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男人幫
林飛順著聲音一看,奚落他的正是黃霑,今天要來面基的偶像。
「這話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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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男人,怎麼為女人站台,好比出身高貴,卻他媽的自甘下賤。敗類一個,比汪精衛還不如!」
眾人也打趣,說他不應該捧女人的臭腳。女人嘛,養在家裡相夫教子就好,弄出來許多念頭,最後折磨的還是男人。
「那你們就算是反動派,封建餘孽了。教員說得好,占人口一半的婦女非解放不可,要讓兩萬萬同胞抬頭做人,建設新世界。」
大家也不是真要吵架,一人說兩句俏皮話,然後就開始喝茶吹牛皮。
至於倪匡組局的目的,他自己都快忘了。男人聚到一起,只有兩個主題,要麼是女人,要麼是政治。現在港島最熱的政治就是開放,當然開放的是內陸,港島一直是開放的。
內陸開放,以後再跟北邊做生意就合法了,而且文化層面肯定也要加深來往,幾位都是文娛圈的幹將,也想著把作品賣到大陸去。
雖然除了蔡瀾都是大陸人,但畢竟已經過去了幾十年,連最晚的倪匡都已經到港島22年了。說起來內地,全是港島官方宣傳的黑材料。電視有多少個台,有多少種通俗刊物,電影尺度到什麼地步,完全沒有頭緒。
「飛仔,你講講,查董的書到大陸可能大賣?」
「不要罵人啊,我年輕力壯,一個可以打你們四個!還是女人懂禮貌,起碼知道叫我飛神!」
飛仔--肥崽,或者大飛仔,都不是什麼好詞兒。黃霑脫口而出之後,也發現了諧音的誤會。他是嘴髒,但總不好當面給人起代號。
「好啦,叫你飛神。你對內陸的情況最了解,給大家普及一下近況,看看我們能不能過去撈金?」
林飛裝模作樣夾起一支煙,將火柴推到黃霑手邊。
老黃哪受過這個氣,頭一次見面,居然開這種玩笑,以後自己還要不要混了。
「聽說黃老邪艷遇頗多,桃花不斷,要是登載起來,肯定能促進我們的銷量。書生小姐的故事最暢銷了,太太們一定愛看。」
風流歸風流,但他不知道執筆的是誰,要是寫歪了,就成了港島第一淫賊。別說回家要受窩囊氣,出門也容易讓人嚼舌頭。
老黃雖然惱怒,卻不得不忍著氣給人點菸。
大家頭一次見老黃這麼吃癟,恨不得弄個拍立得照下來,以後貼在酒館裡給人「瞻仰」。
大家都是吃媒體飯的,突然加進來這麼個下作的貨,不由得脊背發涼。年輕人不講武德,以後可得留心點自己的八卦。
抽了一口煙,輕輕撣了一下菸灰。
「先說結論,我不看好。禁錮了這麼多年,你們是不是覺得如今大家對娛樂如饑似渴?照我看卻大錯特錯,當年【胡--陳】二人搞文學革命,可惜世事動盪,未能結出碩果。建國後,這幾十年光還歷史的欠帳了,娛樂作為一個行業已死。為啥這麼說,兩個字--出版!」
眾人納悶,難道出版社還能胡來,不給錢亂出版人家的書?
「不是亂來,而是不來!誰敢第一個吃螃蟹的問題。出版社是吃薪水的,可不靠碼洋過日子。出版你們的書好處大,還是風險大?」
查董叼著雪茄,重重的吸了一口,嗆得大家直咳嗽。
「通俗文學總得給老百姓看吧,都讀嚴肅作品,民眾的欣賞力能達到麼?」
看似在提問,實際上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這麼多年經營下來,底層最愛看什麼,他是最有發言權的。
「雖然我也討厭上面管的太嚴太死,但有一點我是贊同的,那就是將文學的作用。嚴肅文學固然欣賞門檻比較高,但總是在導人向善,提高人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港島的通俗文學雖然好看,卻是死文字,沒有靈魂。未來十五年,內地將是詩歌的世界,只有能觸及人靈魂的作品,才能獲得社會的認同和傳播。」
「啥意思?我們的文字雖然俗,但大俗大雅,也是鮮活的富有趣味的作品。怎麼能說是死文字,難道內地的就都有靈魂?」黃老邪顯然是不認同的,他們四個如今是港島最具影響力的文人,如果在座的都寫的是死文字,那豈不是說香港是文學的荒漠。
這幾個老登沒安好心,明報上已經出了一期評論,說什麼商人辦雜誌,有礙港島的文化氛圍。
林飛的打算,今天就是來單刀赴會「鴻門宴」的。
「這裡查老的作品名聲最大,你們說說,他這十二本書有什麼靈魂?是抒發了文字之美,像托爾斯泰一樣改造了現代中文?還是塑造了某些經典人物,成為了世俗文化認同的精神符號?或者是褒揚了某種精神,凝聚了大眾的共識人心?」
「既然你這麼講,那我就要好好說一說了。」老黃是打定了主意拿查董當槍使,「《射鵰》一書中,【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可算一種正向的民眾之心?郭靖、楊過、令狐沖、張無忌、喬峰,哪一個不是街頭巷尾,小兒皆知的武俠人物?」
「你說這個,我都想笑!」林飛把菸頭掐滅,離開凳子站起來。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屁!古有豫讓漆身吞碳報仇,可稱俠!有程嬰、公孫臼上演趙氏孤兒,可稱俠!有紅拂女夜刺楊太師,可稱俠!有趙大千里送京娘,也可稱俠!有陸秀夫負帝蹈水,也可稱俠!有張玉、馬千、王堅等三千人死守釣魚城,亦可稱俠。甚至,民國之施劍翹、盧魁先、張靜江等,亦可稱俠。請問黃大詞人,你所說武俠書中,那些主角做了什麼利國利民的好事?」
「他們是堅守信義,還是除暴安良,還是抵禦外敵,還是拯救民眾了?要我說,廁所讀物就別蹭文學兩個字,太髒!本來就是給窮苦人的一記蒙汗藥罷了,讓他們在無法掙脫的悽苦當中尋到一點幻想,如何奇遇加身、如何投機取巧、如何左擁右抱。這能叫文學?這叫意淫故事,是把《聊齋志異》的規勸給刪了,光剩神怪奇詭的糟粕。」
「這玩意,有教人向善麼?有臧否善惡麼?有傳頌正義麼?有號召公平麼?不管寫的是不是公子小姐,是不是茶館馬棚,作為文學首先就要有所追求。哪怕寫一個人壞人,也要讓人明白壞人為何是壞的,他是怎樣變壞的。在這一點上,我看金大俠還不如古龍。」
查董還指望著存名後世呢,居然讓一個年輕人貶低至此,再大的氣量也難免掛不住面子。
「我看你的出版許可不拿也罷,港島太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