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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十年之期

  風雪驟至,天地銀裝素裹,白雪皚皚,白煙城內一片茫茫。

  白煙城主的心卻比這風雪天還要嚴寒上數倍不止。

  明亮溫暖的廳堂內,這個已過不惑之年的男人跪伏堂下,傾聽著來自上首主位那朝廷欽差大臣對聖旨的宣讀。

  這欽差每一句話落下,都猶如一柄重錘狠狠擊在白煙城主的心頭。

  待聖旨宣讀完畢,白煙城主已面無血色,全身力氣都好似被抽走一般近乎癱軟。

  廳堂內,有短暫的死寂。

  而後,白煙城主嚎啕大哭,捶胸頓足:「劉大人,朝廷如此旨意,是在要白煙城全體百姓的命啊!這如何使得,這怎麼能夠辦的到。極東那無垠戈壁,不毛之地,豈是我等凡人能前往的。哪怕是白煙城全體百姓拿命去填,也填不滿那無垠戈壁上的一個沙窟窿。朝廷所要之物,我等如何能夠尋的到……」

  劉欽差只沉默的看著白煙城主演戲,是個三十出頭的青年官差。

  半晌,他才打斷道:「於城主,不要做這無謂的掙扎了,任你哭破嗓子,朝廷的旨意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只是徒惹人笑話。當然,本官並不在意,我亦是不得重視之人,方被派來你這貧瘠之地……」

  他頓了頓,正聲道:「白煙城自建立那天起,它的作用便早已定下,是為了替朝廷收集那無垠戈壁里的吞靈沙而設,並非為此地囚徒有個安居之所而立。朝廷准允白煙城十年發展期,只是為了讓這裡有足夠的有生力量,有更多的人力去收集吞靈沙,爾等的命運早已註定,也可以說從未改變。」

  

  白煙城主顯然並不知道這個真相,所以他不哭也不鬧了,而是呆愣當場,感受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如墜冰窟。

  所以,朝廷一直都未將白煙城百姓當做子民,而是一群圈養起來的牛馬?

  給予十年的時間,讓他們這群牛馬繁衍,然後套上韁繩拉去幹活。

  這是一個多麼殘酷而血腥的真相!

  俄而,白煙城主似哭似笑,心生無限悲涼,說不出話來。

  劉欽差對此卻早已司空見慣,或者說他見識過更多殘酷的真相,只這樣說道:「於城主,別急著絕望,也別急著憤懣命運的不公,叫爾等如牛馬走狗。說句鄙夷的話,你久居這偏遠貧瘠,對這世界的所知太過淺薄。給你一句忠告,仙人之下,皆為螻蟻。」

  「何解?」白煙城主茫然。

  劉欽差便大笑不止,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道:「這樣說吧,不止你們白煙城是牛馬,整個淵國都是百房仙門的豢圈。你可知,在那百房仙門的仙人眼中,整個淵國的凡人都是牲畜,我等唯一的價值,就是幫他們收集修煉資源。你以為那吞靈沙是朝廷需要?不,是百房仙門需要!」


  「於城主,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吧。淵國每一個城池的百姓,都如牛馬一般為百房門辛勤的搬運著修煉資源,一代又一代,每天有數不盡的人死去,卻又有數不盡的嬰兒降生,生生世世皆被奴役。」

