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長威伯鎮壓翰林院
第292章 長威伯鎮壓翰林院
中進士後,入選庶吉士,張居正的仕途堪稱是順風順水,甚至偶爾也會出現在嘉靖帝身邊起草詔書。
而高拱乃是翰林院編修,如今正等待時機出頭。
周夏被圍在了中間。
他舉起手,「且聽我一言!」
嘈雜聲漸漸消散,詹勤冷笑,「且聽他如何說。」
周夏整理了一下方才被拉扯的有些凌亂的衣裳,有人譏諷道:「還記得衣冠?」
周夏看了那人一眼,換了以前,他定然會和此人爭執一番,可此刻他卻覺得這一切都無關緊要。
「此事起源於戶部禁止販賣四書五經到塞外,並說四書五經可令天下政通人和,老師不以為然。」
「那奸賊!」詹勤冷笑。
「我先問問。」周夏說道:「四書五經……咱們就說儒學吧!從前漢始,儒學為中原顯學至今多年。那麼我想問問,這個中原政通人和了嗎?」
詹勤說道:「漢唐至今盛世不絕,這難道不是我儒學之功?」
「這話叔大如何看?」高拱問道。
張居正說道:「明君,名臣。」
周夏在人群中說道:「何為盛世?在我看來至少百姓能填飽肚子方是盛世吧!那麼我等看看漢唐至今的盛世,前漢文景之治乃是盛世,發生在何時?漢初!」
「前唐盛世發生在貞觀年間,亦是唐初,可對?」
「前宋呢?」詹勤問道。
「前宋,呵呵!」周夏回以一個呵呵,「前宋何時是盛世?」
「前宋政通人和……」
「於是修了岳陽樓?」周夏犀利的回擊,「外有強敵不知整頓軍隊,內有三冗無力回天,這便是盛世?」
詹勤默然。
「前漢前唐所謂的盛世都發生在王朝之初,為何?」周夏說道:「每逢亂世總是殺的十室九空,王朝興起時,天下無主之地比比皆是,以至於要鼓勵生育。這個盛世的基礎為何?田地!人人有地種!」
張居正輕咦一聲,高拱淡淡的道:「倒是有些新意。」
「這可是儒學之功?」
「為何不是?」詹勤反駁,「若非我輩輔佐君王,調理陰陽,天下何來的政通人和?」
「那麼當下呢?」周夏目光炯炯的道:「當下難道不是儒學子弟在輔佐君王?可當下的大明北有俺答虎視眈眈,令九邊喪膽,東南有倭寇令南方官兵無能為力。這是外患。」
他看著眾人,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沉重的滋味,「當下大明內政如何,我等在翰林院也有所耳聞。流民日增,各地官吏與豪族聯手兼併土地,收納人口,可賦稅卻不能少。於是便把賦稅加於剩下的田地和百姓之上……
百姓生計越發艱難,以至於丟棄田地淪為流民,或是獻出田地,投附豪族……」
高拱站直了身體,目光炯炯的道:「有些意思!」
「武不能抵禦強敵,文不能安定天下,我周夏今日為天下人問你等一句:你等讀的聖賢書,讀的四書五經,難道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周夏的聲音在翰林院迴蕩著。
「這樣的四書五經,讀來作甚?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立在何處?誰能回復周某!」
周夏環視一周,詹勤冷笑,「當今固執己見……」
「這廝在作死!」張居正冷冷的道。
當今指的是嘉靖帝,固執己見說的是嘉靖帝和士大夫反目成仇。
「那麼兼併田地的是誰?」周夏問道,「收納人口的是誰?敢問詹侍讀,你可有法子解決此事?」
詹勤:「……」
「誰能解決此事?」周夏問道:「誰能從四書五經中,從儒學中找到解決之道?誰?」
有人喊道:「周夏褻瀆聖賢學問……打!」
瞬間周夏就被人淹沒了。
「狗東西!」張居正忍不住罵道:「說不過別人就動手,娘的!」
高拱問,「敢出手否?」
張居正看了他一眼。
砰砰砰砰砰砰!
