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去市里
林飛回到辦公室,臉上還是化不開的笑容,就好像小趙已經成了他女朋友一樣。
想到明天的大合照,林飛又著忙去找機修班定製拍攝三腳架,以及讓廣播室播送拍照通知。
晚飯時,已經許多人都知道了,林飛成了場部的攝影師。
已婚的、未婚的、大姑娘、小伙子,都湊過來打招呼,想要預約明後天拍照。
看見林飛突然成了中心人物,廠辦老吳不為所動,更不接受媳婦的批評。
「你以為照相那麼好干呢,等著拍瞎了,看大夥罵不罵他。就這一份工錢,攬那麼多活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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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林飛做了一個夢。
夢見他拿著相機記錄一個又一個故事,然後作品獲得了荷賽的認可...,在全世界的攝影家面前,基金會主席把獎盃遞到他手中。
第二天一早起來,他臉都沒洗就去場部大樓前畫拍照隊形。
然後搬出新造的三腳架,固定好了相機,樂呵呵的站著等光線到來。
等大夥出來了,林飛跑前跑後的指揮大家按個頭排隊,然後又一個個的進行細微調整。
這熱情勁兒,比勞動積極多了,就像個不停飛舞的小蜜蜂。
「現在聽我說,左右相互檢查儀容儀表,注意領口平整、頭髮平順。待會所有人向我看齊,拍照時不要走神兒。」
小光圈、大景深、焦點前置,快門1/500,全景清晰。
一切準備就緒,林飛搞怪的喊了一聲「這錢是誰掉的?」,所有人立馬看向他,林飛抓緊時間按了兩次快門。
「全體都有,看向我。別往旁邊瞅了,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這麼多人都瞧著呢,注意點影響。」
幾句話,逗得大家嚴肅不起來,一個個憋不住的笑,林飛又抓拍了一張。
「現在,咱們舉起右手,做一個宣誓動作。注意不要擋住旁邊人的臉,當然更不能擋住自己的。」
這算是常規動作,大家都懂,非常配合的就完成了拍攝。
剩下的時間,就是單人照跟小集體合照。一共就還剩二十多張底片,優先拍各個勞動小組,剩下的給正在談戀愛的同志。
不到十一點,膠片轉到最後一格。
林飛敲門進了廠長辦公室,「報告,申請用一下場部摩托車,我要去城裡沖洗膠片。」
場長無奈的看著他,他就知道,林飛這小子就是為了進城。
把鑰匙從抽屜里掏出來扔給他,「順便去趟郵局,看看有沒有咱們場的信件,或者郵包什麼的。」
「得令!」林飛抓起鑰匙,像兔子一樣,嗖一下就從辦公室消失不見了。
「這小子,要是種地有這個精神頭,保准能評上個先進。」
可惜小趙不能請假,林飛沒法實現帶妹「吃飯、逛街、看電影」的戀愛流程,只能一個人孤獨的踏上進城之旅。
其實即便能請假,小趙也不會去。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要開上三個小時,也就林飛這樣的瘋子,才能忍受屁股開花的痛苦。
不過,林飛並不痛苦,他現在正處於一種無比巨大的幸福當中。
終於,他又是一名攝影師了!
騎著摩托,他就像找回了上一世的自己。那時候,他也是駕駛著一輛小鈴木,翻山越海,到處為自己的鏡頭尋找故事。
我像風一樣自由
就像你的溫柔無法挽留
你推開我伸出的雙手
你走吧最好別回頭
春耕之前,寬闊的馬路上,連一輛牛車都碰不到,油門可以一轟到底。
到了市里,找到最大的國營照相館,林飛掏出自己的工作證跟農場的介紹信。
「先把膠捲沖了,然後看情況,再洗照片。」
「整卷沖洗,一卷六塊。先交費,後取片。」
照相館經理一副老學究的樣子,中山裝洗的發白,卻穿的板板正正、一絲不苟。
他頂煩這些小年輕的,根本不懂技術,乾脆就是仗著不心疼錢瞎胡拍,純屬浪費資源。
不過見林飛拿的是介紹信,公對公的業務,他也不好多說什麼,萬一是個跑腿兒的呢。
等了四十多分鐘,林飛把店裡的展示照片都欣賞完了,沖印室的暗房才遞出來一個白色的搪瓷托盤。
經理把托盤挪到前面櫃檯上,招呼著林飛。「都洗好了,過來挑挑吧。」
這時候選片全憑肉眼,別說蘋果顯示器了,連個幻燈機都不給用。
