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下鄉趕集
天氣很燥熱,沒有一絲風,多走幾步路,人就會熱得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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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的每一處樹蔭,都是難得的避暑勝地,可以給炙烤下的生靈,留下一片救贖之地。
在曹德寶和周秉昆的纏磨下,林飛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在一處老槐樹的陰涼里停下來。
「你們倆就不適合做銷售,對客戶和產品的理解,簡直是與市場背道而馳。要不這樣,這兩天我朋友他們要去下鄉銷售,你倆跟著去看看。不過有個前提,銷售的一切利潤歸我們,你倆算跟著學習的。」
林飛把問曲秀貞的問題拋給二人,得到的答案一塌糊塗。
看來整個松花江醬油廠,上上下下都還沉浸在計劃時代不能自拔。
下鄉銷售,這個形勢他倆還從沒體驗過,聽起來倒有些興奮。如果醬油也能下鄉,那倉庫里積壓的存貨不就能盤活了麼。
「林設計師,我會快板,他會拉琴,你看趕集的時候用不用帶上?」周秉昆想到了一個拉客手段。
曹德寶偷偷的捅咕秉昆的後腰眼,他可不想大庭廣眾的拉琴給農民聽,那是藝術,是高雅的留給落難公主的精神救贖。
秉昆這麼一說,林飛也考慮到暖場的問題。
他採風拍過傳統集市,拉客的場面非常好玩的,有時候是地方戲劇,有時候直接是絲襪大長腿。正式開售前,一個場子能吸引到幾百上千人,非常壯觀。
「有沒有唱二人轉的,可以叫過來湊個場,一天給五塊錢工錢。」
秉昆之前在《紅齒輪》幹過幾年,跟邵敬文和白笑川學了不少東西。只是後來因為犯了錯誤,借調的事兒黃了,被重新打回醬油廠。
白老師那邊有小戲班,唱念做打的都有,從評書、快板、地方戲一直到京劇,團合了不少人。
「能行嗎,我還真認識一夥。別說五塊了,就是能給三塊,都能來一大幫人。」
曹德寶表情焦急,秉昆說話不過腦子,哪有自己先壓價的。萬一林設計師要是也給他倆錢呢,那不也從五塊掉到了三塊。
「先來一對兒搭檔試試,效果好了下次再說。你們回去準備一車醬油吧,這個周六,一起去雙龍,早上五點開集。」
「成,那就說定了。周五的時候我給您打電話,然後裝好車候著。」
終於打發了這兩個人,林飛繼續往風扇廠走,後背上黏黏膩膩的,襯衫上都結了鹽嘎巴。
在廠門口,看見有一個賣瓜的驢車,車上是地產的那種黃綠條紋的香瓜。
隔著五六米遠,就能聞見瓜香。
「老鄉,這瓜怎麼賣?」
毛驢子在啃袋子裡的乾草,瓜農靠在樹上,草帽蓋著臉。聽見林飛的招呼,趕緊一把扯掉草帽,從地上站起來。
「先嘗後買,五分錢二斤,保甜!」
大熱天的,瓜農裡面穿著件紅背心,外面還罩著一件厚布衫子。臉上和脖子曬得黑紅,跟胸口露出的正常皮膚差著三五個色號。
七月的瓜,肯定不是大棚里的。
「正宗沙柳地澆水瓜,又甜又脆。」瓜農敲開一個遞到林飛手上,臉上露出期許的笑容。
從兜里掏出來手帕,將瓜皮上的泥土擦了擦。一口下去,那種甜蜜的回憶立刻占領口腔,就像小時候姥爺家菜園子裡的那種味道。
一邊吃著,一邊攀談。
「你怎麼不吆喝啊,等廠里下班還得啥時候呢。膽子大點,直接把瓜賣給食堂,讓他們給職工分唄。」
看見林飛吃瓜後滿意的表情,瓜農似乎獲得了成就感,終於不再那么小心翼翼的了。掏出一個菸捲點上,還特意後撤了一步,免得熏著了客人。「就是怕稽查隊才來這片的,要是惹煩了保衛處,再抓了我可咋整。」
