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恨世間無魔
作為附屬勢力,寶山寺相比於山河守護使和鎮護使有更大的自主權,可以自行招收門人,培育修煉弟子,前提是走上修煉之路的門人需要向百房門報備,不然視為逆亂,牽連整個勢力。再有,附屬勢力的特權之一,便是享受稅收,也不用服徭役,這使得附屬勢力即便不事生產,也可以有良好的生活保障,並且優於底層百姓。例如寶山寺就享有焦炎城每年一成的稅收。
百房門給予附屬勢力特權,條件便是附屬勢力每年需要上繳仙糧供奉,並且接受百房門的調令,不得違抗。
吳奇貴明言,寶山寺的逆亂嫌疑在於,自入秋以來,此寺私底下購買了大量的炎鐵礦。炎鐵礦乃是焦炎城的特產,可製作精品兵器,歷來為管制資源,只允許在民間少量流通。寶山寺有上百名僧眾,若人手裝備一把炎鐵精兵,戰鬥力堪比軍隊,而淵國除了皇城禁衛之外,並不允許軍隊的存在,這是很明顯的逆亂證據。
收購炎鐵礦一事,寶山寺對外透露的消息是要以炎鐵礦為寺內圓寂的高僧建造雕像。
吳奇貴對此自然不信,所以他要求石硯玉隱藏身份,入寶山寺調查此寺收集炎鐵礦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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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石硯玉心中一陣無語,真覺得這吳執事疑心病太重,小題大作。寶山寺除非全部僧眾腦子都進水了,才放著好好的附屬勢力不做,對百房門這個龐然大物造反,這分明就是自找死路,雞蛋碰石頭。他覺得寶山寺真就只想為寺內圓寂的高僧建造雕像而已。
說實話,他心裡一百個不願意替吳奇貴做任務,只一門心思想跑路,然而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為之奈何。
「上宗,既然懷疑寶山寺有逆亂嫌疑,為何不直接去上門逼問,反而暗自調查,難不成這寶山寺還有膽子拒絕不成。若是寶山寺拒絕,仙門大可名正言順滅了這方勢力。這諾大淵國地界,還不是仙門說了算。」這是石硯玉唯一不解的地方。
百房門如此強大,犯得著對付一個附屬勢力都這般小心翼翼馬?直接武力覆滅就是了。
吳奇貴眼皮上抬,沒有正面回應,只道:「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該問的別問。」
「是,小人多嘴。」石硯玉自行掌嘴,又不死心道:「上宗,只是小人尚需收繳仙糧回去向熊崎大王復命,若長時間不回山,難免令大王多想產生誤會。不知,可否容小人先回去復命。」
「無妨,任務結束後我自會同你回去撫青山,熊崎見了我尚且需要磕頭。」吳奇貴擺了擺手。
聞言,石硯玉殺人的心都有了。
「跟你這疑心鬼回撫青山,小爺哪還有命活......不行,必須得在那寶山寺尋機會逃脫。可憐了我那一車天材地寶,真是痛煞我心。」
守山虎從洞府內取來全部仙糧,有石塊金石,諂媚奉上。
石硯玉將金石、銅棍、血刀、玉一劍和一車仙糧都堆在一起,吳奇貴大手一揮便全部收入納物袋中,獨留趕風馬給那守山虎看顧。
少年數日的努力全部淪為泡影,還損失了玉一劍,可謂是虧到姥姥家了,只剩下一個包袱。
「好在沒叫這疑心鬼看到包袱內的《基礎劍術》和《誅魔劍法》,不然免不得又引起懷疑。」
靈鶴一聲啼鳴,載著吳奇貴和石硯玉飛入夜空。
此靈鶴可背馱千斤,兩人坐於其背上,稍顯擁擠,一前一後。
石硯玉跪坐於鶴後,低著頭,兩手按膝,十分乖巧,餘光則忍不住打量天地,一時間好似上可摘星,身與浮雲作伴,下望龍蛇起陸,心中的鬱氣少了許多,有暢然之感。
修士當如此,自在逍遙天地間,朝游青冥暮蒼梧,而不是困於凡塵俗世,爭碎銀幾兩,為五斗米而折腰。
這種心態持續了一段時間,俄而石硯玉陡然驚醒。
「不對,這只是一種理想表象而已。我即便成為了修士,也依舊要受百房門的壓迫和剝削,這個世界並沒有允許修士逍遙自在的空間,要爭!爭那碎銀幾兩,爭那五斗米,爭修煉資源,讓自己變的強大,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老滑腳說的對,世界是個巨大的規則籠子,束縛住每一個人;修士不過是在更大的籠子裡而已。」
