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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意外的站隊

  第416章 意外的站隊

  嘉靖帝覺得不錯!

  這是什麼意思?

  嚴嵩瞬間就明白了,這事兒並不是嘉靖帝的安排,而是蔣慶之的即興發揮。不,按照嚴嵩對那廝的了解,此事是蔣慶之蓄謀已久的謀劃。

  要想打破儒家一家獨大的格局,蔣慶之和墨家需要盟友。

  分化儒家需要的時日太長,墨家自身成長也需要時日。

  那麼,把武人拉過來如何?

  但武勛分散抱團,拉攏他們幾乎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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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武學,再起爐灶,讓軍方成為帝黨的盟友。

  手握刀槍的帝王和墨家……

  嚴嵩倒吸一口涼氣,他看了蔣慶之一眼,蔣巨子站在最前方,目光銳利如劍,掃過了群臣。

  陛下呢?

  嚴嵩努力眨動老眼,模糊中,看到嘉靖帝眼中的利芒一閃而逝。

  陛下這是動心了!

  不,是歡喜!

  而群臣也在猜測蔣慶之此舉的用意,很快就有人出班說:「長威伯,從前漢始,武人便不安分。漢末有董卓跋扈,前唐藩鎮林立,前宋末期武人近乎於割據一方……不控制武人,長威伯這是想讓前朝故事在大明再度上演嗎?」

  蔣慶之淡淡的道:「因噎廢食說的便是你輩。你說前武人跋扈,為何不說前漢士大夫們醜態畢露?袁氏會盟討伐董卓,那些領軍而來的可是士大夫?彼時漢室衰微,他們做了什麼?他們在割據一方,在野望江山!」

  這話誰能反駁?

  辯駁達人蔣慶之目光掃過群臣,接著說道:「前唐藩鎮林立,你為何不說前唐黨爭?為何不說士大夫們壓制帝王?以至於朝堂淪為士大夫們分肥的菜市場。」

  「至於前宋,從開國伊始,士大夫們便在壓制帝王,到了中後期,帝王面對臣子的口水,甚至只能唾面自乾。」

  蔣慶之搖搖頭,「仁宗發動革新,是好是壞?」

  他目光炯炯看著群臣,「誰能告訴本伯,仁宗發動革新可是禍國殃民?范仲淹行的新政可是禍國殃民?」

  沒人回答!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范公千古,已然成為儒家的神祇,誰敢詆毀他?

  「仁宗革新不過剛開始,便被天下士大夫們群起而攻之,以慘敗收場。到了神宗時,前宋國勢已然難以為繼,於是神宗令王安石再度發起革新,可結局是什麼?」


  蔣慶之咆哮道:「是天下士大夫群起而攻之,他們為何攻訐新政?為的是自家的私利。」

  他憤怒的看著群臣,「從前漢到前宋,王朝覆滅之前士大夫在做什麼?他們在瘋狂啃噬著這個王朝的殘餘血肉,吃的是如此的專注,乃至於把異族也當做是自己的盟友……」

  這話是譏諷士大夫們寧可亡國,寧可臣服於異族,也不肯自己的利益受到半分損害。

  毒液啊!

  朱希忠覺得老弟噴吐毒液的能力不比徐渭差,一番話把士大夫們,把儒家噴的體無完膚。

  可他隨即一怔,呆呆的看著蔣慶之,低聲道:「這不是爭論文武之別嗎?怎地變成新政了?」

  他看著那些文官,發現大多數人都面色沉凝。

  顯然,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蔣慶之把雙方爭論的話題從文武之爭引導到了新政上。

  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陛下難道想發動新政?

  嚴嵩心中暗自叫苦,心想若是嘉靖帝發動新政,他這位首輔該何去何從?

  而且此事嘉靖帝並未和他通氣,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當帝王信任不再時,他這位首輔的好日子也不多了。

  「都說武人為禍天下,可仔細看看時機。武人跋扈多在王朝末期。而王朝為何垂暮?為何帝國斜陽?」

  蔣慶之突然把話題轉了回來,令眾人覺得難受之極。

  他緩緩看著群臣,問道:「本伯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歷朝歷代從盛轉衰,是誰的錯?是文人,還是武人?」

  自然是文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老丈人馬上送上助攻:「王朝衰微,便是國勢衰微。誰在治國?」

  文人。

  儒家!

  「第二個問題,歷朝歷代武人跋扈出現在何時?」

  「王朝末期!」朱希忠拔刀相助。

  蔣慶之說道:「天下紛亂之時,彼時江山板蕩,多少人在想著逐鹿中原。文人,武人……豈能因此而苛責武人?這不公!」

  朝堂上靜悄悄的。

  黃錦站在側面,微微低頭,殿內越發安靜了,他卻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正在生成。

  百官為何不開口?

  他恍惚回到了當年……

  年輕的嘉靖帝聽到百官聚集在左順門之外嚎哭叩門,頓時勃然大怒。

  勸說,不聽。


  威脅,不聽。

  年輕的帝王冷冷道:「動手!」

  那一次左順門外血肉模糊。

  從此帝王和臣子成了敵人。

  今日!

  今日會如何?