「這都79年了,允許開放搞活了,你這種個體經營的,早就沒人抓了。」
「天高皇帝遠啊,俺賣瓜這半個多月,已經被人攆了三回了。要麼說是影響市容,要麼就說不遵守市場秩序,只能躲著賣。」
大熱天的,這些瓜如果不趕快賣掉,第二天就面了,估計連二分錢都賣不上。
「這一車瓜有多少,包圓了還能便宜不?」
瓜農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飛,二十出頭,周身上下一水的高級面料,該不會是什麼領導家的小公子吧。
「還剩二百多斤,你要是全收了,給五塊錢得了。」
「啥?你這一車瓜五塊錢?」
瓜農心說壞菜了,這是碰見強買強賣的來了,今天要倒霉。
「都是自家種的,您要是喜歡吃,送你了也行,不要錢了。」
林飛意識到是自己沒表達清楚,趕緊補充,「那你這種瓜也賣不了幾個錢啊,一年下來不白幹了?」
瓜農滋滋嗚嗚的,也說不清楚。
「行了,我給你六塊,把瓜送到院裡食堂,跟我走吧。」
要不是林飛立馬就掏了錢,瓜農大哥都懷疑這小子是想吃驢肉了,要來個請君入甕。
進門跟保衛處打了招呼,順便在傳達室給徐建章打了電話。
毛驢很不情願的從陰涼地里出來,哈啊哈啊的叫了好幾聲,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似乎在控訴林飛沒事找事。
徐建章正拿著美院王老師他們的新設計琢磨呢,聽見大救星來了,趕緊下樓。
一出一樓大門,熱浪撲面而來,瞬間把汗腺就給打開了。
看見院子裡居然進來了一輛驢車,林飛正一邊啃著瓜,一邊跟他招手。
進了食堂,瓜農一個人就把瓜卸完了,食堂的幾位職工連伸手的機會都沒有。
「你先別著急走,洗把臉,我們還有點事兒要跟你打聽。」林飛示意之下,食堂工人把驢車牽到一邊,順便給提了桶涼水。
瓜農一看果然是鴻門宴,嚇得汗都憋回去了。
老徐打了一個眼色,小聲問林飛,到底搞得什麼名堂。
「嗨,你猜這車瓜多少錢,才要了我五塊啊。一家人種二畝地,也就五六十塊收入,那咱的電扇賣給誰去?」
「農村有這麼窮?那咱們不是白折騰了?」
倆人都有點泄氣,再不復前幾日壯志滿懷的樣子。
瓜農在食堂水龍頭洗了一回,把胳膊和頭臉都弄濕了,脫下來外衣當做毛巾,糊弄著擦了擦,只穿著一件螻了的紅背心。
身上一條條的肌肉,看不見一點脂肪,顯然不是鍛鍊的太好,而是缺乏足夠的油水。
「兩位領導,有啥要問的,你們說吧。」似乎已經做好了挨宰的準備。
林飛管食堂要了一杯糖水,用廠里的酸杏熬的,冰鎮了也算一番美味。
「喝杯水解解渴,別擔心,我們只是想跟你打聽點事。鄉鎮大集上賣電扇,有沒有人買的起?」
瓜農大哥低著頭,眼珠子滴溜亂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就是個種地的,啥時候知道這種事情。
林飛繼續誘導,「農村誰有錢,能不能買得起五十塊一台的電扇。不要票的,給錢就賣。」
瓜農想了一下,五十塊,他家一年的收入才兩百多,傻子才會花五十塊買電扇呢。市面上蒲扇一塊錢兩把,還不費電錢。
只不過他現在有點怕,怕說了實話被人舉報,然後扣了自己的驢車。
「會計、隊長、支書,要麼就是做買賣的,下礦的。俺們種地的不行,集體的地就分點口糧,攢錢全靠自留地和小片荒。」
「你們那還沒有分田到戶,搞承包責任制麼?」
瓜農抬頭不屑地看了一眼說話的老徐,城裡人這是看報紙種地啊,公社說要再干三年大集體呢。
林飛心說壞菜,就靠著頂層精英,那能賣出去多少東西啊。
此前,他從沒感覺到什麼叫剪刀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