林飛帶上薄薄的橡膠手套,用鑷子夾起來底片,對著檯燈一張張反覆觀看。
這時候,化學試劑的反應還沒有完全固定,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毀了底片。
找到大合照的底片,一共六張,曝光都很正常,沒有什麼失誤。
「我是叫您館長還是經理,這幾張是大合照。為了保證每個人的眼睛是睜著的,我可能得進下暗房,用一下放大機。」
「叫經理就行,暗房不對外,我跟裡面師傅說一聲,耽誤不了你的事兒。」
「那還有這幾張,我想給圖片上色,不知道咱們照相館師傅,有沒有這個技術。」
經理不耐煩的看了林飛一眼,心說這年輕人破事兒還不少,就是不太懂攝影行的規矩。
一張張的按著要求標好,底片又重新通過小窗口,送進了暗房。
這回速度就慢了,至少要一個半小時。林飛開了張條子,出門直奔國營飯店,他饞羊肉餡餃子快一個禮拜了。
這時候出門吃飯還得用糧票和肉票。否則就只能去小館子,或者那種不掛牌的野店。
不過農場除了工業票啥票都不缺,供應量幾乎是城裡的三倍,誰讓他們是最緊要的保障供應單位呢。
要了一斤半餃子,吃了一盤酸黃瓜,可把他爽翻了。
張嘴一打嗝,恨不得都能吐出來個餃子來。
又去別處逛了一圈,百貨商店、書店、音像店、最後去了郵局。
回到照相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如果不是怕晚上太黑騎車不安全,他還能再逛兩個小時。後世只能在影視劇里見到的東西,現在就在眼前,搞得他逛街就像在尋寶打卡,對著一台老式收音機都能瞅上半天。
照相館前廳本就不大,這時候聚集了五六個人,顯得頗為熱鬧。
「厲害啊,這用光、這神態、這姿勢,絕了!」
「我還是覺得這幾張集體照拍的好,不死板、有靈氣,突破了以前的窠臼,跟電影劇照一樣。」
「有機會一定要跟這位大師學學,現在風氣變了,大家照相都想有些新花樣,跟不上潮流,以後就沒飯吃嘍。」
林飛翹腳往裡面瞅,可惜大夥擋的太嚴實,看不見談論的是什麼片子。
「都讓讓,人家正主來了,該幹嘛幹嘛去。」站在櫃檯裡面的經理開始趕人。
眾人散開,給林飛騰出了位置。
「大夥正誇你們農場的攝影師厲害呢,相片洗出來了,你瞧瞧怎麼樣,每個都加印多少?」
四十來張相片,在櫃面上鋪開了好大一片,最中間是12寸的集體照。
挨個看了,基本沒什麼大毛病,國營照相館的後期技術還是值得信賴的。
「給我留個電話,集體照洗哪張,還得回去聽聽同志們的意見。小合照按照人數洗,把這個女孩的照片每張都加洗一套上色。」
一張標準相紙是六寸,所以六寸以下,洗一張三塊五,十二寸的相當於四個六寸大,洗一張要十塊錢。
經理老師傅扒拉著算盤,「不算集體照,其他的一共要洗八十三張,要兩百九十塊零五毛。你帶錢了麼,咱這這可不賒帳。」
「瞧你說的,我們也是國營企業,還能賴帳不給怎麼著。」
工資改革還沒開始,農場級別最高的場長,一個月才掙不到一百五。林飛不禁感嘆,在任何時代,攝影都是個燒錢的愛好啊。
一個單位的集體照拍下來居然要一千多塊錢,得趕快想辦法申請回城,現在絕對是攝影師創業的黃金期。
這麼一大筆錢,他可墊不起。
作為一個支邊高中生,他所在的是工人序列,四年熬到三級工人,一個月才三十八塊五。
原主一共攢了七百多塊錢,那是他打算回城之後買相機的啟動資金。
「那底片先放這兒,拿樣片兒回去,帶夠了錢再過來,絕對耽誤不了你事兒。」
想著還能再找個理由進城,林飛高興還來不及,趕忙讓師傅把相片找個盒子裝上。
隨即又掏出來四十塊錢,數著他最滿意的幾張,「把這些都加印,別忘了上色。」
經理拿筆記下,心裡估計著,小伙子肯定還沒追成人家姑娘,只能看照片過過眼癮。
見林飛忙完了要走,剛才圍觀點評的人趕緊拉住了他。「別忙著走啊,我們跟你打聽一下,這位拍照師傅你們在哪找的?」
「對啊,給我們介紹一下。咱們都是勝利照相館的師傅,想跟這位攝影大家交流一下。」
林飛著急回農場,再晚回去就要貪黑騎車了,別再折溝里去。
「別著急,下回我把他帶過來,絕對讓你們見著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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