  脊背上似乎有汗水在流淌,黃錦抬起頭來。

  百官在沉默。

  若是他們開口辯駁,那麼此事還好掌控……黃錦深信嘉靖帝的手腕足以控制這等局面。

  可他們在沉默。

  面對蔣慶之的一番攻訐,他們是覺得無可辯駁,還是……

  黃錦看到一個官員的嘴角微微翹起,電光石火間,黃錦幾乎要脫口而出……

  ——他們在等嘉靖帝表態。

  蔣慶之一番話,把文武之爭拉到了新政上來。

  群臣沉默,便是在等道爺開口。

  ——朕欲開新政!

  五個字,就足以讓天下震撼。不!

  是震盪!

  無數人會去翻看史書,去看看商鞅變法,去看看前漢的黃老與儒家之爭,去看看鹽鐵論,去看看范仲淹變法,去看看王安石變法……

  乃至於去看看武宗故事。

  在那裡,他們會看到先輩們的反應。

  ——變法,便是砸咱們的飯碗!

  而後,無一例外的,儒家門徒們都選擇了硬扛。

  隨後的歲月中,君臣對抗就成了必然的選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然後王朝滅,帝王隕落,而儒家子弟們換個主人,依舊是這個世間的主宰。

  所以,聰明的帝王都會選擇收手。

  仁宗如此!

  神宗也不例外。

  先帝是個執拗的,卻落水身亡。

  嘉靖帝剛開了個頭,南巡時幾度險些被燒死,回到宮中差點被勒殺。

  這是一條不歸路!

  回來啊!

  黃錦想向蔣慶之呼喊,把他拉回來。

  可蔣慶之面對巨大的壓力,卻選擇了往前一步。

  黃錦嘴唇蠕動。

  他看到朱希忠動了。

  那個比陸炳還喜歡騎牆的成國公,一邊維持著無害的笑容,一邊卻堅定的走到了蔣慶之身側。


  他看到了李煥,這個謹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太常寺掌舵人,沒有絲毫猶豫,就選擇站在女婿身邊。

  他看到了王以旂,老王步履緩慢,但卻沒有絲毫停滯,直至走到了蔣慶之身側。

  還有……

  一個個官員或是義無反顧,或是猶豫再三,或是走一步停一步……

  但卻有越來越多的人走到了蔣慶之身側,或是身後。

  而當年嘉靖帝發動革新時,站在他身側的臣子,不過數人。

  而站在他對面的,卻是以楊廷和為首的百官,以及站在他們身後的儒家弟子們。

  還有宮中的張太后。

  陛下啊!

  黃錦視線模糊了。

  他情不自禁的往前走去。

  百官愕然看著黃錦走過來。

  他要作甚?

  朝堂上黃錦的存在感不強,也就是當個傳聲筒的作用。

  而且內侍不得干政,這是祖制。雖然祖制就是用來被打破的,內侍干政也不是一例兩例,但沒有誰敢在朝堂上開口干政。

  黃錦這是要勸阻嗎?

  群臣跟隨著黃錦,腦袋緩緩而動。

  嘉靖帝也有些意外的看著自己的大伴走了過去。

  黃錦走到了朱希忠的身側,乾咳一聲,「讓個地!」

  朱希忠看到是他,驚愕的道:「你……」

  黃錦硬生生擠進了他和王以旂之間。

  然後,微笑道:「這便是咱的地兒了。」

  黃錦!

  他竟然干政了!

  嘉靖二十八年年末的一次小朝會,儒家挑起文武之別的紛爭,蔣慶之以文武之別開頭,卻把話題拉到了新政之上。

  隨即引發朝堂站隊。

  ……

  「三成!差不多三成吶!」

  韓瑜咬牙切齒的道:「那些狗東西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站在了那個逆賊一邊。」

  楊清拿著棋譜,淡淡的道:「可不是沒成嗎?」

  「不是沒成!」韓瑜打開摺扇奮力扇動著,「是陛下沒表態,陛下但凡當場點頭,楊公,這大明的新政就要開啟了。」

  「他不敢。」楊清微笑道:「左順門之變後,天下士大夫就是陛下的敵人,他若是敢開新政,老夫敢說,新政所到之處必然人人喊打。結局比前宋范仲淹新政更不如。」


  「他不表態,可不說話便是表態。他們說今日蔣慶之當朝發難,一人直面群臣。那些蠢貨……竟鴉雀無聲。」

  「韓公勿急。」陳湛來了,他微笑道:「方才有人傳話,朝中百官沉默,不是不敵,而是在等待。」

  「等待什麼?」韓瑜怒火中燒,突然一怔,「這是……」

  楊清眸色溫潤,「他們在等待陛下開口,這是在示敵以弱。」

  「若是陛下以為百官軟弱,順勢發動新政。隨後天下群情激昂,群情激奮之下,什麼武學,什麼墨家,都將會在天下人的怒火中被焚燒殆盡。」

  韓瑜一拍腦門,「老夫氣糊塗了,哈哈哈哈!妙,妙啊!」

  「可陛下卻察覺到了裡面的奧妙,並未表態。」楊清在棋盤上落下一字,看了看當下局勢,說:

  「還在相持!不過,黑好!」

  棋譜上執黑的,便是他喜歡的棋手。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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