晚些,三個鼻青臉腫的傢伙在翰林院外苦笑。
……
翰林院大亂,隨即掌院事放話要趕走周夏。
消息迅速傳遍了京師士林。
周東今日在家等著媒人。
媒人比約定的時間晚到半個時辰,看著有些為難。
「周公,不是我說,你家那位大郎君……哎!」媒人嘆息,喝了一口茶水,看著忐忑的周東說:「你還不知道?」
「知道何事?」周東今日都在家中,哪裡知曉外界的事兒。
「你家大郎君今日在翰林院和人起了衝突,被掌院事趕了出來。」媒人沒注意周東整個人都呆住了,埋怨道:「陳家本來都說的好好的,可聽聞此事後,便反悔了,說再看看。還看什麼?只是個藉口罷了。周公,周公……」
周東清醒過來,想到此事對小女兒名聲造成的打擊,心急如焚,「此事可能挽回?嫁妝多給些也使得。」
「哎!嫁妝再多,可能敵得過翰林院?陳家都說了,翰林院出來的都是宰輔,你家大郎君得罪了一群未來的宰輔,誰敢娶你家二娘子?」
媒人走了。
王氏剛有事兒回來,問道,「媒人呢?」
「那事……怕是不成了。」周東失魂落魄的道。
王氏問清了事兒始末,面色漲紅,「都說好了,這不是欺負人嗎?」
「可還沒交換帖子,就算不得定親。」周東苦笑,「二娘子那裡……你去說說。」
「大郎那裡……」王氏咬牙切齒的道:「怎地這般不懂事啊!」
「我會和他說。」
沒多久,後院傳來了二娘子的低泣聲。
「哎!」
周東蹲在院子裡長吁短嘆。
直至夕陽西下,周夏才回到家中。
周東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氣,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頓時就忘記了呵斥,急忙讓王氏去找藥。
「不用,就是皮外傷。」
周東欲言又止,王氏幾度想開口,最終看著兒子身上的傷都忍住了。
晚上兩口子躺在床上嘀咕著。
「大郎估摸著前途渺茫了,他娘,要不那親事還是作罷,回頭為夫去再尋個媒人。這京師那麼大,我閨女不說天姿國色,也算是宜家宜室吧!還怕找不到夫君?」
「可別人一打聽,得知二娘子有個得罪了翰林院的兄長,誰還敢和咱們家結親?」
「這事兒……哎!」
「要不,讓大郎低個頭?」
「大郎從小就好臉面呢!」
「那二娘子咋辦?」
「乾脆明日我去陳家低個頭。」
「就怕他家不肯。」
第二日早飯,周夏見妹妹眼睛紅腫,父母一臉疲憊之色,便問了緣由。
終究妹妹沒忍住,說了婚事的事兒。
「兒不孝!」周夏跪下。
「起來!」周東扶不動兒子,苦笑道:「陳家和咱們家相知多年,為父今日去說說,多半能挽回。」
可周夏知曉此事很麻煩。
他去了伯府,把事兒告知了老師。
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弟子吃先生的,用先生的,有事兒找先生……理所當然。
當然,先生若是有事兒,或是沒人養老,弟子不出手就會被人罵為忘恩負義。
「弟子很是愧疚,又覺著……好似被什麼捆住了。」
「大明不只是翰林院能為官。」
蔣慶之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本來我想明日再去翰林院,既然那些人不擇手段,那也就無需等了。走!」
……
當蔣慶之和周夏出現在翰林院門外時,消息迅速擴散。
「陛下,長威伯去了翰林院,翰林院如今人聲鼎沸……」
芮景賢偷瞥了嘉靖帝一眼。
嘉靖帝看著精神了許多,「昨日弟子被人毆打,今日便打上門去,倒是他的一貫作風。」
芮景賢說到:「那些人說,今日這場論戰,翰林院志在必得。」
「就沒人支持他?」
「有,昨日一併被打了。」
「翰林院竟然不動口,而動手。」道爺譏誚的道:「說不過便動手,慶之那娃最喜這等人……隨時來報。」
「是。」
……
翰林院。
蔣慶之站在院子裡,周夏站在側後方,孫重樓和竇珈藍一左一右,二人都配著長刀。
「今日本伯來此,是想問問,翰林院是個說道理的地方,還是個動手的地方。」蔣慶之把前方的數十人視為無物,「動手,那麼本伯奉陪。動口,誰來?」
詹勤上前,拱手,「在下翰林院編修詹勤,昨日下官並未動手。」
「那麼,今日是你與本伯辯駁嗎?」蔣慶之問道。
「是。」昨日後,詹勤和幾個同僚研究到了半夜時分,就是為了下一場論戰。他開口說道:「漢之前,天下無序,以至於征戰不休。」
蔣慶之點頭,表示同意這個說法。
詹勤心中一松,按照昨夜的分析,只要開頭站穩了,後續他就有把握能一直壓制對方。
「前漢時廢黜百家,獨尊儒學,這才有了前漢數百年基業……」
翰林院的人大多神色傲然,自豪感油然而生。
「等等。」
蔣慶之叫停了他。
「長威伯有話說?下官洗耳恭聽。」詹勤微笑道,昨夜他們商議過各種應對方式,準備了許多陷阱,就等著蔣慶之往下跳。
蔣慶之拿出藥煙,孫重樓為他點燃,蔣慶之開口道:「前漢盛世乃是文景之治吧?」
詹勤點頭表示認可。
「那麼,文景之治時,前漢用的是什麼治國之術?」
翰林院瞬間靜悄悄的。
蔣慶之的聲音緩緩而來,「黃老之術!」
詹勤笑道:「是黃老之術,可後續不是換了我儒學。正是我儒學……」
「等等!」蔣慶之再度打斷了他,「那麼也就是說,黃老之術治國也不遜色於儒學,這個可有疑義?」
昨夜他們只是分析了儒學的各種利弊,壓根就沒想到蔣慶之會從別的學說來突破。詹勤面色難看,反擊道:「可正因獨尊儒學,這才有了前漢數百年國祚。」
國祚泥煤!
蔣慶之最反感這群人和自己說什麼國祚。
腦海中鼎爺依舊緩緩轉動著。
「文景之治後,前漢可曾再有盛世?」
蔣慶之的話就如同是一柄利劍,一下刺穿了詹勤的甲衣。
他嘴唇蠕動,想反擊,可卻找不到論據。
「文景之治積蓄了國力,漢武反擊匈奴,這才有了大漢之威。可在此之後,前漢卻一路下滑……乃至於有了那番話!」
蔣慶之看著眾人。
一字一句的說:「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用德教,用周政乎……」
誰來反駁!
蔣慶之目視眾人,「漢武所謂的獨尊儒術,可治國用的可是儒術?是儒皮法骨!」
「前漢真正用儒術治國的乃是漢元帝劉奭。可前漢衰微始於誰?」
蔣慶之用食指重重的指著地面,「正是劉奭!」
……
「陛下,長威伯說:漢宣帝曾說,亂我家者,太子也!換成人話便是在說,大漢衰微,始於重用儒術的劉奭!」
嘉靖帝眯著眼,「翰林院如何?」
「鴉雀無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