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老頭,你沒糊塗啊
朱棣連忙仔細看鄭和的奏報。
【奏報大明皇帝陛下:
臣鄭和,奉旨下西洋,歷經波濤,遠航至錫蘭國。
在此,臣有一事奏報,事關重大,不敢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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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錫蘭國,臣意外發現建文帝允炆之蹤跡。
彼時,建文帝與錫蘭山國攝政王亞烈苦奈兒勾結,圖謀奪取船隊寶船,走水路奇襲京城。
臣失察,中調虎離山之計,和船隊分開,困於錫蘭王城,臣率騎兵奪取亞烈苦奈兒之城,漢世子率船隊將士,自科倫坡登陸,以百門將軍炮支援臣等。
世子大敗允炆,以五千將士擊敗敵軍五萬人,斬首三千人,俘虜三萬人,亞烈苦奈兒一家及甘波羅王族,皆淪為階下囚。
允炆見大勢已去,絕望之中,於一樹上自縊,以結束其一生。
臣已將允炆之遺體妥善安置,並準備將其帶回大明,以示臣對陛下之忠誠。
同時,臣亦將亞烈苦奈兒等錫蘭王室盡數押送往京城,以儆效尤,確保大明國威遠揚,四海賓服。
允炆死後留下血書,臣已令人抄錄一份,令人先行一步,呈送於陛下。
世子讀完允炆血書,割發代首,言「要問問南京城的文武百官,到底允炆是亡國之君,還是他們是亡國之臣」。
臣深知此事重大,不敢擅專,特此奏報,請陛下聖裁。
臣鄭和,誓死效忠大明,願陛下安康,江山永固。
謹奏。
大明永樂間九年一月十三日鄭和謹上。】
才讀完鄭和的奏報,朱棣沒有絲毫停留,翻開了鄭和抄錄的朱允炆的遺書,他仔細閱讀,眼珠定在了「皇祖父臨終之時,欲傳位於燕王,惟朕許以溫和削藩之策,皇祖父方得安然咽氣」上。
皇祖父臨終之時,欲傳位於燕王!
欲傳位於燕王!
燕王!
「哈哈哈哈……」
朱棣的笑聲如狂風暴雨般席捲整個書房,迴蕩在寬敞的屋內,仿佛是天地間最肆無忌憚的樂章。
這笑聲,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癲狂與絕望,使得門外窺視的宦官、宮女,乃至書房中忠誠陪伴的洪保與智謀深沉的姚廣孝,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汗毛直豎。
他們的心中同時湧起一個念頭——
陛下,這是瘋了嗎?
朱棣的步伐開始變得踉蹌,如同醉酒之人,每一步都顯得那麼沉重而又毫無章法。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仿佛天塌地陷,一個書架轟然倒地,塵煙四起。
在混亂之中,一幅畫卷從散落的書籍中滑落,輕輕攤開在地,宛如命運的畫卷被無情地展開。
這正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畫像,那雙深邃而威嚴的眼睛似乎穿越了時空,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朱棣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與顫抖。
他癲狂地俯身下去,手指輕輕觸碰著畫像上的每一筆每一划,顫抖著將畫像整理平整,那雙眼睛再次與自己對視,熟悉而又陌生。
「老頭,你沒糊塗啊!我的能力你知道的,我當上皇帝,不比你差……」
朱棣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手指指向畫像中的朱元璋。
「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都等了大半輩子,從燕王等成了燕逆,從燕逆等成了皇帝!」
這句話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書房內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只有朱棣的喘息和心跳在迴蕩。
門口的黃儼小聲自語:「陛下這是痰迷了?」
整個宮裡,都覺得朱棣瘋了。
「請恕臣失禮。」姚廣孝起身,大步上前,走到書桌前一把拿起了洪保送上來的奏報,他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讀完。
「竟然……」
姚廣孝嘴巴微張,背後被汗水打濕。
一股莫大的悔意自心裡鑽出。
自己當初不該放朱瞻壑出海!
化龍?
這哪裡是幼龍,簡直就是一眼使日月運轉的燭龍!
