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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墨衫諸葛

  翹角山並不陡峭,下山的路十分平緩,少年縱情飛奔,心中說不出的暢快,不時向嘴裡丟一株蛇形草,宛如在吃蠶豆,而身體滾燙如熔爐。

  小啞巴從竹籠中探出頭來,接過一株蛇形草品嘗,立時被蛇形草香甜多汁的口感折服,笑彎了眉。不過她未修煉開竅,無法煉化強勁的藥力,身子骨又弱,怕虛不受補,只吃一株後便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坑哥兒大快朵頤。

  石硯玉對上小傢伙的眼神,頓時有些心虛。正欲解釋,忽的心間有清風吹拂,神色不由一驚,顧不得多想,他將小啞巴按回竹籠,又掃視四周,見得一顆披『白雪厚甲』的古樹,立馬飛奔靠近,撲至樹下厚雪,躲避起來。

  心風吹拂,必有危機至。

  這是來自玉龍印的顯兆,無有一次錯誤。

  「危機何處而至?」

  少年雙目如電,雙耳豎起,注意力高度集中,探聽著一切風吹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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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一片寂靜,唯風雪紛飛。

  「危機不在眼下,那就是顯兆在一段時間內,危機正在向我襲來......遭了!是那守山蟒,它怕是在我離去不久後就回到了洞府。」

  石硯玉反應過來,心下稍定的同時,也生出緊迫感。判斷出危機的來源是好事,但若敵人是那守山蟒的話,多少有些棘手,對方亦是成了精的凡境生靈,可不像普通野獸那般容易擊殺。玉龍印既然顯兆,那便說明守山蟒的實力有一定的概率殺死自己。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石硯玉放棄戰鬥,他至今還沒和修煉生靈交手過,心裡沒底。

  下一秒,少年蠢蠢欲動的身體又縮回了雪中,徹底靜止,他望向下山的方向,瞳孔驟縮。

  只見那前路,飄飄然行來一道人影,好似鬼魅。

  踏雪無痕,風雪不粘衣,此人是個高手!

  石硯玉第一時間作出判斷。來人對肉身和靈氣的掌控,達到了極為驚人的程度,分毫不差,一絲不泄,至少也是個凡境中三轉的修士。

  「我判斷失誤了?危機是來自此人?」少年心中頓覺發寒,若危機顯兆在此人,他只能祈禱自己別被發現了,不然難逃一死。

  近前,那人樣貌漸而清晰,是個青年文士,年齡在二十左右。這文士面相溫潤,平靜如湖,有一雙極好看的鳳眼;其束髮戴冠,鬢下兩縷長須伴風而揚,墨衫飄飄,手持一根梅花枝,枝上點點殷紅,而腰懸三尺青鋒,全身上下連頭髮絲都透露著灑脫之意。

  若非條件不允許,石硯玉真想顯出身來,朝這文士丟去兩枚銅錢,道一句:「賣相不錯,小爺賞你兩枚銅錢。」他從未見過如此好看之人。

  但此刻,他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禱:「別看我,別看我......」

  下一刻,山中再生變故。

  只聽那山腰之上,茂密雪林中,悶聲滾滾,由遠及近,而大地微顫,積雪抖瑟,眨眼即見雪層爆開,躥出一條黑色巨蟒,鱗甲貼合,光滑生輝,正是那守山蟒。

  石硯玉都懵了,一時間看不清局勢,不知危機顯兆在墨衫文士還是守山蟒,亦或者二者都有,只得靜觀其變。

  守山蟒嗅覺敏銳,循著蛇形草那淡淡的香氣而追來,只得一個大概位置,瞧見了墨衫文士,便認定此人就是壞它洞府,殺它子孫,盜走寶藥的惡徒,憤怒令其仰天嘶鳴,隨即弓射而出,張開血盆大口要將墨衫文士吞殺。

  「這蠢蛇死定了!」石硯玉斷定守山蟒的結局,此精怪氣息和他相仿,小勝他兩三分,絕非墨衫文士的對手。

  果然,墨衫文士全然視守山蟒為無物,悠悠然往前走,手中梅花枝虛點路。

  人與巨蟒相近,石硯玉瞪大了眼睛。只剎那間,人蟒錯身而過,墨衫文士依舊悠悠然往前走,守山蟒弓身張著血盆大口。

  噗呲!

  下一刻,蟒身驟然迸發出多道劍氣,俄而於離地中分離成數截,蛇塊鮮血泉涌,灑如血雨,又叭嗒掉地,染紅了雪地。

  「我靠!」石硯玉驚呆了,忍不住爆了粗口,他根本沒看清墨衫文士是如何出『劍』的。

  風雪飄,墨衫搖,梅枝葬山蟒,大雪染紅妝,行路過。

  而後,石硯玉寒毛倒豎,感知到了視線的重量,慌忙捂住了嘴,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叫你管不住嘴!