  「就連百房門內的一隻畜牲,都比我等凡人尊貴,占山霸湖,受百姓香火供奉,以稚童為食……」

  城主府內發生的一切並不為外人知曉。

  張棗家的老房子內,小跛腳和小破帽看著屋外漫天的飛雪,不禁思念起坑哥兒和小啞巴來。

  也不知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們是否安好。

  待他們學會仙法,定要去與二人重逢。

  …………

  冰霜天地,寂寥空曠,寒風瑟瑟。

  荒野雪地上,有兩獸人立而行,十分怪異。一獸為雪豹,一獸為白狼,那雪豹還背著個老舊的竹籠,正是穿著獸皮衣的石硯玉和小啞巴二人。

  這獸皮衣極為完整,若不是在那獸首下有兩張凍的通紅的小臉,完全看不出來這會是一件衣服。而二人若是往雪地里一趴,便是同獸無異了。

  這有賴於盤衣針的玄妙,可瞬殺野獸,獲得完整皮毛,也同石硯玉對針線活日益精湛有關。

  山的後面還是山,只有相隔遠近的區別,山與山之間,常有曠野。

  走過的山多了,所謂的毒蛇蟲豸,凶禽猛獸,山魈鬼魅……漸漸的也發覺不過如此,都是一山之生靈罷了。甚至有時候,比起致命的孤獨,更願意遇見這些山中生靈。

  石硯玉很慶幸自己選擇渡山而行,這是一份珍貴的經歷。之後,要過再多得山,他也有不畏懼的底氣。

  同樣的,這份經歷,也在少年身上烙印下多道象徵著男兒勇氣的榮耀疤痕。

  石硯玉估摸著他們應是在十月初的時候跨過的首山,徹底離開白煙城地界,此時已有雨雪紛飛。

  淵國今年的寒冬倒是比往年來的早的多。

  大雪封山,行路更難。

  鑑於己身二人年歲不大,便能在這荒山野嶺中橫渡,去了周遭村落借宿,給村民的感覺太過驚世駭俗。

  石硯玉決定遠離村落,在那無人的荒野中行進,反正他們也已習慣在野外生活。

  日前,在一個村落中偷聽到的消息,更讓石硯玉慶幸自己的選擇。

  為了保證去往百房門的行進方向無大差錯,石硯玉在碰到合適的村落時,就會在入夜後偷偷潛入該村落,在牆角下偷聽村民聊天,獲取消息。

  一則消息很令其震驚,說是在周遭地界重要的進山口處,有一山名翹角山,山中有一條蟒蛇精,乃是百房門冊外靈獸,淵國朝廷親封的守山使。


  與守山使相似官職的還有守江使、守湖使、守河使等山河守護使;這些山河守護使,幾乎都是該地的野獸開竅,踏上修煉之路的凡境精怪,當然,前提是要得到百房門的認可。

  在山河守護使之上的,是山河鎮護使,由百房門登記在冊的記名靈獸擔任。

  山河守護使,其地位便已在淵國百官之上,與淵國皇帝平級。

  說回那翹角山蟒蛇精,周遭村民稱之為守山蟒。守山蟒喜食稚童,令下轄諸村每兩月要以童男童女為主食為其舉行祭祀,諸村輪番舉行。

  周遭諸村莫敢不從,而淵國特許。

  石硯玉初聽之,只覺得天下竟有這樣荒唐的怪事。山野精怪也能當官?這些山野精怪聽的懂人話嗎!

  凡境精怪雖開竅有了靈智,但智力也不過相當於三四歲的幼兒,而保留著野獸的習性。

  更荒唐的在於,淵國以及百房門竟放縱這些山野精怪的獸性,任其肆意吃人,並給予其尊貴的地位!

  這淵國還是人類國度嗎!這百房門莫非是個妖魔匯聚之地!

  竟以妖為重而視人為牲畜。

  石硯玉對此並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和小啞巴都算是童男童女的範疇。

  他從不忌以最壞的角度揣測人性,若是去了周遭村落借宿,那些村民未必不會用卑劣的手段將他們抓了送去祭祀。畢竟用外地人,總好過用本村的孩子去祭祀。

  翹角山近在眼前。

  此山平平無奇,高不過百丈,無險峰奇景,唯白雪一片。有寬敞山道徑過此山。

  「聽聞那守山蟒已經下山去享用祭祀,此山空閒,正好借道速過。」

  石硯玉迅速上山,為了安全起見,他將小啞巴背在竹籠里,有危險可迅速逃離。

  遠遠看去,就像一隻雪豹背著一隻白狼,十分有趣。若被山民偶見,驚嚇之餘,怕是又傳成一件奇談。

  竹籠中原先的老物件都被石硯玉捨棄,因為他已無須靠那些老物件生存,獨留火石,柴刀,還有一包砒霜。殺死刀面得到的匕首,因捅了太多野獸也已經折斷;得自山賊的六把鋼刀被他盡數煉成鐵絲,做成背心,他和小啞巴一人一件。

  少年速度極快,不期到了山頂,便見得官道左側建著一處洞府。

  洞口前有兩顆石柱,上面雕刻巨蛇盤繞,四下草木覆雪。洞口上有一塊牌匾,上書『守山之蟒』四個大字,落款小字為『淵之德皇親封』;入口處木門緊閉。

  石硯玉停下腳步,打量著這也算有些仙家之氣的洞府,不經意間的蹙眉。

  他的認知,一再的被這個世界改變。


  「嘶!嘶!」

  那木門突然打開,從里探出兩條臂膀般粗壯的黑色蟒蛇來,懸空吐著信子。

  「想是那守山蟒的子孫。」石硯玉不願多事,就欲離去,可這兩條蟒蛇吃過人肉,聞到人味不能自已,竟朝他奔來。

  「他娘的,兩條畜牲也敢欺負到小爺頭上來了,那便送你們上路!」

  少年心中沒來由的生出怒意,面有凶戾之色,迎著二蛇上前,先用盤衣針射死一隻,又探手捏住另一隻的七寸,反手就是幾個耳光,用了重力將這畜牲打的吐血,再一腳跺爛了它的腦袋。

  下一秒,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鼻而來,掩蓋了腥臭的蛇血味。

  「咦?」

  石硯玉眉毛微挑,向那洞府內看去,此時木門大開,從而自裡面透出香氣來。

  「精怪盤旋之地,修煉之時逸散的靈氣會滋養身側之物,長年累月下來,其身側之物便充滿了靈性,食之大補。這守山蟒怕是養出了珍貴的藥草……」

  念止,石硯玉心下一喜,沖向洞府之內。

  「反正已打殺了二蟒,與守山蟒結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搶了它!」

  洞府深二丈左右,是一條石壁通道,內里還有普通蟒蛇,見了石硯玉自是張著血盆大口咬來。少年遂叫小啞巴將柴刀遞給他,一路砍殺過去,洞內頓時變的腥臭。

  最裡面,是個寬敞的石洞,中間是一塊青石,青石下長著一圈形似蛇狀的小草,高度兩寸以上的蛇形草都有幽光,也散發著香氣。

  「就是你們了!」

  石硯玉衝上前拔下一根蛇形草塞入嘴裡咀嚼,果然香甜多汁,俄而有強勁的藥力闊散,他便運轉《錦繡法》讓庭閭竅吸收,這竅穴頓時明亮了不少。

  「好東西!將這些蛇形草全部吸收,足夠我完成庭閭竅的修煉了!」

  石硯玉大喜,忍不住笑出了聲,而後將兩寸以上的蛇形草全部踩摘,其餘的則都踩死。

  無他,看那守山蟒不爽而已。

  之後,二人逍遙遠去,留下一地的狼藉。

  約莫在石硯玉和小啞巴離去一炷香的功夫,那守山蟒吃完祭祀回來,是一條丈許長的黑色巨蟒。

  見得洞府遭劫,子孫死絕,藥草失竊。此蟒有短暫的發愣,繼而憤怒嘶鳴著尋著蹤跡追殺而去。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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