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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然山派

  老郭一定是自謙了的。根據他的經驗,像「聚集一群江湖人士去然山尋寶」這種事,能找到的人手雖然算不上是頂尖兒的,但也該是在各行各業都稍有些名氣的那一類。在普通人眼裡,無論老郭還是老鄧,都該是屬於那種實實在在的高人。

  

  只是現在看起來這世上人的修行比自己想的要艱難得多了。他從趙奇那裡學來了懷露抱霞篇,只覺得是不怎麼好的功法,該適合尋常人修行,就教給了薛寶瓶,她卻學得很吃力。

  這麼看,或許不是她天資太差,而是懷露抱霞篇在尋常人眼中已算是極難接觸到的好東西了,要修習起來門檻很高。

  而像老郭所修習的功法,該是趙奇之前嗤之以鼻的那種——一個練不好,反而要落下什麼病根兒、隱患。要是能弄到沒有這種隱患、能順順噹噹的修習下來的,就已經很難得了。

  自己之前覺得這一世的開始相當不錯,而現在看,簡直可算完美了。

  李無相舒心地出了口氣,對老郭笑了一下:「你也用不著這麼緊張,我不想殺人的時候一般是不會殺人的。老郭抹了把臉上的汗:「是是,少俠你哪會跟我這們這些人計較呢?

  又走了兩個時辰,李無相和老郭看見了山。一條山脈在平地上突兀聳立,起初只是茂密樹林背後的一道影子,在一個時辰之後變成一片淡青色的矮牆,又在太陽將要西傾時顯露真容——大片大片在平原上陡然聳立的石壁被陽光映成金色,其上簇擁茂密植被與瀰漫不去的雲,這就是然山派的所在,隱藏在大大小小無數座山峰之中。

  等他們進入山中小道之後,路上的馬糞多了起來,路上的野草也有剛被踩踏的痕跡。再牽馬上了一條盤山小路、轉了兩次彎,就瞧見了李無相這些天來遇到的第三個人。

  此人是被吊在臨山壁的一顆樹上的,七竅流血,胸腹被剖開又翻開,腸胃流淌在外,粘粘糊糊地垂落在地。李無相停下來仔細看了看,問老郭:「這是你們江湖上的什麼風俗?

  老郭面色肅然,吞了下口水:「這個是..唉,這個好像叫『胸懷坦蕩..」李無相愣了愣:「地獄笑話?」

  「不是不是,我不是說笑....我去前面看看。」老郭握著劍,急匆匆沿路再往上跑,等山路又轉了個彎兒,就瞧見第四個人了——

  也是被吊在一顆樹木上,衣裳敞開。胸腹沒被剖開,只割了個大口子,一紅一綠兩樣臟器垂落在外——墨綠的該是膽囊,棕紅的該是肝臟。

  李無相把這具屍體也打量一下:「你別跟我說這叫『肝膽相照』。」

  老郭苦著臉:「是...唉,少俠,只怕這回咱們是弄不到什麼好寶貝了。」「怎麼說?」

  老郭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我路上跟您說了,咱們江湖人喜歡占點兒小便宜....這習性大傢伙兒都挺難改的,所以要是一群人聚在一起,那少不得就會常常惹麻煩。」


  「那有的時候,就像這回這樣,需要大家聚在一起半點事兒,可這麻煩不斷,那事情就不好辦了。但要是一群人里有個能叫眾人信服的呢,就會叫大家臨時立個約——事情沒辦成之前,誰都不准占誰的便宜。這時候,要有人還忍不住要惹事...那就得拿人立威,叫其他人記著胸懷坦蕩和肝膽相照這碼事了。」

  「我真是頭一次瞧見這情景,從前都只是聽說的。肯定是許仙人的手段,其他人還全都服氣了,那我猜...」李無相點點頭:「領頭人心狠手辣,大權獨斷,好處一定也要占大頭。所以你覺得自己沒法兒渾水摸魚了。」

  「是是,少俠,要不然咱們還是別摻和了吧?您要見識的話,我帶您去別的地方見識見識,附近也有個大城..」「我只好奇然山有什麼不好找的寶貝。」李無相一拉馬韁,「再說我還沒見過仙人呢。」

  再往上走,路就深入兩片山壁當中。兩側岩壁聳立,上面生長著孤峭的松柏,仿佛兩堵巨大的宮牆將斜陽餘暉遮蔽,立時叫人覺得此地幽暗不可測,一下子就有了威嚴氣。再抬頭向上看,只見這條山路筆直往上,塵土與野草之間出現了石條鋪就的台階,延伸到頂端則有一片台地,等兩人走了上去,看到一座山門。

  這山門是石建築,建成時候該是很氣派的,一大兩小的三個門,如今經歷千年的歲月剝蝕,只能依稀瞧見石材上的紋路了,大門頂上刻著四個字「然山洞天」,但字跡也已變得很淺。

  十幾匹馬被拴在台地兩側的駐馬樁上,有兩個人守著,跟之前所見一樣,一個是「胸懷坦蕩」,一個是「肝膽相照」。李無相牽馬走過去,找了一個空著的把自己的馬也栓了,從馬背上解下薛寶瓶給他收拾的行囊背在背上,又解下長刀系在腰間。

  沿著山門之後更寬大些的石台階走上去,終於看到活人。

  除去剛才見到的山門之外,然山派竟然再沒有正門了,而只有一堵照壁。也是青灰色的岩石,頂端覆著黑瓦。照壁上還有一幅畫,是一面刻有山水、房舍宮觀的山景圖,嵌在當中,但上面的痕跡已經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了。

  約莫三十多個人圍在照壁前,稍外面的一些人三三兩兩地嘀咕著什麼,更裡面的一圈人將兩人圍在中間,李無相走過去的時候,正聽見一個男人問:「..許仙人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從人群縫隙中看見了被問話的那個人。與周圍的的人相比,這人算是稍顯年輕的了,看起來約二十七八歲,膚色稍顯黑,濃眉小眼,滿臉侷促:「我可沒見到許仙人,我就跟大傢伙兒一樣,原來都是聽說許仙人叫人上山尋寶的,我還在琢磨要不要來呢,夜裡的時候忽然有人把他給丟進我家院子裡了——

  他朝身邊一指——地上坐著的是個被綁了雙手的少年,髮髻散了,一身勞作時穿的短打扮,瞪著眼睛驚恐望向眾人。


  「然後我聽見人在外頭說話,要我把他帶來然山交給上山的人,說這人知道山上有什麼寶貝。我出門一看沒見到人,就問是誰,那人就說,『許仙人』!我這就把他帶來了——他的手可不是我綁的,丟進來的時候什麼樣,現在就是什麼樣。」

  問話的男人轉了臉,看向身邊眾人,大伙兒都皺眉。李無相這時候就將他也看清了——是個微胖的大高個兒,看起來比曾經的曾劍秋還要雄壯些,手裡拄著的是一根兩端包鐵的棍子。

  這壯漢嘆了口氣,蹲下來抓住地上那少年的臉,掰著左右看了看:「行吧,那你是哪路神仙?知道這山上還有什麼寶貝?」

  少年此時張目結舌,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壯漢就笑了一下:「你別怕,我叫馮驥,現在是這群人裡面說話算數的。來的時候看見路上的四個人了沒有?我不發話誰敢動你,就是那麼個下場——說話,我保你平安!」

  少年這才小聲說:「我..我從前是然山弟子,我們山上有個幻境..裡面都是寶貝!」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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