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天下亡於誰
第417章 天下亡於誰
一人獨面百官的感覺很爽,蔣慶之意猶未盡的看著百官退去。
「走了。」朱希忠勾搭著他的肩頭,「今日你小子風頭出盡,小心晚上被人套麻袋。」
隨即蔣慶之被眾人逼著請客,可有內侍帶來到了嘉靖帝的召喚。
「看,不是本伯摳門,時機不對。」蔣慶之攤開手。
眾人看著他跟隨內侍遠去,有人低聲道:「今日看來是長威伯獨自發起的爭端。」
朱希忠默然點頭,王以旂說道:「陛下那裡不知是個什麼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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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車之鑑尚在。」朱希忠說道:「不過大明積弊已深,不刮骨療傷,怕是難以痊癒。」
蔣慶之跟著內侍到了永壽宮,道爺已經換上了道袍,正拿著幾枚丹藥琢磨。
「陛下,這東西少吃。」蔣慶之勸道。
「這是大道金丹。」嘉靖帝眼中有些迷醉之色,但很快清醒,他負手看著蔣慶之,「為何?」
蔣慶之默然。
「重建武學引發了武勛與將門的反彈,儒家在推波助瀾,而你卻選在此刻挑起新政之爭,圍魏救趙?」
嘉靖帝玩味的道:「兵法用的不錯,不過時機不對。」
他緩緩踱步,「你就不怕文武合流?一旦將門武勛與士大夫聯手,這個天下頃刻間便會風起雲湧。你可想過?」
「想過。」蔣慶之說道:「通過武學之事,便能看出朝中如今分為三類人,一類是對頭,也就是儒家的堅定捍衛者。一類雖是儒家子弟,心中卻有良知。第三類便是騎牆派,不站隊。今日那些人挑起文武之爭,臣便順勢把話題往新政上引導……」
「你想把第三類人拉過來?」
道爺啊!
蔣慶之覺得自己在嘉靖帝面前幾乎是透明的,「是。」
可蔣慶之還有個用意,隨著墨家的發展,後續動作也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在這等時候,誰是自己的朋友很重要。
區分開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這是蔣慶之當下最想做的。
今日一看,兩成多官員站在了這邊,比上次還多了不少。
公道自在人心,得道多助……老祖宗的話一點兒都沒錯。
「可你卻忘了,提早讓這些人站隊,也讓他們成為了那些人的靶子。」
「是。」這一點蔣慶之不否認,「可陛下在!」
您難道會袖手旁觀?
拉一派,打一派,順勢把那些人牢牢的綁在自己的戰車上,它不香嗎?
「狡黠!」嘉靖帝指指他,眸色深沉,「時機早了。」
蔣慶之默然,在他看來,時機不分早晚,該動就動。
「朕年輕時也是如你這般所想,熱血沸騰,迫不及待就發動了革新,結果……黯然收場。」
「您已經很……」蔣慶之想夸道爺,卻不知如何開口。
當年嘉靖帝一人獨自面對百官,身後還有張太后在捅刀子,可他依舊和百官鬥了個不相上下,後來更是戰而勝之。
這戰鬥力丟到前宋去,能羞煞仁宗和神宗。
「你以為今日時機已到?」嘉靖帝搖搖頭,「其實在朕看來,從未有過什麼時機,也時刻都是時機。」
蔣慶之一怔,心想道爺這是要和我打什麼啞謎?
嘉靖帝看了他一眼,「為何要張揚呢?」
蔣慶之突然腦子裡轟的一下,他抬頭,「悄悄的進村……如同春雨,潤物細無聲,不知不覺便讓天下處處皆是春風……遍地生機。」
嘉靖帝平靜的道:「許多時候,只做不說。」
蔣慶之明白了。
「臣告退。」
「不吃了再走?」
「今日吃什麼?哎!老黃,走神了。」
正在發怔的黃錦猛地醒來,「什麼?」
「我說今日午飯吃什麼?」蔣慶之問道。
「咱去問問。」黃錦也不知道。
等他走後,蔣慶之說道:「沒想到老黃竟也有熱血沸騰的時候。」
今日黃錦的意外站隊令人震驚,連道爺都頗為意外。
「他知分寸,知進退,今日失態,大概也是想到了當年,想到了朕的艱難。」嘉靖帝眯著眼,「當年事……以楊廷和為首的百官志得意滿,但卻在朕的反擊之下煙消雲散。
時過境遷,今日朝中百官卻汲取了楊廷和父子的教訓。今日你也看到了,他們選擇了沉默,就等著朕開口提及新政。」
嘉靖帝蹙眉,「今日若是朕點頭,你可知隨後會發生什麼?天下板蕩!」
「你這瓜娃子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朕手握京衛便能為所欲為?一旦朕在京師動手,儒家人人自危之下,天下將風起雲湧,遍地烽煙!」
「是。」
