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江湖雜耍,以牙還牙
這牛柱在那兒罵了大半天,才把坑挖好,將那可憐娃娃的身子安葬了進去,最後終於拖著那破舊的板車下了山。
也轉過頭,看向那新的矮矮的墳包。
在搬屍人看來,這墳頭上除了新鮮的黃土以外,空無一物。
但在余琛眼裡,這土包之上,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來歲的孩子的鬼魂,正緩緩飄著。
顯然,是有那死不瞑目之願作祟,方才無法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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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余琛一招手,那小孩兒的鬼魂便隨他一起,進了土屋裡。
緊接著,度人經上,金光大放,將那鬼魂攝了進去。
經卷之首,煙燻灰字浮現。
【八品凡願】
【以牙還牙】
【時限∶無】
【事畢有賞】
緊隨其後,那被當做畜生一般玩弄的小孩兒的鬼魂的一生走馬燈,浮現眼前。
且說在渭水以北兩百多里的地兒,有個小鎮,叫三才。
三才鎮裡,有一群落魄乞丐,以乞討為生。
他們終日食不果腹,艱難度日,加上這寒冬臘月,更是隔三差五就死一個。
瘦猴兒,就是這其中之一。
因為他身得最為矮小消瘦,遠遠一看,就像個猴子,所以大伙兒都叫他瘦猴兒,而忘記了他的本名。
說這原本啊,不出意外的話,這瘦猴應當個大多數乞丐一樣,靠乞討艱難過活,然後若干年後不知道死在哪個街頭巷尾的某個犄角旮旯。
可改變命運的機會,出現在大半年前,一個江湖賣藝的雜耍兒,來到小鎮。
他看了瘦猴兒,兩眼放光,仿佛看到了什麼絕好的資質一般,嘴裡不停念叨「妙啊妙啊」。
瘦猴兒當時不曉得到底哪兒好,但看著雜耍兒穿得整潔,吃得油水兒,自然便是羨慕無比。
後來,問了問瘦猴兒的身世,在確定他沒得家人以後,這雜耍兒提出收瘦猴兒為徒的提議。
瘦猴兒無父無母,原本也是個乞丐,妥妥的下九流的行當。
如今雖說這雜耍兒比不得當官讀書,但不是不用餓肚子了不是?
自然就答應了。
後來,那雜耍兒帶瘦猴兒去了他家裡,就在小鎮外不遠處的一個草舍里。
途中,還去狗場買了一條肉狗。
看著肥碩的黑狗,瘦猴兒涎水直流,心說自個兒這新人的師傅可真是夠大方的。
可到了草舍,雜耍兒就變了顏色。
他將瘦猴兒綁在架子上,剃光了他全身的毛,又把狗殺了,皮剖下來,用狗血淋在瘦猴兒身上,又塗上一層藥膏,把滾燙的狗皮粘在瘦猴兒身上。
告訴他,從此以後,他就是狗。
這一刻,瘦猴兒才恍然大悟過來!
原來剛見面時,雜耍兒嘴裡的「妙啊妙啊」,說得就是他這極為瘦小的身材,最容易被縫進狗皮里!
本來是想出來掙錢的,現在卻成了狗,還是個大男人的狗。
瘦猴兒當然萬分不願,奮力反抗,可他本就是身材瘦小,又被狗皮限制,渾身那是又癢又痛又熱又悶,哪兒是雜耍兒的對手?
半個月裡,一不聽話,雜耍兒就打他,用鐵圈子勒,用皮鞭子抽,打到瘦猴兒聽到他的聲音,就渾身發抖!
大抵是覺得調教好了,這雜耍兒才帶著瘦猴兒去往周邊鄉鎮縣城,在集市街上賣藝,賺賞錢!
一路走過數十個鄉鎮縣城,雜耍兒賺得盆滿缽滿,但對瘦猴兒卻無比惡劣。
經常不給水喝,不給吃的,動輒棍棒抽打!
某天,雜耍兒出了客棧的門,去買酒肉。
瘦猴兒終於抓著機會,跑出客棧去!
但好巧不巧,正好撞上回來的雜耍兒。
後者看出他還有反骨,帶到城南某個偏僻角落,一頓毒打!
最後,打死了去。
從一開始被披上狗皮,到最後被活活打死,近半年的光陰里,瘦猴兒都無比痛苦。
那藥膏和狗血腐蝕了他的皮膚,狗皮又不透氣,又悶又熱,爛肉混雜著汗凝在一起,簡直是人間酷刑。
但那狗皮粘在他的皮膚上,撕又撕不掉,磨也磨不破,就只能這般忍受著,生不如死。
在這個過程里,這個十來歲的娃不明白,這啥自個兒要遭這種罪?
對那泯滅人性的雜耍兒,他那是又怕又怨!
直到了死,都無法瞑目!
這才化作陰魂,被度人經收了去。
看完這些走馬燈後,余琛只感覺心頭髮悶。
——他自認也不是什麼手頭乾淨的本分老百姓,死在他手裡的人命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殺人時也不缺痛苦地折磨拷問。
但要為了錢財,要他去如此迫害一個本就悽苦的乞丐娃娃,他無論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這瘦猴兒走馬燈里的雜耍兒,簡直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嘆了一聲,余琛搖了搖頭,好似在對黃泉河畔的鬼魂說話。
「這活兒,接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邁步而出。
.
.
城南,正青幫。
這幾天裡,謝青的心情,可好!
望氣司的火,燃不到他這兒來,衙門官場的變故,也跟他屁關係沒有。
唯一有關係的,只有那先前一家獨大的黑水幫,一個月不到,已經連著死了兩個當家!
還有那拐賣人口與飄仙香的財路,都被人給斷了!
不僅如此,這兩件事兒曝光以後,雖然黑水幫第一時間把鍋都推到死了的季老六和鐵天順身上,說那些黑色產業跟他們一點兒關係都沒。
但……沒人信啊!
加上正青幫的推波助瀾,現在渭水老百姓對於黑水幫的印象,厭惡和怨恨早就壓過了恐懼。
反而只掌控勞務,在其他方面乾乾淨淨的正青幫,成了那些熱血少年加入的首選,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湧入正青幫來。
謝青,咋能不高興?
而他也清楚,這一切,都是那位前輩一手造成的。
不到一個月的功夫,黑水幫就有兩名當家噶在他手裡,兩大支柱產業轟然坍塌!
加上曾救過自個兒和諸多兄弟的命,謝青對這位整日帶著面具的神秘前輩,那是又敬又佩!
他有時甚至在想,自個兒要是個有姿色女人,高低得以身相許了去。
吱嘎——
嘴都快裂了的謝青,突然聽得大門被推開。
扭過頭來,定睛一看。
只見黑衣鬼臉兒,就矗立在風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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