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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言破聖人金身

  朱瞻壑與朱高熾的對話間,一旁站立、面帶不耐的朱高煦,忽地提高了嗓音:「這等家常瑣事,還是待回府後再細細談論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被莊嚴儀仗隊環繞的棺木,語氣中透著一絲輕蔑:「那方木槨中,躺著的便是允炆那小兒的靈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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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瞻壑輕輕頷首,未作任何停留,便越過兩位長輩,穩穩站定在群臣之前。

  最前端的六部尚書,一時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

  夏原吉細細審視著眼前的少年,只見他身著一襲赤色袞龍袍,頭戴翼善冠,雖年僅十五,眉宇間卻透露著超越年齡的成熟與超然,渾身上下散發著皇家獨有的威嚴與氣度。

  夏原吉心中暗自讚嘆。

  朱瞻壑的形象確實擔得起天家的風範。

  與此同時,蹇義也在暗暗觀察著這位少年,心中暗自揣測,究竟是怎樣的人物,能攪動整個大明王朝的風雲變幻。

  這時,呂震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世子殿下,您為何剃髮?」

  此言一出,眾官員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朱瞻壑的頭髮不知何時已被剃去,如同被鋒利刀刃瞬間割斷一般。

  在明初,剃髮乃是違法行為。

  朱元璋曾嚴令天下漢人蓄髮,以恢復漢人衣冠之制。

  儘管到了永樂朝,此規定略有鬆動,但漢人一般在十六歲後開始蓄髮,二十歲加冠為束髮之禮,而十六歲前頭髮可隨意修剪。

  有人認為剃光頭能抑制孩童「內火」,減少因火氣過旺引發的健康問題。

  但是,作為在朱高煦被冊封為漢王時便被立為世子的朱瞻壑,今年即將加冠,按理說是嚴禁剃髮的。

  面對眾人的疑惑與不解,朱瞻壑淡然一笑:「不過是割發代首的小儀罷了。」

  言罷,他輕輕摘下了翼善冠,露出下面還未束起,僅僅垂到耳根的頭髮。

  割發代首,出自《曹瞞傳》,說是:

  有一次,曹操率軍經過麥田,下令說:「士卒不要弄壞了麥子,有違反的處死!」

  軍中凡是騎馬的人都下馬,用手相互扶著麥子走,未想曹操的馬竟然竄進了麥地,招來手下的主簿來論罪,主簿用春秋的典故應對說:自古刑法是不對尊貴的人使用的。

  曹操說:「自己制定的法律而自己違反,如何能統帥屬下呢?然而我身為一軍之帥,是不能夠死的,請求對自己施予刑罰。」

  於是拿起劍來割斷頭髮投擲在地上。

  此時聽到割發代首這個詞,百官頓時明白朱瞻壑的意思,他逼得朱允炆自縊,這樣大的罪過,也該斬首示眾,如今則是割發代首。

  這在明朝也有前例可循。

  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子朱檀在迷戀煉丹修仙,因長時間服用丹藥導致頭痛不已。

  為了治病,他聽信江湖術士的讒言,用男童的命根子做藥引。

  這一荒唐行徑傳到朱元璋耳中,令他大為震怒。

  朱元璋對朱檀處以「髡刑」,剃去了朱檀的頭髮和鬍鬚。

  「好你個龍孫,死刑你就這樣給免了!」

  李景隆的聲音如雷鳴般響起,穿透了整個碼頭的喧囂,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他大步流星,竟越過六部尚書,直逼朱瞻壑面前。

  「弒君乃是大罪,你逼得堂堂天子自縊而亡,卻恬不知恥地割去頭髮,就可以免除罪過嗎?」

  李景隆字字鏗鏘,每一個字都如同鋒利的刀刃,刺向朱瞻壑的心臟。

  他的話語激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憤怒與不滿,後面的百官紛紛投來敬佩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昔日那位英勇無畏的國公。

  朱瞻壑淡然一笑:「你哪位?」

  李景隆聞言,臉色一沉,咬牙切齒地自我介紹:「我乃曹國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

  朱瞻壑上下打量了李景隆一番,此人身穿赤色官袍,身高八尺,儀容俊朗,雖然兩鬢髮白,卻有著落魄貴族的氣質。

  他拍手恍然道:「你就是那個大明版趙括,初代目大明軍神,皇爺爺的青梅竹馬,建文朝頭號內奸,一戰送掉五十萬大軍的李景隆?」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全部沉默了。