「陛下,陛下!」
姚廣孝快步來到朱棣身邊,連叫了兩聲,都喚不回朱棣的心神,只得連忙說道:「臣知道您此時心愿已了,最是開心,但是允炆的孑遺還在漢世子的手裡!」
這句話宛如驚雷,讓朱棣的眼神變得清澈。
自狂喜的癲狂中清醒。
作為雄才大略的帝王,朱棣瞬間想明白了姚廣孝這話的意思。
朱允炆的遺書、屍骸、臣子都在朱瞻壑的手裡。
這簡直就是永樂朝九年以來,最大的政治炸彈。
朱棣需要朱允炆的孑遺,不僅僅可以給他提供合法性,更是可以終結「燕逆篡位」的討論。
清君側。
這是朱棣起兵的口號。
眾所周知,清君側清到最後,就是把皇帝清了。
現在,朱允炆親口承認了,明太祖臨死前確實想要傳位於朱棣,只是朱允炆許諾會溫和削藩,這才作罷。
這簡直就是親口承認朱棣繼位的合法性。
遺書、屍骸、臣子。
三者合一,可以做實朱棣沒有弒君,真的是清君側,文臣也確實蠱惑了皇帝,至於朱允炆遠走海外,那是因為他心中有愧。
總之,只要拿到朱允炆的孑遺,朱棣再無「繼位合法性」的憂慮。
史書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但是,孑遺不在朱棣的手上。
「你把戰爭的細節如實告訴朕。」朱棣面色陰沉,不怒自威,坐回了太師椅上。
姚廣孝鬆了口氣,轉身跪在了地上。
洪保道:「那日,世子和鄭公公靠近錫蘭港口,世子根據婆羅門教經典《羅摩衍那》中悉多自焚的故事,做出《悉多自焚歌》,威脅亞烈苦奈兒跪聽聖訓,反思自己的過錯。」
「次日,鄭公公和世子帶領兩千騎兵前往錫蘭王城。」
「不久,船隊遭到了朱允炆率領的錫蘭和漢人聯軍的進攻,王景弘率領我等鐵索連環擊退了朱允炆。」
「此時,亞烈苦奈兒的大本營科堤被鄭公公攻陷,朱允炆大軍不得不回撤。」
「世子則走小路回到了船隊。」
「船上眾人為是否要支援鄭公公爭論不休,世子想要帶領步兵以船上一百門火炮迎戰朱允炆,船上太監與軍官皆不同意。」
「世子入天元房中,取出冠冕和金寶,以王世子的身份,下令船上所有人聽從他的指揮。」
「船隊修整之後,航行至於科倫坡,自西岸登陸,集中所有畜力,將一百門火炮帶到了戰場之中。」
「科堤周圍都是沼澤,只有南北兩條路。」
「世子和允炆在南部交戰,允炆大軍五萬,大多披甲,有戰象、戰車、騎兵,以及各種攻城器械,世子僅有五千人,一百門火炮,以及少數戰馬。」
「世子先是將一百門火炮列排,攔住整個南方道路,允炆以一萬象兵、騎兵衝鋒,被炮排擊潰,世子一方一死兩傷。」
聽到這裡,朱棣坐不住了,他大聲叫道:「不可能!」
開什麼玩笑!?
騎兵打步兵,騎兵慘敗,步兵僅僅損失三人。
這簡直荒唐。
洪保苦笑道:「陛下,這就是現實,臣也在這支炮兵裡面。」
朱棣深吸一口氣,道:「你繼續……」
洪保續道:「一輪衝鋒之後,允炆還未列陣,世子便抽出三十門火炮,對著敵陣發起衝鋒,先在敵陣四百米遠的地方炮擊三輪,之後向前一百米,再次炮擊三輪。」
「允炆軍中戰象發狂,導致陣營混亂,許多僧伽羅人慌不擇路,逃到了沼澤。」
「到兩百米處,允炆軍中三百漢人騎兵對世子軍隊發起衝鋒,世子下令哈只等人乘上拉火炮的戰馬迎敵,同時繼續向前推進。」
「在距離允炆陣列一百四十米的地方,世子進行了最後一輪炮擊。」
「允炆大軍徹底潰敗。」
「留在後方的炮兵軍團全部向前推進,形成交叉火力,在狹長的頸道上,允炆的大軍全軍覆沒。」
「我軍三死七傷。」
「敵軍至少死傷兩千人,逃入沼澤失蹤者不計其數。」
朱棣閉著眼,手放在眉心,在腦海中勾勒戰場的景象,回憶起將軍炮的威力,他確信洪保說的都是真的。
正因為是真的,朱棣才理解為什麼鄭和要派人送信。
用敵人十分之一的兵力擊敗敵人,而且如此一面倒,任何一個士兵、將領,經過這種戰爭,都會被折服。
換言之,鄭和已經失去了對船隊的掌控。
壞消息還沒有結束,洪保續道:「世子擊潰允炆本陣之後,騎著戰馬來到科堤城下,因為沾染硝煙和血泥,城上明軍未認出世子。」
這句話一出,姚廣孝和朱棣猛地一驚,肅然起敬。
這劇情有些熟悉啊!
好像蘭陵王和李世民都遭遇過類似的事情。
就如他們所想,洪保的聲音響起:「世子解開頭盔,舉起金寶證明自己的身份,命令城中明軍立刻出城夾擊允炆軍團。」
「城中明軍歡呼,出城與世子共擊之,於是大捷。」
「明軍共歌謠之,根據世子所寫《悉多自焚歌》作《小明王跡躔歌》。」
聽完錫蘭大戰的細節,朱棣冷冷看向跪在地上的姚廣孝:「現在該怎麼辦?」
姚廣孝依然老神自在:「陛下,你怕是無法將世子趕到雲南了,不過會有人比我們更急的。」
朱棣:「誰?」
姚廣孝:「建文朝留下的所有臣子。」
朱棣先是一愣,爾後抬頭,吐出一口濁氣,道:「好手段啊,當真是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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