飯菜送來了,蔣慶之一頓胡吃海喝,讓道爺也跟著吃多了一碗飯。
「長威伯,下次常來。」黃錦把他送出去,真心實意的道。有蔣慶之在,道爺每餐也能多吃些。
「就不怕我連吃帶拿?」蔣慶之笑道。
「咱也能去新安巷抄沒不是。」黃錦和他並肩站著,突然放低了聲音,「陛下這陣子頗為辛苦,頻頻召見陸炳和芮景賢,問及百官態度,以及將門消息。這個天下都在陛下的肩頭……咱們且忍忍。」
蔣慶之點頭,「我知。」
「你知曉就好。」黃錦說道:「今日你卻莽撞了。」蔣慶之說道:「再來一次,我依舊會選擇如此。」
黃錦把這話轉給了嘉靖帝。
嘉靖帝淡淡的道:「朕走出了為自己畫下的牢籠,舉目四眺這個大明,隨後就該看看這滿朝文武誰是朕的人,誰是朕的敵人。
慶之今日引發紛爭目的有二,其一是讓群臣站隊,隨後好分而治之。其二是投石問路,丟出新政這個話題,看看朝中,乃至於看看這個天下會是什麼回應。」
他把玩著丹藥,起身走到殿外。
寒風中,霜眉急匆匆跑來。
「朕還以為你不回家了。」嘉靖帝俯身抱起霜眉,撫摸著它,輕聲道:「這個天下會如何回應?這個大明會如何回應?」
……
午飯後,嘉靖帝就接到了消息。
「京師各處都在議論新政之事,都說長威伯乃是蠱惑君王的佞臣,若是陛下開新政,必然會重蹈前宋覆轍。大明若亡,必然亡於佞臣之手。」
雖然是蔣慶之倒霉,但陸炳卻一點都快活不起來。
他神色肅然,「不少人甚至在高呼要征誅了長威伯。」
也就是肉體毀滅。
「他們不敢衝著朕來,便衝著慶之發泄怒火。」嘉靖帝問道:「可有人去了新安巷?」
陸炳搖頭,「尚未發現。」
芮景賢來了,面色慘白,「陛下,先前奴婢被人圍住,那些人叫囂著誅殺佞臣,有人甚至敢推攘奴婢……」
「這風浪看來不小。」嘉靖帝淡淡的道:「慶之呢?」
芮景賢看了陸炳一眼,陸炳默然。
狗曰的陸炳!
錦衣衛並未有監控新安巷的任務,道爺也沒有這個安排,所以陸炳不開口沒問題。
芮景賢是家奴,卻不得不開口,「奴婢碰巧得知,長威伯據聞準備出城。」
「他出城作甚?」嘉靖帝眯眼道:「避風頭?」
可隨後又傳來消息,兩位皇子去了新安巷。
「這些瓜娃子!」
嘉靖帝看了一眼有些緊張的黃錦,「你在擔心什麼?」
黃錦說道:「奴婢擔心二位皇子的站隊,會讓那些人徹底對皇室死心。」
別忘了太子是如何去的。
嘉靖帝默然良久。
……
「伯爺這是要出城避風頭?」哪怕是面對自己的老闆,徐渭那張嘴依舊在噴吐著毒液。
蔣慶之一身勁裝,手握皮鞭,覺得歷史上徐渭的倒霉是有道理的,「陽光這般好,不出城去溜達一圈,對得住這大好時光?」
「陽光在哪不都一樣嗎?」徐渭剛想繼續噴吐毒液,孫重樓回頭,「老徐你話真多!」
「呵呵!」徐渭呵呵一笑,竟然偃旗息鼓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
胡宗憲不禁莞爾。
「徐渭在家。」蔣慶之說,徐渭愕然,「伯爺身邊豈能缺了我?」
「有老夫在。」夏言換了勁裝,看著有些……咋說呢!看著就像是管家。
可真正的管家此刻正在側門那裡含笑說道:「對不住,我家伯爺今日有事,沒法去。」
門外那人微笑道:「我家老爺讓小人轉告伯爺,這天色不對,小心!」
富城笑容不變,「多謝了。」
「客氣!」
關門後,富城轉告了蔣慶之。
「天色不對?」
「是,那人暗示自家主人乃是武人。」富城說道:「特地戴著扳指,還故意抬了幾次手。」
「武人竟然示警伯爺?」徐渭一怔,旋即捂額,「今日伯爺大戰群臣,一番話為武人正名……天下衰亡始於文臣,始於士大夫,武人只是順勢而為。」
夏言撫須微笑:「天下亡於文人,以文制武,至為可笑。這番話必然讓天下武人振奮。慶之這無心之舉,卻為自己帶來了滿目綠蔭。」
……
「侯爺,那二人說家中有事來不了。另外,他們還說……」僕從欲言又止。
仇鸞今日召集些老兄弟聚會,可有二人沒來。他冷冷的道:「原話轉述就是了。」
「是。」僕從心中一松,「他們說,蔣慶之那番話說得好……天下衰亡與我武人有屁關係,都是那群士大夫乾的。
上千年就這麼一人為我等說話。娘的,雖說這狗曰的想斷我將門生路,可卻也光明磊落……此後老子便與他井水不犯河水,恩怨兩消。」
仇鸞面色不變,僕從繼續說道:「另一人說,難道老子的兒孫很差嗎?大不了送去武學重頭來過,有祖傳的兵法在,有從小就苦練的家傳武藝在,若是還不能超過那些普通出身的將領,那就是命。」
仇鸞冷冷的道:「難道坐享富貴不好?」
僕役低頭,「他們說……這個大明終究是祖輩跟著打下來的。如今有人想把這個大明拉起來,老子雖說做不到與他並肩而戰,可卻也不忍拖他的後腿。告訴老仇,得罪了!」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