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娘們不是好人
鄭泰興三扁擔打不出一個屁來,只是一個勁地默默掉眼淚。
燕知府還不死心,又問道:「鄭泰興,看你這身裝束,想來你也讀過聖賢書,那你怎會做出不孝之事?!」
鄭泰興油鹽不進,還是不肯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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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要責罰你了!」燕知府猛地一拍桌子,下了最後通牒。
堂下的鄭泰興面不改色,仿佛事不關己一般。
燕知府見狀把臉一沉,朝站班的衙役遞了個眼神,喝道:「拖下去,痛責十杖!」
衙役心領神會,上前將鄭泰興拖到堂外,褪去中衣,掄板子就揍。
行刑打板子是個技術活,打法很有講究。
板子打下去可輕可重,輕重全看衙役的手法。
有時候,四十板子只不過打個皮外傷而已。有時候,五板子就能打得皮開肉綻,十板子就能把人打個半死。
燕知府擔心鄭泰興的小身板扛不住,所以事先給了衙役暗示,讓他們點到為止。
既然上頭不讓下狠手,那衙役肯定得手下留情了。
饒是如此,板子落到身上,弱不禁風的鄭泰興還是疼的哇哇大叫。
他的慘叫聲與衙役那影帝級的「往死里打」的表演配合的恰到好處,不明就裡的人看在眼裡,還真以為這板子是衝著要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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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外,角落裡。
秦肅對打板子不感興趣,仍舊不錯眼珠的盯著公堂上貌美的于氏。
只見于氏俏麗的臉上絲毫沒有不忍的神色,任憑鄭泰興如何哀嚎,她始終無動於衷就像沒聽見一樣,反倒還不可察覺的揚了揚嘴角。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母子連心」,兒子在堂下被打得死去活來,做母親的在堂上居然是這種反應……
哼哼,這娘們兒絕逼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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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子打完,鄭泰興被帶回堂上。
此時他已經站立不住了,只能匍匐於堂前。
燕知府看他涕淚交零的模樣,心中甚是不忍,面帶慈悲的說:「于氏,這不孝子本官已經替你管教過了,諒他也不敢再犯,你便將他帶回去吧!」
于氏嘴角一抽,咬著後槽牙道:「狗改不了吃屎,今天索性將他杖斃了吧!」
「大膽潑婦!」燕知府勃然大怒,「虎毒尚且不食子,敢情這個兒子是你丈夫與前妻所生的吧,你竟如此狠心要置他於死地!」
「此子是我親生親養的。」
「什麼?!鄭泰興,這于氏可是你的親娘?」
鄭泰興顫巍巍的用雙臂撐起上半身,吃力的輕輕點了點頭。
居然是親娘?!
這……
哎呀,腦殼疼....
燕知府的CPU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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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了緩神,理了理思路。
燕知府又問于氏:「此子雖有過錯,但畢竟是你親生的骨肉,而且還是獨子,本官替你教訓過也就是了,讓他回去改過自新,給你養老送終不好麼,何必非要置他於死地呢?」
「這樣的兒子,我寧可不要!」于氏面冷如冰,「今天既來,就沒打算帶他回去!他的罪過該殺還是該發配充軍,民女也不懂,但請知府按律處置便是!」
如此決絕,已無迴旋餘地。
事到如今,倘若鄭泰興再不反駁,那這案子可就落定了。
燕知府咬著牙又問鄭泰興:「鄭泰興,你所犯的乃是重罪,今日便是如你母親所願,將你杖斃於堂下也不為過,你若有冤屈就速速道來。再不開口,本官唯有按律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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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大宋律法,咒罵父母是為不孝,毆打父母則為惡逆。
無論不孝還是惡逆,都是罪大惡極、不可饒恕的罪行。在常說的「十惡不赦」所指的十條罪狀當中,兩者都赫然在列。
要知道,十惡還包括謀反、謀大逆和謀叛,也就是圖謀造反、挖皇帝祖墳和叛國投敵。
能夠跟這些罪名相提並論,惡逆和不孝的罪過之大不言而喻,處罰之重也可想而知。
如今鄭泰興兩條都犯了,按律判他個死刑都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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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知府話說到這個份上,鄭泰興終於不再漠然置之了。
不過,他依舊沒有辯解,而是掙扎著抬起頭望向了母親于氏。
于氏臉上的寒霜比液氮還冷,根本不看兒子一眼。
鄭泰興見狀,支撐身體的兩條胳膊一鬆勁,撲通一聲趴在地上埋頭痛哭起來。
然而,饒是如此,他卻仍然沒有開口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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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判了一輩子案,這回是真的不會了。
原告一訴,被告就認,而且還不辯解,這還有什麼好審的。