  「朋友,是你自己出來呢,還是在下請你出來。」


  墨衫文士面向古樹,梅花枝探頭。

  石硯玉十分乖巧的起身,在樹下隔空抱拳道:「山野小子見過上仙……」

  墨衫文士一開始還以為看到了雪豹,確認是個少年後,見其裝扮,頓感有趣。

  這邊,石硯玉繼續道:「小子非有意窺探冒犯上仙,本是村中獵戶之子,父染風寒家失柱,無米少糧難過冬天,故雖身弱亦願為家入山狩獵......」

  他以餘光看墨衫文士,見得對方似笑非笑的神情,聲音慢慢的弱了下去,知不能再對來歷胡編亂造。似這等精明強悍之人,再糊弄就是將人當成傻子,遂尷尬一笑,換言道:「讓前輩見笑了,非是有意欺瞞,只是人弱言微,下意識的保身之舉。小子來自偏遠之地,偶的天恩,學會仙法,便欲去往那靈舟渡口,渡舟去拜山門。路過此地,聽聞此蟒精作亂,以稚童為食,心中憤慨卻又斗之不過,遂趁其不在,壞了它的洞府,殺它子孫,搶它寶藥,不想這蟒精發覺,追殺而來。幸得遇前輩,斬殺此蟒精,解我之難,小子受恩不勝感激。謝過前輩。」

  石硯玉的話九分真一分假,假在抬高自己,有為民除害之心。甭管如何,先給自己樹立一個正義的形象在說。

  聞言,墨衫文士嘴角微挑,道:「小傢伙你不老實,嘴角倒是利索的很。」

  石硯玉訕笑,取出懷中大半蛇形草雙手奉上,道:「這是小子從蟒蛇精那得來的寶藥,願全都送給前輩,權當對前輩的感謝。」

  「那你送來。」墨衫文士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石硯玉很想拒絕,丟下蛇形草就跑,但料想自己是跑不出墨衫文士的五指山的,反倒有可能惹怒的對方,還不如賭一下對方心善,不會為難自己。

  「好咧,小子這就來。」少年臉上洋溢出熱情的笑容,狀似不經意的卸下竹籠,捧著蛇形草上前。

  「小啞巴,藏好了,千萬別暴露。如果你坑哥兒我不甚死了,你自己就好好活下去。」石硯玉這樣想到。

  梅花枝落下,石硯玉身體僵直,強忍著射出袖裡箭的衝動。

  沙沙。

  梅花枝掃落少年肩頭的雪,此外無事發生。

  「小傢伙勇氣可嘉,不錯,不錯。」

  墨衫文士再無讓人誤會的表情,輕聲淡笑。

  石硯玉便也跟著笑,只是笑的比哭還難看,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繼而跌坐在地,長舒了一口氣,道:「前輩你嚇死我了,小子差點以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墨衫文士笑的更大聲了,俄而道:「你窺視冒犯本人在先,嚇你一下回敬,你我兩清了不好嗎?」他倒是好說話的緊。

  一場誤會就此解除。

  石硯玉正欲點頭,忽的眼珠一轉,試探性的問道:「前輩之劍法,簡直令小子驚為天人,不知可有幸學習。」

  墨衫文士笑而不答,轉言道:「相逢即是緣,閒來無事,那便陪你們兩個小聚一下,還不將你那竹籠中的同伴喚出來?」他的洞察力實在敏銳。

  聞言,石硯玉只剩撓頭,他那點小心思全被看透了,好在尷尬多了自然就會習慣。

  不多時,墨衫文士和石硯玉二人在古樹下席地而坐。前者打量著小啞巴,心想應是個女娃娃,對石硯玉將之稱為小老弟的行為頓感好笑,又見小啞巴十分乖巧,眼神明亮清澈無雜念,頭上套著白狼首而小臉雀黑透出些憨態,心中生出喜愛之意,又聽聞了小啞巴悲慘的乞丐遭遇,喜愛之中又多了憐惜。

  至於石硯玉,這傢伙的遭遇雖然也挺悽慘的,但他說起往事只會自誇,奸猾鬼精的,除了好笑之外,不會讓人產生同情。

  墨衫文士很隨和,自報本家,名諸葛玄易,到這翹角山尋一位朋友。

  石硯玉豎起了大拇指:「原來是諸葛前輩當面,前輩好名字,這名字好就好在個妙字。太妙了,妙的呱呱叫!」

  「閉嘴吧你,不會拍馬屁就別亂拍。」諸葛玄易哭笑不得。

  「咿咿呀呀!」小啞巴興奮的比劃。

  石硯玉立馬解答:「我這小老弟說前輩的名字是他聽過最好聽的名字。天下第一好聽!」

  諸葛玄易便笑眯了眼,愛撫著小啞巴的白狼首,道:「謝謝小白狼的誇獎,這是我聽到的天下第一好話。」全然兩副嘴臉。

  小啞巴便眼眶泛淚,這是小傢伙第一次體會到長輩的關懷呵護,倒令諸葛玄易手足無措起來,不知如何是好,將目光望向石硯玉。


  石硯玉大大咧咧道:「哎呀,他就是這樣,是個哭包,前輩不用在意。」

  氣的諸葛玄易給了他一個暴栗,後者抱頭,疼的齜牙咧嘴。

  「乖,不哭。」

  諸葛玄易將『小白狼』抱入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後,像哄嬰兒一般,小啞巴淚水決堤,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石硯玉都懵了,他從未見過小啞巴哭的這麼肆無忌憚。

  諸葛玄易輕嘆一聲,已猜到小啞巴為何如此,繼而眼神一凜,變的堅定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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