非是不去,而是條件不允許;最後再以虛假的知遇之恩來表達自己的忠心。

  他在賭!

  賭吳奇貴沒那麼喪心病狂,允許他這類人存在百房門的吏從中;賭吳奇貴看在他先前和血修羅拼死搏鬥的情況下,相信他的忠誠。

  吳奇貴信了,因為對石硯玉的忠誠有先入為主的認可,並且滿意於石硯玉沒有故意誆騙他,說些不喜神衣門的話。

  「不錯,無愧你懷良之名,是個實誠的;我百房仙門自是允許吏從的自主選擇,忤逆的嚴懲,似你等忠心的也不會虧待。你之忠心我已見得,自會讓熊崎賞賜於你。」

  「謝謝上宗!謝謝上宗!小人感激不盡。」

  石硯玉點頭如搗蒜,有真實的激動,因為知道自己矇混過關了,至少在這吳執事心中,他的身份已經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接下來就是思考該怎麼和這傢伙分開,逃之夭夭了。

  「行了,收拾一下,到山頂找我。」吳奇貴成殘影消失於雪林中。

  而後,石硯玉忍不住的捂臉,欲哭無淚:「老天爺啊,小爺是哪裡得罪了您,要這麼針對我,叫我自投羅網。」

  他悔不當初,要是見好就收,不來尋這守山虎,也不必遭這罪了。卻不知,若是他半道帶著一車仙糧,早就被吳奇貴掌殺了。

  只能說,從他決定假冒轉運官那一刻開始,這便是無法避免的風險。

  是所謂風險與機遇並存。

  片刻之後,石硯玉強打起精神,告訴自己不死就還有機會,要一條路走黑,只要能脫離那吳執事,那就有的賺。他先是摸屍血修羅,得幾枚大元銅錢和一柄血刀,然後將以靈力馭使趕風馬回正,向那山頂而去。

  山頂之上,吳奇貴盤腿坐於高石之上,藍衣流光,高石旁側,有靈鶴金雞獨立,閉眼假寐。這靈鶴近成人高,也是只走上修煉之路的精怪。

  那長相駭人的守山虎則是如把頭埋在地上,如人向吳奇貴朝拜,全然看不出王霸之氣,更像一隻體型龐大的家貓。

  白眉銅佬的無頭屍體被隨意的丟棄在地,血腥味瀰漫。

  石硯玉恭敬上前,將摸屍血修羅所得雙手奉上,又轉而匯報起收繳的仙糧。

  吳奇貴擺手打斷:「閒話就不必贅述了,自那守山龜處我便觀察於你,你的所為我皆看在眼裡,並不大錯。至於些許貪墨......念在你此番助力殺賊有功,便不與你計較了,只是下不為例。」

  聞言,石硯玉如墜冰窟,方知自己一直被監視,隨時有生命危險,俄而又慶幸不知守山蟒之事。

  隨之,他自是一陣感恩戴德,直言以後不會再犯,回去便主動去向熊崎大王請罪,又試探性的問起吳奇貴的目的:「上宗此番前來,就是為了滅殺二人?這二人有何來歷,為何要殺仙門的山河守護使。」

  吳奇貴道:「此二人乃二十四賊之一,名白眉銅佬和血修羅。這二十四賊皆是逆亂之輩,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嚴重威脅淵國的安定,對於此等逆亂之人,仙門必殺之。此二人殺山河守護使,無非是為了掠奪仙糧,增進修為。二十四賊行蹤隱秘,不過以往只在北地流竄,不想而今竟禍及到了東部,我會通知仙門儘早處理這些賊寇,需要你等助力自會告知。」

  「我此番前來,卻不是特意為了滅殺二人,而是在監察到守山蟒死亡之後,追查至此,料想這二人便是兇手。我乃山河執事,在監察山河守護使、鎮護使的同時,亦是要予他們庇護。」

  「什麼!蟒兄死了!這該死的賊寇!可惜了蟒兄,前日我尚與他交談甚歡,不想再聞消息已是陰陽兩隔,痛殺我也!」石硯玉面露震驚之色,而後痛心疾首,暗中則是捏了一把冷汗,還好有二賊背黑鍋。片刻後,他又不舍道:「那上宗殺此二賊之後便要離去了嗎?」

  吳奇貴搖頭:「非也,尚有要事處理,而且需要你處理。」

  石硯玉的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艱難的擠出笑臉道:「但憑上宗吩咐,懷良不勝榮幸。」

  吳奇貴便道:「據我所知,仙門附屬勢力寶山寺意圖逆亂,我需要你入寶山寺一趟,探查其內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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