但是這案子明明還沒有水落石出,怎麼想都覺得彆扭....燕知府的眉頭擰成了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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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換成一位昏聵懶政的官員,此案已經可以依律結案了。
可堂上這位燕知府素來以公正廉明聞名於世,他並不打算在心有疑慮的情況下,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定了鄭泰興的罪。
要知道,既然于氏已經要求將鄭泰興杖斃於堂下了,就表明她是希望從重處理的。
若是順了她的意,那鄭泰興最起碼也得判個斬監候,下入大牢等待秋後處斬。
雖說只要在開刀問斬之前再喊冤申訴,鄭泰興就還有活命的機會。
可他今天在大堂上油鹽不進,死活不肯開口申辯,儼然是一心求死了,誰知道他日後還會不會改變主意。
退一步想,即便是法外開恩不判死刑,改判他個流放,這個身子骨如此柔弱的孩子也抗不住啊。
別說是流放三千里了,就是最輕的二千里,一路上跋山涉水、風餐露宿,他都不一定能堅持下來,大抵就死在路上了。
再退一步想,就算鄭泰興福大命大沒死在流放的途中,可他一個讀書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到了流放地也沒有謀生的手段,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所以這案子急不得,斷然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結了案,還得想辦法再查一查。
眼下看來,想從于氏和鄭泰興母子身上入手,這案子是推進不下去了。
想要把事情徹底理清楚,必須得從第三方身上找突破口。
雖說這樁案子是件家務事,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對母子的恩恩怨怨不可能一丁點兒都不外泄,街坊鄰里必然有所耳聞。
如今不能偏聽偏信于氏的一面之詞,得再聽聽他們身邊的人怎麼說,才能抽絲剝繭看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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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外,角落裡。
燕知府暗自思忖的同時,吳良才看著堂上,苦大仇深的臉上面色愈加凝重:「那鄭泰興看著挺馴良,不像頑劣不孝的樣子,我覺得這案子有問題。」
「連你都看出來了,那這案子必定有問題啊!」邵景平揶揄道,「其實燕公也不相信鄭泰興忤逆不孝,一直想幫他開脫來著。清安,我說的沒錯吧?」
秦肅點點頭:「沒錯,燕知府果然如你們所說,是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只是不知道接下來這案子他要怎麼辦。」
邵景平道:「依我的經驗來看,這樁案子燕公必然不會妄下結論,這個時候差不多就該我們上場了。」
「哦?此話怎講?」
「鄭泰興的表現十分蹊蹺,案子還有疑點,燕公肯定還得再深入調查一番才能決斷。我估摸著一會就該傳令了,派我們去找鄭泰興家的僕人丫鬟和街坊鄰居調查情況。」
「嗐,就這裡頭那點兒疑點,還用得著讓你們跑一趟鄭家?」
邵景平聞言不禁精神一震:「清安,你可別告訴我這案子你又給看透了!」
秦肅嘿嘿一笑道:「早就看透了,那惡毒娘們兒是誣告好人!她的動機我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而且連拆穿她的法子我都想到了。」
邵景平一臉驚詫:「那你點破她啊,也省得我們再麻煩了。」
「行,我把法子告訴你,你去點破她,好掙一份功勞。」
「真的?!」邵景平面有喜色。
秦肅點點頭,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陳述了一番。
講述完,拍了拍邵景平的肩膀道:「想要功勞你就上堂去,趴在燕知府耳邊把這些話悄悄地告訴他。」
我特麼只是個快班捕手而已,讓我上堂去跟知府說悄悄話?
你這不是讓我撈功勞,是讓我討打....
邵景平斜了秦肅一眼,扭頭對吳良才道:「兄弟,這份功勞讓給你了!」
吳良才也不傻:「清安兄自己去吧,我怕知府打斷我的狗腿。」
「笨!不敢親自上堂,那你就找位推官傳話啊!」秦肅循循善誘。
「也對啊,這倒是可以。」吳良才恍然大悟。
話音未落,一扭頭,發現邵景平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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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上。
燕知府打定主意要去鄭家調查一番,正要伸手去掣令簽,卻見一位推官轉屏風從後面走了出來。
那推官來到燕知府身側,附身在他耳邊低語起來。
聽完,燕知府皺著眉頭思忖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點了點頭,接著沉聲道:「既然母親與兒子恩斷義絕,要求將兒子杖斃於堂下,而兒子也毫無怨言,那麼無需再多費口舌,本案就此了結!
「于氏,你速去買一口棺材來,好裝殮你兒子的屍首!」
「民女遵命,多謝知府為民女做主!」于氏深施一禮,連看都沒看鄭泰興一眼,轉身便下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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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外,角落裡。
秦肅看著于氏的背影對吳良才道:「我會在轉彎處留下記號,你們不要跟的太近,以免打草驚蛇。」
說完,快步朝于氏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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