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心如刀絞
大使館前庭,噴灑傘狀水幕的陶瓷噴泉邊,一名套著花匠圍裙,頭戴遮陽帽的男人正在給雛菊叢澆水。
這是一副很平常的場景,跨下馬車的康納幾乎每天都會見到。
但與他日常所見又差距甚遠,因為這花匠是個巨人,幾乎與噴泉水幕齊平。
他往前走一步,眼戴護目鏡皮膚慘白的諾斯特拉莫士兵便交叉槍管,擋住了他。
康納立定謙和笑道:「我是馬庫拉格執政官康納·基里曼,與科茲君王約好,特意前來給康特樂將軍送太陽獎章。」
太陽這個詞對諾斯特拉莫人很陌生,他們並不認為代表什麼榮耀偉大之類的東西,反而更像是敵人,刺目且讓皮膚生疼。
士兵們向花匠俯首,「君王。」
「嗯,放他進來吧。」
花匠轉身站直,推起遮陽帽,露出帽沿陰翳下俊美憂鬱的面容,即使衣著粘有大片泥水,也蓋不住那夜之子的高貴氣質。
想獲取本書最新更新,請訪問sto9.co🍀m
守衛收槍後撤兩步,康納對著守衛微微點頭,徑直走到科茲面前,「尊貴的午夜君王,您好。」
「我見過你,降落馬庫拉格那天。」科茲說。
「是。」康納欠身說:「請原諒我當日沒有表明身份。」
「無所謂,沒什麼區別,東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康納把上肢又壓低了一點,「我想見一面我的兒子羅伯特·基里曼,我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他了,我很想念他,我的妻子尤頓也一直在詢問我羅伯特的現狀。」
「是他自己不願意回家,又沒人逼他。」科茲提起灑水壺往大門走,「跟我來吧。」
這話讓康納有些詫異,他還以為是被康特樂禁嚴訓練。
學習劍術這麼用心嗎?家都不回就一直待在這?
他跟著科茲進了大使館,眼前的家具擺設都與曾經截然不同,就像進入了巨人國,一把牛皮靠背椅都比他還高。
幸好他是軍旅統帥出身,也從未疏漏鍛鍊,墊腳跳坐凳子的動作流暢順滑,不至於失去風度。
科茲脫掉髒衣服丟進衣簍,穿過素白裝修的大廳推開衛生間門,把衣簍放在門邊。
一隻沾滿白色泡沫的大手從門檻伸出,徑直往衣簍里抓。
科茲趕忙一腳踢開衣簍,「這是外套,別和我的睡衣混著洗!會不會做家務啊,我真是服了,沒用的東西。」
康納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好笑,科茲君王脾氣還是溫柔的,要是馬庫拉格尋常貴族碰見這種傭人,起碼得抽五十藤鞭,脾氣暴躁點的直接就剁掉手腳了。
而且衣服竟然循環穿,也是勤儉節約的美德啊。
羅伯特是跟這種善良的人相處,他就放心多了。
只見一個頭髮耷拉,三米多高,穿著寬大不合身風衣,擼起袖子甩手上水漬的男人走出了衛生間。
面對科茲低頭致歉。
康納感覺這背影很熟悉,心想科茲母星難道有這類巨人族?
這時,科茲開口了。
「你爹來找你了,先放著等會兒再洗,去打個招呼。」
康納笑不出來了,但他的笑容停在了嘴角,表情十分詭異。
衛生間響起沖水聲,仿佛沖在了他頭頂,他的心房,他希望他想錯了。
巨人轉身了,疲憊的目光正看向他。
康納,心如刀絞。
他的兒子,執政官的孩子,生來擁有無數僕人,雙手只握刀槍書本的羅伯特(至上者),竟然在洗衣服?
還被科茲當狗一樣訓斥?!
他的怒火噌噌燃燒,與這股心疼糾纏,他跳下凳子走向迎面而來的羅伯特,抓起對方的手就往門外拉。
「走,我們回家。」
可僅僅走了兩步,他拉不動了。
羅伯特定立著,「不,我必須留在這,父親您有話就講吧,講完就回家。」
康納紅著眼眶道:「你不是說在這練劍嗎?怎麼弄成這模樣?為什麼不回家?」
羅伯特沉默不語。
科茲環抱雙臂斜靠著牆,從口袋裡摸出根棒棒糖。
康納夾雜著顫音道:「是不是他們強迫你?抓你做...奴隸?」
他害怕了,喜好男色在馬庫拉格貴族中很普遍,而科茲這種體型,能滿足他的恐怕也只有……
羅伯特意會到了父親的隱喻,即使是他也隱忍不住,連連搖頭,「不,我是自願留在這裡。」
「自願?!」康納近乎失聲。
此刻,空氣宛若凝冰。
羅伯特再次意會,準備再次解釋。
康納卻緊握住了他的手,語氣已調整溫和,「照顧好自己。」
純潔的科茲饒有興趣地看戲。
「父親,我必須講清楚,我只是有些事不能告訴你……」
「不用講,為父明白,為父理解支持。」康納鬆開羅伯特的手,走向科茲,從胸襟內袋取出一個刻有橄欖枝加雄鷹圖紋的精美方盒。
「這是頒發給康特樂將軍的太陽徽章,我想親自交給他,為他講述一段故事。」
科茲皺眉道:「東西留下就行,講什麼故事?我爸在法拉密斯海游泳,還沒回來。」
康納有些遲疑,他很希望能從和康特樂的溝通中獲取更多神的旨意,也想讓其明白身份,參與奧特拉瑪五百世界的重建。
「將軍大概幾點回來?」
「我怎麼知道。」科茲不想說。
康納客氣問道:「我可以和羅伯特單獨聊聊嗎?」
科茲的神色已經不悅了,「我說過,我沒有逼他,你們就算現在就走,離開,我也不會攔。」
「感謝。」康納看向羅伯特,「我兒,可以陪我去後花園散步嗎?」
「好的父親。」
隨即父子倆路過廳堂廊道,穿至花繁樹茂的後院,爬山虎甚至都攀上了宮殿的羅馬圓頂。
只是他們沒有發現,屋頂還趴著一雙幽暗的眼睛。
康納拉著羅伯特儘量遠離殿門,低聲說道:「我想我的孩子,你不會忘記我是如何找到你的故事。」
「當然。」羅伯特眼中冒出神采,如今的他已明了那個充滿神秘色彩故事的緣由。
「我再次夢見了那位戰士,他讓我授予康特樂,這枚從天而降的徽章。」康納打開手中的盒子,純金徽章見光便閃耀如日。
金光照在了羅伯特的眼珠,仿佛要透過視網膜鑽進大腦,可一股蒙蒙灰磁,將金光阻擋,使其無功而返。
但金光照射的不止羅伯特,還有康納。
此時方值正午,太陽最烈之刻,濃厚的日光灑在徽章上,使其愈來愈亮,最後涌射進了康納眉目。
但這一切,在窺聽的科茲眼裡,只是金光一晃,便黯然無聲,只能看見康納嘴型模糊不清地頻閃。
「吾兒,羅伯特·基里曼。」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