少年不再東張西望,而是閉目運轉功法,打磨第三個小竅。數日以來,他將寶藥當大白菜啃,充沛的藥力助起將前兩個小竅的打磨生光,並沖開第三個小竅。
吳奇貴擋住了大部分的烈風,不使石硯玉被吹走,偶然見得少年在這種情況下居然安心修煉,不由眯了起眼睛,暗道:「我倒是忽略了他的年紀,以他這般年紀便能走上修煉之路,又如此刻苦。天賦和心性都不錯,是個可造之材,可惜不能為我百房門所用......」
拂曉時分,靈鶴飛入山脈之中,落於一處山峰上,在此峰向西北眺望三四里的距離,可見一座朱漆寺廟坐落於山間,向陽一面。
「上宗,小人只需去拜山門,就可留住寶山寺中?」石硯玉跳下靈鶴,問出心中疑惑。
吳奇貴道:「香客只要奉上足夠的錢財,就能在寶山寺中留住。不過香客的身份不利於你行動,這是十斤炎鐵礦,你當做香火錢捐贈在寶山寺,可向寶山寺換一個學佛法的機會,這是寺廟新定下的規矩。」
石硯玉頓時皺眉:「可是上宗,我已修有神衣門錦繡法,這寶山寺中也有修煉之人,可輕易看出我有修為在神。法不可同修,這一來小人不就相當於暴露了嗎?」
「這好吧。」吳奇貴面無表情,透著殘忍的冷漠,身形鬼魅般的出現在石硯玉身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強橫的氣息令後者近乎窒息,只聽他道:「我會打散你竅穴的靈力,令你重新變成一個凡人。」
言畢,他蘊含靈力的一掌便擊在石硯玉的後背。
「噗!」
少年頓時吐血,而後發出歇斯底里的慘叫,因為那掌擊近乎將他骨頭拍碎,又有劇烈的靈力蠻橫的沖入他的奇經百脈中,如毒龍轉般摧殘著他的經脈,逕往他的庭閭竅一路破壞。
然而,肉體上的疼痛卻遠不及石硯玉心中那滔天的仇恨半分。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少年的心中有凶獸仰天嘶吼。
心中擠壓的怒火徹底在此刻爆發,如火山一般噴涌而出,而後轉為刻骨銘心的仇恨,將石硯玉的理智淹沒。
他從來不曾如此決絕的要殺一個人,沒有任何的利益考量,只是純粹的仇恨。
在之前,他絕無想與吳奇貴為敵的想法,只想逃離此人,一切以保命為主,而現在,哪怕是賭上性命,他也要殺了此人、
因為此人正在毀了他的修煉之路,此仇不共戴天!傾盡天河之水也無法洗盡!
「恨世間無魔!願換一生血與肉,叫我生死不由天!」少年七竅流血,面有血淚如惡鬼。
魔無迴響,少年無法改變自身悲慘的結局。
庭閭竅和三個小竅的靈力被全部打散,不復輝光亮堂,歸於寂靜暗淡。
石硯玉昏死過去。
「我只是打散了你的靈力,並不曾摧毀你的竅穴,這並不代表我做不到後者,甚至我可以讓你的竅穴遍布裂紋,此生修為再無存進。但我並沒有這麼做,這是對你忠誠的恩賜,希望你能繼續保持你的忠誠。」
這是石硯玉甦醒後聽到的第一句話,血紅的夕陽照在他那張慘白帶血的臉上,同樣的落寞。
「小人多謝上宗留情,定不負上宗所託。」少年掙扎的爬起,做拱手禮,臉埋在衣袖間。
吳奇貴面無表情的端坐在地,身側靈鶴假寐,他揮手間將數物從納物袋中攝出,擺在石硯玉面前,分別是一塊腦袋大小的火紅石礦,兩幅畫軸,一根金黃人參。
他道:「炎鐵礦給你了,百年人參可助你入寺後恢復修為,那兩幅畫軸分別記載著『望氣術』和『斂氣術』。萬物靈性顯於氣,炎鐵礦聚而顯氣,望氣術可有效助你尋至寶山寺藏匿炎鐵礦的地方;斂氣術在你修為恢復後可藏匿你的靈氣,以你的修為施展此術,非凡境中三轉不能看穿你的偽裝,在寶山寺內只要原來該寺方丈淨禮即可。」
「多謝上宗賜寶。」
石硯玉抬頭,神色再度變得謙卑,無任何異常。
下一刻,吳玄貴兩指中又夾起一顆紅色藥丸,指甲大小,漠然道:「張嘴。」
石硯玉張口吞下射來的紅色藥丸
「此毒藥名為丹頂紅,每五日發作一次,每次發作便深入心臟一分,三次而亡。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探查寶山寺之秘,若有成效自會給你解藥。若無,你便去死。」
吳奇貴顯露本性,手段冷血而殘忍。從始至終,都將石硯玉視作一枚可隨意丟棄的棋子,不曾真正在意他的性命。
「為了小人這條性命,我一定會將寶山寺之秘查個水落石出,圓滿完成上宗的任務。」石硯玉笑了。
夕陽下,少年抱著炎鐵礦、畫軸和百年人參向山下走去,漸漸消失在雪林中。
很順利,石硯玉捐贈了炎鐵礦後,成功的進入寶山寺,留住僧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