  李景隆的臉色更是陰沉得可怕。

  而朱高煦則是指著李景隆,發出了「嘎嘎」的嘲笑聲。

  整個碼頭響徹著朱高煦放肆的笑聲。

  「哈哈哈……」

  李景隆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內心的怒火:「我雖是趙括,卻不似你,膽敢弒君。」

  朱瞻壑卻搖了搖頭:「允炆是自縊而死,並非我手刃的……」

  「況且就算是我手刃的又如何?」

  他的話語突然停頓了一下,隨後下巴繃緊,神情頓時變得凌厲而冷酷。

  「敗壞仁的人叫賊,敗壞義的人叫殘;殘、賊這樣的人叫獨夫。」

  雙眼仿佛兩把鋒利的寶劍,掃向在場所有人。

  「殺一獨夫,何罪之有?」

  此時,突然一陣狂風吹過碼頭,捲起了大傘的邊沿和塵埃。

  李景隆的衣衫隨風飄動,毫無恐懼地質問:「世子以孟子的微言大義為自己開脫,豈不知伯夷、叔齊扣馬而諫的事情?」

  朱瞻壑只說了一句話:「那是後世人為了維護儒生的道德秩序編造的。」

  「你說什麼?」

  李景隆懵了。

  你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啊?

  朱瞻壑解釋道:「我在南京城曾經因為失魂症而收集了不少藥材,有一味止血藥,需要用到龍骨,所謂的龍骨就是土裡挖出來的龜骨。」

  「龍骨上刻有文字,我當時好奇,就仔細看了看,發現這種文字和東漢成書的《說文解字》存在推導關係。」

  「便收集了大量的龍骨,閒來無事時進行了研究。」

  「上面是殷商時期,殷人問卜是留下的文字。」

  李景隆眨了眨眼,完全沒有聽懂。

  蹇義此時開口道:「確據《尚書·洪範》記載,箕子告訴武王,『天乃錫禹洪範九疇』,九疇『七日明用稽疑。』

  稽疑之法,『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身其康強,子孫其逢吉。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卿士逆,吉。汝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內吉,作外凶。』」

  「先秦時期,確實有用龜甲占卜的習俗。」

  「人們會根據燒灼龜板觀察兆紋以定吉凶。」

  朱瞻壑點了點頭,看向了朱高煦,問道:「父王可有按我說的收集帶著甲骨文的龍骨?」

  「啊?」

  朱高煦撓了撓頭:「我忘了。」

  朱瞻壑:「……」

  收回視線,朱瞻壑直接看向了蹇義道:「在殷商時期,儒生和貴族不僅僅會根據龜甲上的紋路判斷吉凶,也會將文字刻在龜甲上,詢問神明。」

  「這種文字就是甲骨文。」

  「甲骨文和《說文解字》確立的定型古漢字符號系統相比,甲骨文已具備漢字構形的各種類型,兼備傳統『六書』中之『四體』,即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表明殷商晚期,以甲骨文為代表的漢字已基本確立了構形方式,構形系統已逐步發展成熟。」

  「我一個人對著《說文解字》僅僅用一個晚上,就推斷出大部分文字的意思。」

  「所以,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武王伐紂根本沒有什麼伯夷、叔齊扣馬而諫。」

  「那個時代根本沒有道德仁孝的說法!」

  此話一出,在場群臣紛紛大驚失色,他們意識到和什麼「亡國之臣」「亡國之君」,什麼「父死子繼」「以孫繼祖」的禮法之爭相比,朱瞻壑接下來要說的話,才是對儒家傳統禮法毀滅性的話語。

  這是對儒家千年建立的禮法,億萬儒生所說的「三代之治」毀滅性的辯論。

  碼頭上,讀書人驚恐地看向朱瞻壑。

  那對薄薄的嘴唇上下一動。

  求求你不要說!

  「武王伐紂是因為紂王將伯邑考獻祭給了殷商的至高神『帝』,伯邑考被剁成肉糜,分給朝歌的貴族和諸侯,周文王也分到了一點,之後文王也被獻祭給『帝』,武王伐紂是為了終結人祭!」

  擠在一處的群臣只感覺朱瞻壑身後掀起滔天巨浪,向著他們席捲而來,似是要將天下淹沒。

  綿延今後二十年的大禮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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